治丧钦差既然到了需要完善的丧礼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德馨拱手道:“十二爷柱公老福晋既然薨逝了按照咱们满人的祖制门前应立丹旐(读赵)。丹旐者魂幡也丝绸所制男用龙女用凤幡头幡尾皆黑色中则四条红色旳绸……”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老十二和玉柱都听傻了眼。
    德馨说的唾沫横飞末了居然说:“卑职方才发觉郡王府里的子妇竟然尚未散发真不懂规矩也成何体统?”
    子妇儿媳妇。
    玉柱一听就知道了老福晋薨后曹颐没有散发这就是犯了忌讳。
    “来人去请了嫡福晋曹佳氏过来叫她隔着屏风学点规矩。”
    老十二才不想惯着讷尔苏的一大家子呢径直点了曹颐的名叫她过来跟着德馨学习服丧的礼仪规矩。
    等曹颐到了屏风后德馨越发的来劲了大声说:“嫡福晋方才下官瞧见寿材内无有发这就不对了。大清通典例公姑丧子妇皆须剪发二、三寸也……”
    这个规矩老十二倒是知道一些他点点头说:“此皇祖之德政也以剪发代替人殉善莫大焉。”
    鞑清入关前一直有人殉的风俗习惯。顺治亲政后便废除了落后丑陋的人殉制度以剪发替之。
    也许是担心出事德馨格外的强调了一点百日内不许剃发。
    玉柱见老十二望着他悄悄伸出了三根手指随即明白了。这是说的老三在敏妃薨逝后百日内剃了发挨了老十三狠捶的旧事。
    宫里的治丧规矩都是明摆着的有例循例无例请旨。
    整个丧事在德馨的支应下很快就变得井井有条了。
    只是没过多久曹颐就派人来请玉柱过去。
    玉柱不想去故意装了糊涂。
    可是讷尔苏亲自来请玉柱不可能继续装傻了只得跟着他去见曹颐了。
    男女大防防的是女子的男人没在的时候私下相见。
    讷尔苏就在现场玉柱自然不担心什么了。
    依旧隔着屏风曹颐说的却是银子的事儿。
    “不瞒妹婿您说德馨已经派人从帐上支走了一万多两银子。唉我们爷看似家大业大但是五服里的亲戚也是近百之多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请了您来。”曹颐的一番诉苦令玉柱大开了眼界。
    堂堂铁帽子的郡王府办个丧事竟然连万两银子都叫苦不迭了。
    尼玛德馨也太贪婪了这才第一天呀就花了一万多两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再说了头七还要请僧众诵经二七要请道士还受生经呢那个开销更是海了去了!
    若是平郡王知趣玉柱并不介意搭把手帮他省些银子。
    可是曹颐的嘴巴说干了讷尔苏却一点表示都没有玉柱也就含糊着不给痛快话。
    “唉十二爷主持大局我官卑职小只能商量着办了。”
    想办成事不容易想找理由推脱玉柱的借口简直是不要太多了。
    康熙的吩咐是丧事要办得体面。可没说讷尔苏不舍得花钱了由宫里帮着出呀。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主要是薨的这位是讷尔苏的继母而不是生母他舍不得花太多的银子。
    只是玉柱颇有些看不起讷尔苏了。
    男人之间的事要么托关系要么砸银子。只要把事给平喽就是真爷们。
    现在推个女流之辈出头露面讷尔苏连句准话都不留算哪门子的男人?
    曹春和曹家几近于翻脸了曹颐这个妻姐玉柱可认可不认全看心情了。
    不过德馨这货也确实心太黑了必须要敲打一番。
    玉柱刚上任不好唱黑脸就和老十二对好了口。
    老十二把德馨叫了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狗奴才你家里是缺钱买米了还是你闺女要卖身救你了?你打量着爷年轻是吧?欺负到爷的头上来了?”
    说句心里话德馨并不怕老十二发火他反而更畏惧于坐在一旁的玉柱。
    县官不如现管!
    玉柱这个顶头上司若是惦记上了想收拾德馨德馨迟早难逃魔爪!
    这个道理官场上的人全都懂不懂的就是纯粹的傻蛋!
    说白了玉柱想和整个内务府的官僚集团做对他肯定是必败之局。
    但是玉柱采取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就盯着要整死德馨德馨必死无疑!
    老十二发了脾气之后玉柱端起茶盏不慌不忙的说:“德郎中凡事不要失了分寸留个下次见面的余地不好么?既然提了一万多两出来那就还回去五千吧多的银子我做主就算是你们的辛苦钱了。”
    玉柱不打不骂德馨反而胆怯了迟疑着说:“柱公可是花的只剩下四千两了呀。”
    嘿玉柱差点气笑了内务府的这帮孙子还真的是要钱不要命了铁帽子郡王的黑也敢吃得这么狠?
    “就五千两一两不许少。”玉柱下了最后通牒德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肉疼的做了让步。
    等德馨退下后老十二拱手道:“谢了啊我早就想骂他了哈哈骂得真痛快。”
    后来玉柱在内务府待的时间一长才知道德馨的底细。
    德馨这小子仗着是老三的门人曾经吃过老十二母族的不少黑钱可谓是作恶多端。
    没办法老十二的母族太过于虚弱了让他也跟着受了不少的冤枉夹板气。
    这么一来老十二和玉柱越发的配合默契了。
    老十二需要借玉柱手里的实权和佟家的雄厚家势玉柱想整人的时候需要老十二的皇子身份。
    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不管是火借东风还是东风借火总之老十二和玉柱镇着场子整个丧事倒是办得井然有序。
    大殓的时候玉柱算是开了眼。
    老福晋的脸上蒙着白布躺在吉祥板上从窗户里抬出去的。
    大殓的寿材呈屋脊型内部高大外绘彩画。寿材的外边有坐罩相围。
    坐罩围幕如屋也!
    只是大殓的时候闹出了个小插曲。
    继福晋的亲弟弟当众提出要请喇嘛来诵经讷尔苏却面露难色。
    这个是人家的家务事老十二和玉柱只须镇着场子不让闹出大事即可。
    他们两个袖手旁观之下谁曾想这事竟然闹出了一场风波。
    原因其实很简单归根到底还是舍不舍得花银子的事。
    如今的京城里请喇嘛诵经的开销可谓是巨大矣。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请一个喇嘛诵经七天就需要五百两银子之巨。
    而普通的一个僧人诵经七日只需要十两银子其中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玉柱手里端着茶盏不动声色的看着讷尔苏和他名义上的舅舅争得面红耳赤。
    老十二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擎等着看好戏的作派。
    当家话事的两个钦差都没吱声。
    讷尔苏的舅舅越闹越有底气到后来竟然冲进了坐罩抱着寿材放声大哭:“我苦命的姐姐啊干脆带着我一起去了吧。”
    孝子们最怕的就是至亲来闹讷尔苏情急之下竟然犯了傻大声吼道:“不就是找你借了两万两银子嘛我还我马上给你还不成嘛?”
    玉柱和老十二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暗骂讷尔苏真是个猪脑子。
    实际上讷尔苏的状况属于满洲亲贵的普遍状况不足为奇。
    大清入关已经快七十年了第一代和第二代强悍的八旗兵们早就凋零得差不多了。
    讷尔苏这种第三代所谓的铁帽子郡王别提挽弓了刀能不能挥舞得动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说白了如果不是康熙牢牢的控制住了六十几万绿营兵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康麻子控制兵权的手段真的是一绝。
    就说绿营兵的控制体系吧总督、巡抚和提督都可以指挥。而且一省绿营提督的下边至少分为六镇总兵。
    更重要的是总督、巡抚和提督也都是三年一任除非是特殊时期谁都不许久任一方。
    出殡这天在孝子不以天下俭其亲的思想指引下平郡王府摆出了六十四人大杠的豪华阵式送葬的队伍排出去十里地。
    进宫交旨的路上老十二眨了眨眼对玉柱说:“唉办这么一场浩大的丧事平郡王府闹出了至少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吧?恐怕是十年都还不清啊?”
    玉柱抿唇一笑淡淡的说:“谁叫讷尔苏太抠了惹恼了‘亲’舅舅来闹场子呢?”
    继母的亲弟弟也是正儿八经的亲舅舅大着辈份让讷尔苏无法仗势发威。
    进宫之后老十二详细的禀奏了治丧的全过程康熙听了很满意夸道:“很好将来都照此办理。”
    康熙的意思是让以后的治丧之事都参照此次办理。
    谁曾想一语成谶老十二竟然成了康熙心目中的治丧专家。
    二十几个异母兄弟几乎都是老十二亲自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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