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半神时怂一怂,并不可怕,但在面对半神之下的普通生灵时,再摆出一副要杀要剐的态度,着实可怕。

    宋司暇的鬼爪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不时用余光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宁然,看到了后者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的戒备。

    究竟是选择伤害他的朋友,逼他乖乖就范,还是继续保持善意的伪装,博得年轻天才的信任,让宋司暇兴奋了一点点。

    虽然出身于名门,但天性邪恶的他,从来都不会使用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即便在这只遵从弱肉强食的冥岛之中,大多数的人族,仍旧保留着基础的道德和人性。

    但不适用于这位宋司暇的身上。

    他见证过太多的背叛,也深知其中的道理和玄机。在短暂的思考后,他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也是极度温和的方法。

    他并不清楚沉睡少年和火焰少年之间的关系,如果二者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或者关系更为亲密,那么宁然绝对会被他调教成听话的人偶。

    假设两者之间是仇敌,而宁然只是畏惧某方势力,无法在短期内亲手解决掉这个绑票,那么就算宋司暇能从容地毁尸灭迹,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宋司暇的梦想之一,便是安稳活到两百岁,在那之前,成为临门境的存在。

    远方的高塔上,有数十人的队伍朝着此处飞来,他们必须拦住疯癫的宋司暇,并将他的罪状全部递交到城内。

    宋司暇已经拆烂了十几丈内全部的破旧房屋,不管其中住着的究竟是村民,还是奴隶。

    紧随其后的宁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按捺住出手阻拦的想法,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人,赫然出现在碎裂墙壁的后方,在惊恐中望向屋外的火光。

    “看到那些人了吗他们会抓走你和你的朋友一定要跟紧我,把他接着”

    宋司暇收回了他变得细长的畸形鬼手,将正心鉴稳稳捧在怀中,转身看向此刻心神不宁的少年。

    他眯着眼睛计算了当下的全新分叉口,想要趁机暗算防备心降低,对着蝼蚁怜悯的宁然。只是在抛出正心鉴后,宋司暇便朝着村落北部的某座建筑跑去,向身后的宁然招了招手。

    “小子,快把你的火光熄灭他们的侦查手段不一般,想要彻底甩掉他们,我带你走暗道”

    宋司暇认为,当下的二人已经建立起了最初的羁绊。

    从带路到破坏,再到完整归还对方所需之物,怎么说,火焰少年都应该下意识地感激涕零,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毕竟先找到足够安全的歇脚处再做打算,是人之常情。

    “多谢你的恩情,我钟黎捷无以为报。如果将来我们还会路过此地,必定会献上一份大礼。”

    粗略检查了正心鉴的全身,宁然松了一口气。

    对方没有在正心鉴的身上做手脚,他也确实在心中感谢了引路人的帮助。只不过现在的他人生地不熟,在弄清楚这个大型村落的情报之前,他只能相信自己。

    宋司暇还想装作自来熟的样子,再对不谙世事的少年好言相劝,攀谈一番。谁料扛着正心鉴的宁然望着天边飞来的强者,反身迎上了村子里围堵过来的数百守卫。

    “不知恩公,姓甚名谁”

    听闻宁然的糊涂话语,宋司暇简直气到了极点。在动起杀心帮助守卫们击杀此贼,还是继续演戏,假装其他势力的好人的这两个选择上,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就连一丝外泄的负面灵魂波动,也未产生。

    无论是被他亲手击杀的修士,还是无辜死去的凡人,已经有八十余人的准确名单,牢牢扣在了他的头上。就算当场击杀了宁然,他也无法将功抵过。

    破坏的工坊和街道,损失已经不计其数。

    宁然将正心鉴单手抱住,右手间有凝实的火焰向上升腾,朝着他的手臂环绕。艾洛曾教过他一招从天而降的术法,虽然消耗的能量较多,但杀伤力和精准度,也会大幅增长。

    他不想在赶路的时候,伤及更多的无辜了。

    “入侵的小东西,他飞起来了所有人,拦住”

    如潮水般涌来的守卫们催动起各自的力量,瞬间点亮了数条街道。他们合力之下赶走或杀死过许多来自深夜的威胁,面对孤身一人的宁然,自然是不在话下。

    监管们尚未接近准备点火中的宁然,他们只能在各式的招数中远远望到,那一点明亮的红光。

    宁然将体内释放出的许多身外焰,压缩到整条右臂之中。红色的纹路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悬浮的同时疯狂旋转,但在外人看来,除了光芒稍稍耀眼之外,别

    无所长。

    只有距离最近的宋司暇紧锁眉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谁能想到一位年仅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修士,竟能在短时间内,将力量提升到超脱境的第二层

    他苦苦修炼了四十年,在身上堆砌了海量的法宝,才勉强摸到了超脱境的第一层。眼中冒着火光的宋司暇既羡慕又憎恨,甚至瞬间产生了想要在背后捅刀的念头。

    因为眼下的宁然,绝对能够击碎村庄内的七成防御,安全离开

    “带路的恩人,麻烦你躲远点”

    飞升的宁然怒喝道,他知道自己擅闯了他人的领地,但无人愿意聆听自己想要借宿的声音,就只能强行突破这一切。

    或许击退全部的修士,他们才能迎来暂时的安宁。

    高高飞起的宁然又猛地坠落在地,他的右臂被包裹在巨大的火焰之爪中,重重拍向地面。

    “轰”

    宋司暇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站在宁然背后不远处的他,已经感受到了能量释放所带来的极致破坏,和烤干空气的炙热气息。

    方才对宁然的评估,又在他的脑海中被彻底推翻。

    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内,调动守卫全村的修士们实施人海战术,以拖延消耗宁然的力量,恐怕那几位实力维持在超脱境二层左右的家伙,也无法将其阻拦。

    宋司暇的脸上露出了渗人的笑意,他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巨大村落的覆灭,而是享受地观察着宁然的一举一动。

    如果在必要的状态下,他愿意配合宁然杀掉二号城城主派来的走狗,在毁尸灭迹后,进行栽赃陷害。

    “姓钟的,我倒要看看,你真实的力量”

    “火树三界贯通”

    宁然先是一拳击碎了脚下的大地,有火光从碎裂的石坑中迸射闪耀。随后在他们所处的岔路口处,有冲天的赤焰火柱飞起,将地上地下,以及空中躲闪不及的修士们冲散。

    而像这般迅猛的巨大火柱,足足有六道之多

    夜色下的整片村庄,全都被生生不息的火柱照亮,宛如白昼。所有感受到闷热气息和剧烈震动的人,他们纷纷跑出家门,惊恐地望向那高耸如云的明亮光源。

    宋司暇也看得如痴如醉,他努力在摇晃的地面上站稳脚跟,欣赏着宁然所带来的恐惧和哭喊。

    霸国的骇人统治已经维持了几十万年,举国上下一片平和。而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还是幼时的宋司暇在父亲的带领下,欣赏到的半神决斗。

    那场面,绝非是平凡人族能够造就的,也令他始终念念不忘。

    “好期待啊如果把你和那几个接近半神的怪物们放在一起打架,该会有多好看”

    宋司暇在轰响中,轻易抓住了一个想要逃跑的守卫,将对方笼罩在了自己的长袍之下。他的眼中散发出猩红的幽光,顺利掌控了这个可怜的倒霉鬼。

    “去吧,配合我演戏我宋某人一定要摘下那颗耀眼的星辰,才是我真正的胜利”

    宋司暇狂笑着掏出许多法宝,全部塞给了新制造的人偶。他的确拥有短暂控制人心的力量,但这位自认上流的家伙,一般不屑于使用。

    只有经过时间和他双手修剪出的盆栽,才是最好看c最值得珍惜的盆栽。

    傀儡听从他的指令,先是捏爆了一枚透明的宝珠,笼罩在火光下的身影竟凭空消失,连带着投射出的影子,也失去了踪迹。

    大口吞吃了许多药丸的隐身怪物,体型正变得愈来愈大,力量也变得愈来愈强。他怒吼着扑向天空中与宁然缠斗的监管们,伸出了坚如磐石的巨手。

    咯嘣,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顿时塞进了正在酣战的几人耳中,在隐身怪物怒吼的瞬间,他们就感受到了强大气息的爆发。

    只是距离最近的监管被宋司暇暗中做了手脚,只能当场毙命。

    宁然立刻操作火柱中的火焰,化作一圈圈的粗绳,朝着显形的怪物卷去。可惜人偶的身上抹了一层水修的秘制膏药,又服下了短时间能够辟火的药丸,径直朝着宁然抓去。

    前者手中抱着正心鉴,完全舒展不开身体,他只能咬住牙关,在火焰编织的丛林中四处躲闪,提防怪物和追兵的疯狂攻势。

    眼看着无惧生死的怪物即将抓住他的脚踝,宁然的侧面有熟悉的人影掠过,将身上披着的华贵长袍甩了过来。

    “小子,快躲开”

    长袍轻飘飘地避开了宁然,朝着后方的怪物飞去。只是下一刻,意识逐步恢复的人偶拒绝了宋司暇的命令,他的眼神坚定,一把抓住了宋司暇的贴身法宝。

    自以为是的宋司暇,却仍旧抓着长袍的一角,将它当做束缚的绳索。

    他本想用长袍困住飞来的怪物,再假装与之贴身肉搏,为宁然争取时间,换来足够的信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那胆小怕死的守卫竟能挣脱他的精神控制,自主行动

    那是求生的本能,也是绝望的本能。

    “是你害了我”

    怪物嘶吼着扯过未能展开的长袍,将宋司暇狠狠拉到了他的身旁。

    方才被对方强行灌下去的药,确实能让人偶的实力大增,但付出的代价,就是燃烧服用药物者的生命,直至死亡。

    宋司暇的心中骂出了一万句脏话,他只想以虚假的苦肉计博得宁然的信任。

    但眼下的他,被重重砸倒在碎裂的土地,肝胆俱裂。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艰难抬头的他,与蓦然回首的宁然四目相对,仍旧不忘自己的大计划。他催动衣袍卷起疯狂挣扎的怪物,痛苦地扯着嗓子吼道。

    “别管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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