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婉进入这乾坤盘之后,便看到了十分奇异的场景。

    她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缥缈的云在飞速变幻。日出日落,斗转星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宿婉很快便意识到她无法离开这方寸之地,就像是被困在了这棵大树下,只能静静地看着时间流逝。

    这样的流逝不是幻觉。

    她拄着下巴,开始思考大家此刻在做些什么。该不会真如同书中一样立即翻脸反水,再也不认她这个教主的存在吧?

    “”

    别说,还真的是挺有可能。

    修仙者本就寡情,重情重义者少之又少。保不准她这边危机时刻,另一边已经开始庆祝宿婉的消失。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隆重又欢乐。

    “没良心的。”她提前怨念道。

    漫长的时光仿佛没有尽头,一遍遍地重复着春夏秋冬的光景。在这个世界没有灵气,没有出口,宿婉损耗的一大半修为无法支撑着她突破这里,走又走不了,只好看着天空发呆,要么就是在打坐修炼,运转自己那点可怜的真气。

    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已经看了几十个春夏秋冬,时光在这里仿佛没什么概念,几十年在这里都就像是过去了短短的几分钟。宿婉看着这飞速掠过的风景,不禁看得有些腻了。

    她开始打坐修行,让自己进入假寐的状态,什么都不想。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将自己救出来呢?

    她想。

    漫长的时光仿佛没有尽头,一遍遍地轮回着。体内岌岌可危的真气在运转中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原本精神的状态也渐渐开始萎靡了起来。

    宿婉双手抱臂,将头埋在膝盖上。

    “这群崽子真的不来救我了么。”

    她知道乾坤盘的奥秘,若是以他们的能力,应该是当天就能将自己救出来,哪怕六峰的掌门长老们不帮忙,任由他们自己来救,最多也不过一年两年的时间。

    她算了算,自己在乾坤盘中的漫长时光换算成外界,大概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几十年,她即使出去,也不会待很久了。

    幸好有系统在身,这样漫长的时光也只不过是像是过去了几天时间,从期待到失望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

    “”

    宿婉总觉得她不会走到众叛亲离这一步,但事实证明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们的确将她丢到了这里,再也不闻不问了。

    恐怕现在外面已经变了天。

    发过誓的他们会打起来吗?

    宿婉也不敢保证。

    她感受着身体澎湃充盈的真气正在慢慢消失,身体也在加速衰弱,按照现在的活法,还能待很久很久,但是她自己已经等不到出去的时候了。

    系统的通知声姗姗来迟。

    【任务完成。

    开始脱离世界。

    三,二,一】

    宿婉算了算时间,想必这时候身为凡人的女主赫嫣嫣已经寿终正寝,又落入了三界轮回。

    或许她不选择修仙这样孤独漫长的道路是对的。

    人生短短几十年,精彩而热闹的活着,待够了,跳入新的轮回之中,又可以迎来下一段人生。

    太过漫长的生命反而更会让人在其中迷茫。

    虽然她没有被救出去,宿婉依旧希望大家能够好好度过这一生,若是无法踏入仙途,就快乐且满足的活着好了。

    就像她一样,有牵挂,但没遗憾。

    天上的云在飞速掠过,留下一连串的黑影,大树的枝叶被风吹得扑朔,簌簌的响声像是在友好地道别,告别这陪伴它孤独旅程的伙伴。

    宿婉靠在树干旁,缓缓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悠长,不知是叹气还是终于松了口气。

    在她的气息结束后,大树下的素衣女子静静坐着,眼睛阖上,静美的面容平静,鼻息却没了。

    她在这乾坤盘中结束了一切。

    此时,修仙界已经是百年之后,在宿婉不知道的情况下,外界俨然翻天覆地,变了一番模样。

    修仙界再也不是用六峰来划分了。

    最大的门派便是挽越教,当之无愧的大宗门派,高手如云,护法皆是实力高强,令人畏惧,其他六峰是远远比不上的。

    人间,妖兽之森都被挽越教派人把守,四处寻找乾坤盘的碎片,上天下地都得翻出来。

    六峰宗主长老销声匿迹,有的身受重伤至今仍然在修炼,有的闭门不出生怕被挽越教寻仇。

    原因只因为百年前的一场错误,让原本能和谐共处的几大门派一时间走到了风口浪尖,从此再也没了和解的可能。

    挽越教上下冷峻肃杀,气氛堪比当年的阴森恐怖,人人脸上都鲜少带着笑,均是沉重而沉默。

    门派日常便是留守一波弟子驻扎,剩下的人常年在外奔波,更别提几名护法杀戮使之类,几乎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们不出现并不代表可以放肆。

    几十年前那一场大战,已经能充分展露他们可怖的实力。

    当年,青琰宗的弟子犯错,将挽越教教主宿婉关入了上古神器乾坤盘之中,六峰宗主联合挽越教一起试图将她救出,不料出了差错,乾坤盘崩裂,碎片四散,再无将宿婉救出来的可能。

    也就是说,宿婉只会困在毫无灵气和希望的乾坤盘中,度过十分漫长而煎熬的一生。

    这一结局,谁都无法接受。

    挽越教一众当场就开始发疯了。

    他们丝毫不顾发过的誓言,杀红了眼般将几名出言不逊的长老差点打得魂飞魄散,如此恐怖的实力这才让他们惊恐闭嘴。

    哪怕宗主警告会有天雷降世,顶着轰隆隆的雷声也丝毫不惧,他们一个个黑衣黑发,面色森然,出手就是要人性命。

    “我需要解释。”

    黑夜中,一手拄着大剑的男人就像是无情的黑罗刹,背后是隐隐滚动的黑青色的雷声,在夜空轰隆作响,直教人惊惧万分。

    青琰宗的宗主又惊又怒,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天雷都不怕,竟然不顾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动手。

    他不敢动怒,试图缓和气氛,生怕这些人连累得他们也挨雷劫。

    “慢着,还有救,只需将碎片找齐重新拼凑,就可以将人救出来。”

    “你敢保证?!”余寥锵语气阴森,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我以青琰宗宗主名义保证,绝无撒谎可能。”

    乾坤盘本就是由无数法器碎片组成,诸位掌门只能猜想是注入修为太多,而乾坤盘本就放置已久,才导致现在这般场面。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免得挽越教发疯,六峰修炼之士但凡听到消息都会向门派禀报。

    曾经受过宿婉恩惠的修仙之士也在慢慢仙途中帮助寻找。

    就这样,碎片一枚一枚地拼凑起来,终于在百年之后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全部找齐全了。

    将乾坤盘拼凑整齐的那天,挽越教迎来了一大盛事。

    从未一起出现过的护法们今日也难得全体露面,大雪纷飞下,他们面色肃然,运转真气缓缓注入乾坤盘。

    伴随着一道道光缓缓亮起,乾坤盘浮在半空,骤然飞速运转,

    这里集结着修仙界修为最高深的一众,远处是挽越教的教徒们,纷纷自发地围在山下,等待着他们的教主归来。

    他们满怀期待,心下忐忑。

    这百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挽越教愈发地壮大,有的人找到了道侣,正携手一起紧张地凝视着山上的场景,有的人抱着孩童,大人小孩纷纷睁大眼睛看着这千年难见的场面。

    后面有一些六峰的修仙者。

    他们纷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宿婉能够快点出来!

    乾坤盘骤然大亮,向山下投射出刺目的光,许多人都受不住地捂住眼睛,发出惊恐痛呼声。

    唯有前排的几人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有焦灼,有紧张,亦有忐忑。

    皑皑白雪在光影折射下透出五彩斑斓的光,终于露出了乾坤盘的灵体。

    一棵大树。

    只是这棵树不再枝叶繁茂,干枯的树枝低垂着,粗壮的枝干暗哑无光,表皮已经开始缓缓萎缩。

    他们怀揣着希望朝大树下望去,眼神瞬间凝固,结成了僵硬的黑色。

    干枯的树枝下,一具身穿青衣的白骨坐在地上,后背倚着树干,头朝向远处,仿佛期待着什么到来。

    没了声息,只有空洞洞的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已然是死去很久了,没有任何的活人气息。

    这动作像是在说,你们终于来找我了。

    又像是在埋怨,为什么现在才来?

    几位宗主伫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下惨然,此刻只想转身就跑。为首的黑衣男人回过头,眼神空洞寂然。

    予望宗宗主面色凝重,又有些悲哀地说出了事实:“身体修为并未散尽,是她受不了太过漫长的孤独,自行了断,魂飞魄散了。”

    这样的死太令人震撼,让在场的人都怔然地呆在了原地。

    他们仿佛切身地感受到了那份孤独,茫茫白雪之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等待着毫无希望的救援。

    许久未曾突破的道长也赶来,看到这一幕又是怅然又是遗憾。曾经以为最能比他先摸到天道的人,竟然就这般开玩笑地悲哀地离开。

    并且是以相当惨烈而绝望的方式。

    就连他这样经历几千年对万事都无动于衷,不悲不喜的修仙者也心下颤动,忍不住闭上眼睛缓缓落泪:“死去的时间并不长,应该是觉得无望了吧。”

    话一出,众人皆是又静了静。

    这样的死,比一开始的自觉了断更让人无法接受。

    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等待了那么漫长的时间,希望渐渐破碎,期待化为失望,又在漫长的绝望之中连活下去都觉得痛苦。

    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才会选择自行了断,魂飞魄散。

    或许她是觉得他们已经放弃了自己,不再有生的希望。在悲哀之中,她静静地自绝经脉,但临死之前目光依旧朝向了远方,仿佛还对他们抱有一丝的渺茫希望。

    这一幕太过震撼,恐怕在场的所有人,此生都再也难以忘记。

    万盛这个身躯结实的汉子都忍不住红了眼,重重抽泣一声:“教主教主她”

    他的话没问出口,便知道了答案。

    在场的人均是不敢说出口,只觉这等待的百年比起宿婉的痛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是怎样阴差阳错的闹剧。

    樾戈脱下黑色外衫,上前披在宿婉身上。他半蹲在宿婉面前,沉默了许久。

    脑海浮现宿婉曾经说过的话。

    终究,仿佛梦境变成事实。她做过的噩梦,就是这般以为地真正发生了。宿婉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真的是在努力救她,并不是将她遗弃在这孤独的世界不闻不问。

    他们没有一个人将她放弃过。

    可惜她再也不会知道了。在她的世界里自己经历的就是众叛亲离,被所有人背弃的结果。

    这份误解的委屈再无化解的可能性。

    想到这,樾戈低垂的眼睑陡然一颤,呼吸声重了。

    他的手握成拳头,努力克制着情绪,才不至于让他控制不住暴怒和悲伤,杀了他们泄愤。

    她希望他们好好地度过一生,而不是陷入无休止的杀戮之中。

    他因她而第一次动了杀心,又因她而止住杀心。

    余寥锵站在身后,冷冷说道:“我想杀了他们。”

    等了百年等到这样的结果,心中郁结之气怎么也散不了,若不杀人,无法泄愤。

    话一出,现场气氛霎时间肃杀。

    静静地,仿佛就在等待一句开始的号令。

    六峰宗主陡然变了脸色:“你们可得想想后果!”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可他们谁想走到这一步?

    一直沉默的巍澜宗宗主终于忍不住,冷冷说道:“你们挽越教未免太过仗势欺人,不过是一群姘头争来争去,以为我真会怕你们?”

    他就不信,他们真敢动手。

    更何况,就凭他们的实力,谁死谁活还真说不定。

    他巍澜宗好不容易跻身于六峰之一,如今被压得死死,最看重的弟子还被挽越教的女修勾引了去,让他成百年的心血白白耗费。

    他心中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气急攻心,忍不住爆发了。

    “听说挽越教上下都修了欢喜宗的功法,我是见识到这宿婉的厉害了,为了她至于么?”

    巍澜宗宗主见宿婉已死,顿时就不怕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怎么不狂喜。

    既然心头大患已除,从今天始也就是挽越教的忌日。他不能动,不代表弟子不可以,他已经私下跟两峰的宗主联合,势必要铲除这格格不入的异端。

    他的修为已经肉眼可见地看到了尽头,既然修仙路途无望,便要霸住目前能得到的权势,被挽越教压着始终是他心头一大恨。

    挽越教,迟早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巍澜宗宗主冷笑。

    宿婉这般心善,没想到反而会害了她的教徒。

    若是魂飞魄散还能有意识,宿婉若是看到他们临死的惨状,肯定会恨不得再死一次。

    他们越是痛苦,他越是畅快。

    忍到这一刻,终于忍不住,还是暴露了心中的得意。

    他不信这几人放着大好的修仙途不要,非要破坏誓言动手。

    余寥锵拔出剑,就连身旁的万盛,顷泽,齐先生一众也隐忍不住,滔天怒火涌上心头。

    他怎么敢这样说!

    巍澜宗宗主冷笑着说道:“你们今日敢动我,就是违背她的遗言。你们这般听话,想必——”

    扑哧。

    雪下得极冷,纷纷扬扬,漫天飘零。

    刀刃戳破衣料和血肉的声音也极冷,冷到血液凝固在薄薄的刀面上,久久没有滴落,凝固成僵红的颜色。

    天气极冷,冷到仿佛这一刻的时间都冻住,静止不动了。

    雪山上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一刀正中胸口,巍澜宗宗主赫然睁大了眼睛,神采渐渐从他的眼神中流逝,越来越黯淡,越来越黯淡。

    他双手无力地握住剑柄,劲儿却怎么也使不出,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终于没了声息。

    目睹这一切的其他宗主脸色风云变幻,最终无一例外地露出了惊恐。

    他竟然敢!

    他真的敢!

    又是扑哧地极冷的一声,大剑被抽出,暗红的血液溅到他俊美无双的脸颊,冷漠又血腥,黑洞洞的眼神死寂般沉默。

    隐隐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畏惧的,恐怖的气息。

    众人皆是寂静万分,看着他回过头。

    樾戈以手立剑,嘶哑着嗓子说道:“以后,谁敢说宿婉,谁敢动挽越教,下场如他。”

    话一出,无人敢应。

    挽越教一众都红了眼。

    樾戈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从此之后再无向前一步的可能。他分明是在替宿婉继续守护着他们。

    如宿婉所愿,他真的做到了。

    樾戈说完这句话后,大剑翁鸣一声,立即收入鞘中。

    大雪将脚下的血迹缓缓掩埋。他一步一步走到宿婉面前,以真气包裹抱起,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除非挽越教有危险,恐怕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了。

    青琰宗宗主看着这个昔日最看重的弟子离开,只觉得熟悉又陌生。他怔怔然地愣了片刻,这才颤颤巍巍地问:“修为到哪一步了?”

    道长站在身旁,神色复杂,似是敬畏又似是惋惜。

    “可惜了啊,距离天道,咫尺之遥啊。”

    巍澜宗宗主死去,无人替他报仇雪恨。

    不知是如何商议,六峰又恢复到往日,只是挽越教从此立下规矩,教中之人不许接触六峰之人,只进不出。

    自那之后,再也没听过樾戈的踪迹。

    有人说极北之地有雷劫响动,想必他是遭受誓言反噬,死在了雷劫之中。

    有人说在妖兽之森见到过他,也有人说在人间的西域见到过他。他的行迹似乎都是在求仙问药,打探能否有找回魂魄的办法。

    后来。

    听说樾戈修行无情道,变成了魔修。

    挽越教越发兴盛起来,只是越山的后山从此被封锁,再也不准人进入,任何人敢踏足都格杀勿论。

    后来的越山就变成了禁地,人人谈之色变。

    传闻渐渐就变成了什么,越山之上怨气太重,净是鬼怪,谁去都生死难料。

    不知为何,那山上极冷,常年积雪,白茫茫的雪再也没化过。

    再过漫长的时间之后,记忆渐渐被封锁,记得当初那件事的,只有在场的人了。

    宿婉漂浮在虚空中,静静看完这一幕。

    她竟不知自己离开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宿婉旁观着樾戈到处寻求办法,如游魂般飘荡在人世间,最后只剩下执念可活。

    他抱着宿婉的骸骨,静静地坐在了越山的树下,最终还是苦笑一声。

    “既然不愿等,又为何要招惹我。”

    他一生都困在了执念之中无法逃脱。

    答应宿婉的事情,他没做成。每想到这一幕都会心悸剧痛,没有解决的法子。

    “我想修无情道,却连门都进不去。

    想修佛系,六根清净怎能做到。”

    想忘记,舍不得。

    有关于宿婉的记忆都太美好。

    他静静闭上眼,回忆这一生。

    他本是皇室之子,因后宫祸乱,内部倾轧,帝王本无情,听了妃子的话,将年幼的他和母亲分离,让仙师送入山上。

    宗主见他天资聪颖,重点培养,却也忌惮他,打压他,生怕他超过自己。

    他在山上看遍了勾心斗角,只觉得累,离开青琰宗直接去了挽越教。

    这一生没什么意义,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耳根清净也好。

    或许哪一天死在妖兽之森,被啃食干净,了无痕迹也算是一桩好事。

    樾戈是这样想的。

    可后来,他遇到了不同的宿婉,一切就开始变了——

    樾戈淡漠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意。

    他是不后悔的。

    他的身体渐渐虚化,和骸骨一同化为灰尘,竟是自绝经脉,魂飞魄散了。

    宿婉看到这里眨了眨眼睛,只感到脸颊微微的凉意。

    她怔忪,用手摸了一下,指腹触到湿润的水意,令她不禁一愣——哪怕是魂体,也会流眼泪么?

    “”

    宿婉喃喃自语道:“有系统吗?如果有的话,能告诉我,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

    明知他们都是虚假的存在,仍然会忍不住为之动心,为之流泪。

    究竟是这一切太过真实,还是她太过沉浸在虚拟的世界之中?

    死寂的沉默酝酿了许久,漫长到宿婉几乎要以为系统死机了。

    然后,她听到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是么。”

    真的是虚假的么?

    不待宿婉思考,机械的声音在虚空中缓缓响起,回荡。

    抽离情绪。

    抽离记忆。

    抽离——

    [即将开启下一个世界]

    [倒计时,三,三,三,二,一]

    宿婉的记忆被强行掠夺封存,情绪终于回到平静,平静到以至于她几乎要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如此伤心过。

    她缓缓闭上眼睛,听着倒计时。

    身体缓缓坠落,感到眼前的光越来越盛,亮到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

    宿婉忽然睁开眼睛,重重吸了口气。

    她这是又到了新的世界了么?

    窗外,天色大亮,是透明的,干净的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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