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姜闻音本只想让陈棠派遣两个衙役过来,威慑围观看戏的人,倒不想陈棠竟亲自来了。

    他一身黑色劲装,领着群穿着盔甲的将士,各个身上带着冷肃煞气,拨开人群大刀阔步地走过来,只皱眉问了句:“何人在此喧哗?”

    围观群众便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纷纷瑟缩,拿着买早点的篮子纷纷撇清干系,“我们只是路过买早点的,这就走,这就走,军爷莫要怪罪。”

    陈棠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看向姜闻音。

    众人期盼地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没自己女儿大的姑娘,结结巴巴道:“我们是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姜闻音似笑非笑道:“你们还真是欺软怕硬。”

    “姑娘赎罪,就饶过我们吧!”噗通一声,人群中有人扛不住跪到地上,磕头求饶。

    有了这个打头,其他人也纷纷跪下。

    姜闻音有些愕然,她不过就是讽刺了一句,这些人怎么吓成这样。

    看来陈棠不是一般的好使,只用往旁边一站,什么事儿都不用做,就能把这群人吓得磕头求饶。

    她扫了人群一眼,也没说饶不饶人,只说了句:“都起来散了吧。”

    虽然不打算计较,但吓吓人也好。

    众人看了陈棠一眼,果然有些忐忑不安,但见没人拦他们,一窝蜂地往跑开了。

    姜闻音心想,经历过这次,短时间内这群人恐怕是不敢在议论是非,更不敢议论卫娘子的事。

    “小姜姑娘可受惊了?”人群散后,陈棠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关切地问候了一句。

    这会儿他又看起来是个温和的青年,脸上疤痕虽然还在,但半点没有刚才那个冷面煞神将军的痕迹。

    姜闻音一面感叹他变脸快,一面道谢道:“我没事,只是劳烦将军跑一趟。”

    陈棠笑笑说:“我正要去城外巡逻,便顺路过来走一趟,小姜姑娘不必这样客气。若日后这群人还来闹事,便让寒月再来找我。”

    “不过”他话头一转,揶揄道:“小姜姑娘可是越来越有你姐姐的威严了,方才我还以为看到了姜姑娘在这。”

    姜闻音眨眨眼,“多谢将军夸赞。”

    美人姐姐样样优秀,和他越来越像多好,不管陈棠是不是揶揄她,自己就当是夸赞的话了。

    陈棠倒不想她如此耿直,失笑拱手,心里感叹他们二人天生一对,一样的厚颜。

    “将军吃过早饭了吗?”

    虽然这样问,但天还早着,姜闻音猜测他们一定还没吃早饭,就请陈棠等等,让锦娘去厨房把她让寒霜做的牛肉饼全部拿出来,给陈棠和他手下的兵带上。

    总不能叫人跑一趟,还饿着肚子。

    牛肉饼是姜闻音想吃,拉着寒霜一起琢磨许久,才捣鼓出来的,总共烙了一篮子,大约十来个饼子。

    肯定不够分,寒月又往里面捡了写煮熟的鸡蛋和姜闻音自己做的牛肉干,篮子里塞得满满的,递给陈棠身边的随从。

    陈棠闻到香味,随即一笑,“那就多谢小姜姑娘了。”

    这些东西闻着就香,瞧起来也比他母亲做的肉干好吃,陈棠拿姜闻音当自己人,也就不客气。

    等出了胡同,陈棠便从随从手里接过篮子,从荷包里拿出一吊铜板扔过去,对那些眼巴巴瞅着篮子的将士说:“拿去买些吃的分了,这篮子吃食我拿去有用。”

    他身后的小将失望极了。

    其余人倒不在意,只是悄悄挤眉弄眼。

    陈棠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回头似笑非笑道:“想什么呢?那是我未来的嫂子。”

    陈棠虽然是陈家长子,头上没有兄长,但将士们以为他说的是表嫂或者堂嫂,便立即收敛。

    出了城,陈棠拎着篮子慢悠悠地去了他爹的营帐,营帐里在议事,聚了不少将军千户,他笑着向各位叔伯行了礼,把篮子放到桌上说:“这是小姜姑娘一点心意,各位叔伯尝尝。”

    在座的,或多或少听说过,他们公子极为宠爱的姑娘前阵子来了肃阳,因陈父下了命令不许打搅那位姑娘,他们便忍着好奇没让自家夫人上门拜访。

    没想到那位姑娘如此有心,还让人送了吃食来。

    众人刚吃完早饭不饿,但吃的是和将士们一样的粗茶淡饭,哪抵得住这篮子里的食物香气扑鼻,纷纷拿了食物吃起来,边吃边夸赞姜闻音手艺好。

    陈棠也不解释,而是宣布了一个消息,“公子来信,凤池之战裴济胜了,如今

    裴济正乘胜追击,想要取牧云寺那狗贼的项上人头。”

    “咱们清点好大军,静候公子消息,一旦起义军离开青州,便率大军从冀州出发,攻其腹背。”

    陈父捋着胡须,点头道:“你给公子回信,我们这里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早饭给了陈棠,寒霜又重新做了份,等早饭的时间,姜闻音让寒月把锦娘拎到屋里训了半天,自己懒懒地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拿着戒尺对着锦娘笑,只是皮笑肉不笑。

    “我知道错了,小姜姑娘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锦娘耷拉着脑袋,小声地说。

    “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您这副模样比要吃了我还可怕。”

    姜闻音轻呵一声,转头对寒月说:“寒月姐姐你继续,好好教导她,今日‘舌战群儒’有我出面,日后再惹了别的事,我不一定能摆平。”

    寒月点头,扭头问锦娘,“你今日错在哪里?”

    锦娘嚅嗫半响,“错错在不该骂人。”

    “手伸出来。”寒月手里拿着一个同款戒尺。

    “不对吗?”锦娘缩着脖子慢吞吞地伸出手,闭上眼睛,哀求道:“寒月姐姐轻点。”

    啪地一声,戒尺打在锦娘手掌心上,寒月面无表情道:“宁昭远那位新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她跪在外面的目的,就是逼我们出去,让那群街坊邻里指责卫娘子,逼她回宁家。你错在冲动易怒,赶着往圈套里钻。”

    锦娘被打的一哆嗦,结结巴巴道:“那新夫人为什么要逼卫娘子回去,卫娘子和离她不应该高兴吗?”

    “这个时候,你还在好奇不相干的事儿。”姜闻音被气笑了,“卫娘子嫁妆丰厚,又因为咱们与陈家扯上干系,若是能留在宁家,未必不能助宁昭远飞黄腾达。且宁昭远心里眼里都是卫娘子,此时二人和离了,难免会对新夫人有怨怼。”

    “所以让卫娘子留下,才是对新夫人最有利的。”

    姜闻音没有说的是,卫娘子为人光明磊落,不屑耍心机,真留在宁家,可斗不过这位小白花新夫人。

    为锦娘解了惑,寒月又继续教导她,屋里时不时地传来清脆的戒尺声,姜闻音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拿着小梳子先给小肥啾梳羽毛,梳完后又给锦娘养的小哈巴狗梳,偶尔在旁边煽风点火。

    早饭时,卫娘子的屋门终于打开了。

    她妆容一丝不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恬淡,向姜闻音道谢,感谢她替自己照顾宁瑜,以及方才出面打发走宁昭远的新夫人和外面那群看热闹的。

    姜闻音看她气色虽差,但眼里有神采,便笑着摆摆手说不用谢,没再提宁昭远的事情。

    裴夫人腹中胎儿终于无大碍,可以下地走动,所以早膳是和姜闻音几人一起用的。

    裴夫人和卫娘子意外地投缘,二人都是熟读诗书的,常常一起谈古论今,讨论诗词歌赋,精神头都还不错,姜闻音悄悄地松了口气。

    几日后,宁昭远亲自把和离书送上门,一切还算干净利落,没有要拿宁瑜为难卫娘子的意思。

    和离后,姜闻音问卫娘子今后作何打算,卫娘子说先留在肃阳,等战事停了,再带宁瑜回南洲,立个女户抚养他长大。

    帮卫娘子寻夫一事,最终以夫妻二人和离而告终。

    姜闻音准备回凤池了。

    小院留给裴夫人和卫娘子继续住,还买了几个侍女,请陈棠拨了几个护卫来保护二人,收拾好行李便要踏上回凤池的路程。

    得知她要回凤池,裴夫人有些沉默,但直到她出发的时候,裴夫人都没提要回青州的事。

    或许是怕回去后,依旧没自己的容身之处。

    出发的那天清早,小院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那位在鹤壁不肯分道扬镳,差点把姜闻音掳去鹤壁的柳都尉柳珏,在天还未亮的时候,敲响了小院的门。

    “姜姑娘,别来无恙。”

    柳珏手里的弯刀架在寒月脖子上,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姜闻音身上打量,最后落在她胸口上,笑容慢慢扩大。

    “蓼城杨柳胡同,最里面那户人家。”他眼睛微眯,“姜姑娘骗得我好惨。”

    姜闻音扫了他一眼,寒月的身手极好,还没见过她败在谁手里过,这是第一次,看来柳珏这人很难对付。

    “柳都尉来这做什么?”

    见她没回自己的话,柳珏只当她是心虚了,露出抹志在必得的笑容,“自然是来请我家夫人回鹤壁的,只是没想到此行如此幸运,还有意外收获。”

    姜闻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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