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斜阳寺的方丈没有出面引导众人。

    他也想看一看,弟子们在知晓了诸多事情后的选择。就像正心鉴所说的那样,他们会不会宽恕眼前曾经犯下许多罪孽的父亲。

    出乎老方丈意料的是,他原本认为会站出来演讲一番的悟空,却静静地站在正心鉴身旁,环视着渐渐围聚的众僧。

    “快一点,做出你们的决定同意原谅明心和尚的,就把手给我举起来”

    相比之下,正心鉴依旧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姿态。如果父亲的结局是被昔日的同伴们抛弃,那么他就会用画卷收了明心和尚,再做未来的打算。

    和尚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举起了双手。

    斜阳寺里的寻道者们,他们之间也会有曾经背负着罪孽的恶人,渴望得到心灵上的救赎。老方丈愿意给他们机会,那么作为结出的善果,他们也愿意给明心一次重来的机会。

    众人高举手臂,于头顶合十,并齐声念道。

    “阿弥陀。”

    正心鉴只能按照约定,先废了父亲的修为,让墟允吞噬了后者体内的恶灵,将那枚嵌有血瞳的佛珠摘下。

    随着藤蔓托举着明心,将他轻轻放在了众和尚身边,正心鉴的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冷静下来后,他的复仇之举,又显得无比可笑。

    “方丈,悟空,我走了。”

    正心鉴朝着耐心为他讲解佛法的二人行了佛礼,打算朝着东北方向的小灵山继续前进。

    见他执意要走,悟空不舍地抱住了正心鉴,又从怀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枚巴掌大的铜鉴。

    这是他们爬到山巅的荒废寺庙时,从中寻来的至宝。

    “正心鉴,我已经把镜面打磨得比较光亮了,虽然还是看不清,但是它可以作为一件象征性的法宝,让你时刻看清自己的本心。”

    悟空高举着铜鉴,正心鉴犹豫了片刻,才努力挤出了微笑,收下了对方的一片心意。

    “在你这个年纪,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乖巧懂事,想必照顾我的人应该能省下很多心吧。”

    缓缓蹲下的正心鉴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小光头,将悟空抱在怀中。小和尚则用手拍了拍正心鉴的肩膀,说道。

    “正心鉴,其实你很善良。以后如果有什么痛苦,就对着铜鉴诉说吧。把它们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

    “知道了。我也不能白收你的礼物,呐,送你一个用得上的宝贝。”

    正心鉴吐出画卷,伸手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了小须弥佛的空间布袋。

    “这个袋子,里面可以装很多很多的东西,就算是装下一个斜阳寺也没有问题。等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好好研究它如何使用。对了,你们的守护佛我也装在里面了,等我走远之后,你才能打开哟。”

    “他一定很生气吧”

    “那倒没有,相比其他的神佛,他的待遇可好得不得了。”

    悟空将布袋放在手中摩挲,他平视着正心鉴的眼睛,低声道。

    “那剩下的神佛,可以放走他们吗”

    放走他们,正心鉴不如干脆原地等死。他尴尬地笑了笑,摸着下巴说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最多保他们一条命,如何”

    正心鉴又私下找到了方丈,和他聊了些事情后,便挥手与二人告别。

    此时的斜阳寺外,就只剩下方丈和悟空的身影。

    “我这一去,我们的缘分已尽,就算是永别了。方丈大师,小空空,我走了。”

    悟空含着泪望向正心鉴离去的背影,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

    “正心鉴,你要记得我”

    毅然转过身的正心鉴先是点点头,在努力稳住情绪后,才回应道。

    “好”

    再走两步路时,泪水已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方丈望着正心鉴越变越小的背影,叹息着牵起了小和尚悟空的手,自言自语道。

    “明心啊,你的孩子和你真是一样矛盾,心结难解啊。你说你恨这个孩子,那为何要执意让我赐予法号,叫你明心呢你呀,既不明心,也不见性,何时才能开悟呐”

    他带着悟空踱步返回斜阳寺,抬头望向斜阳寺上方的天空。

    而在云端深处,文殊菩萨对着老方丈,微微点头。

    有了青狮子的法力护佑,正心鉴一路上风雨无阻,三日内就到达了小灵山的附近。

    群山脚下,是一片围绕着殊像寺建成的巨大城市。其中往来的行人们看上去都是慈眉善

    目的模样,他们戴着佛珠,念着佛经,一片祥和。

    在小雪的衬托下,竟显得十分神圣。

    吃过佛的正心鉴看得眼皮子直跳,在他的世界观念中,所有人都会拥有自己的善与恶。如果他们全都以善的面目出现在公共视野中时,那么其中必定会混杂着不少的伪善者。

    他像是全天下唯一的恶人一般,快速穿过街道,找到了一家沾点荤腥气味的酒馆。

    “小二,你们这里有菜单吗”

    正心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身着山海大陆服饰的他,看上去和佛国的人格格不入。招待客人的小二先是一愣,随即堆着笑脸,道。

    “阿弥陀,这位客官,不是我们佛国的人吧那您出入在这文殊城内,可得多加小心了。咱们家每日的菜肴都写在了那面墙上,客官若是不认字,我就为您介绍介绍。”

    “哦好,我自己先看看吧。”

    正心鉴挠了挠后脑勺,愁眉苦脸。有宁然在的时候,他只需要张张口就行,许久未曾点过菜的他,犯起了选择困难的毛病。

    “小二。”

    “客官,您决定好了”

    小二耐心地站在正心鉴的桌子旁,给他沏了杯茶,问道。

    “有什么推荐吗”

    “醋溜白菜,豉椒鲜菇,翡翠菜卷或者是豆皮卷,秘制素鸡。客官,您看您要几样”

    正心鉴朝着小二勾勾手指,小声说道。

    “这些,都不要。我问你,你们这里,难道没有肉菜吗”

    小二心领神会,他比划了四根手指,斜眼观察着周围,同样压低了嗓音。

    “有,不过要这个数。”

    “安排。”

    在小二的带领下,正心鉴随他快步上了三楼,来到了静谧的小包厢内。在这里,将会有文殊城内难得一见的肉菜从暗道运送上来,为客人解馋。

    “不是吧,吃顿肉还得偷偷摸摸”

    正心鉴看着手中的菜单,随便点了几样。在上楼的过程中,他派出渡鸦飞到了后厨,看到了其中的景象。

    “咱们这儿,可是文殊城您要是在外面的地界,那还好说,十个菜馆中必定会有一个能让您吃上肉。但在这文殊城里,肉菜可都是稀罕菜提前和您说好,咱家小本生意,能弄到点肉也不容易,都是下水菜肴,您要是吃不惯呐,还请您移步别家咯。”

    来都来了,正心鉴只能叹着气,点了几样略微便宜的荤菜,又叫了小桶的米饭。

    “客官,您稍等。”

    小二飞快地跑去地下室,把正心鉴的菜单递了过去。负责烧肉的厨子轻飘飘一看,冷哼一声。

    “等着吧,好了再叫你。”

    三楼的包厢中,正心鉴钻入了画中世界,他在神佛们的随身物品中挑挑拣拣,琢磨了好一会儿,才从某位神佛的遗物中敲敲打打,砸了一小块金子出来。

    门口的渡鸦发出了沙哑的叫声,待小二推门进入包厢,准备单独为正心鉴服务的时候,后者立刻从画中钻了出来,装模作样地端起了茶杯。

    “客官,小店不容易,您这边啊,得先付一下定金。”

    小二陪着笑端来了一盘茶点,其中有瓜子c炒花生等消遣时间的玩意儿,都是些便宜货。

    “行,要多少你先别说,你看这个,够不够定金”

    正心鉴把弹丸大的金子轻轻扣在桌上,吓得小二一哆嗦。

    在佛国之中,金子大都是用来塑造巨大佛像用的,未经允许,民间一般禁止使用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摸起了那形状古怪的小小金块。

    “客官,您先等着,我去给您鉴定一下。”

    小二像是一阵旋风般飞了出去,他慌忙找到了品茶逗鸟的掌柜,简单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不多时,正心鉴的小包厢中就吹来了香风。

    十几位美艳的女子戴着面纱,款款走进其中。

    “这位爷,我是咱们酒馆的二掌柜,叫我小吴就行了。都怪我家这个小子有眼无珠,认不出您的尊贵身份,这样,咱们移步到隔壁的大包厢,如何”

    刚才的那一小块金子,够他们酒楼两个月半的开支,怎能不让二掌柜吴春生激动

    他们的酒馆,可是许久没有来过贵客了。

    “行,这些女子就算了,给我换个大点的空间也好。”

    “贵宾,这边请”

    吴掌柜满面春风,转身时则一把掐住了小二的后腰,小声说道。

    “你,还不快去知会一声,让大刘换菜记住,换肉的”

    就这样,正心鉴在环境更加舒适的大包厢中吃了个饱。虽说这家酒馆的菜品没有宁然做的一半精致可口,但看在自己不大擅长做菜的份上,正心鉴还是拍拍肚子,心满意足了。

    “小二”

    端着果盘的小二嘿嘿笑着推开门,将其恭敬地放在了正心鉴的面前。

    “爷,您有什么吩咐”

    正心鉴又推出一块更大的金子,和一粒黄豆大的金粒子,将冬季难得一见的不知名鲜果丢入口中。果肉在口中搅动,他将细小的种子吐了出来,随着手指的舞动,竟有绿色的植物从地缝中生出

    小二惊觉后把头埋低,不敢与他正视。

    “别怕,这金子,拿去帮我打探点消息。问问你家的几个掌柜,如果能让我满意,这酬劳嘛,只多不少”

    小二喜笑颜开,他贪婪地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金粒子,急促地应答道。

    “得嘞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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