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树在风中摇曳,他们需要等待的,是黑夜的降临。

    宁然晃悠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了阿茹的家中。他主动帮助他们家人收拾屋子里外,以弥补擅自闯入后,所带来的风浪。

    阿茹的父亲只能苦笑着和他抢着干活儿,不敢用言语相劝。

    传授哑巴哥哥棋道,带着孩子们追逐玩耍,宁然获得了两年来难得的简单快乐,和全身心的平静。

    正午结束,村庄中的猎队已经整装待发,沿着大路奔向村庄外的森林。他们每个月会外出一次,合力捕获森林中的大家伙。

    囤积不同的牛肉猪肉,将它们制成可供长时间食用的腊肉,也是牢记人族身份的其中一部分。

    三兄妹羡慕地望着队伍集体外出,如果他们能够长大,就也能为父母分担家里的部分劳力了。每个月初,他们全家都会去海边钓鱼,做一餐丰盛的美味佳肴。

    除此以外,忙得都是院子里的菜园。

    “奢巴阿茹,你想要一起打猎吗”

    宁然盘腿坐在路边,欣赏他们以人力拉动的大车。钢刀弓箭,铁枪绳索,还有不知名的某种弯钩棍棒,一应俱全。

    阿茹是三兄妹里最活泼的孩子,也是除去被哥哥保护的事件之外,最为大胆的存在。宁然很喜欢这个扎着小辫子的八岁孩童,也很清楚同为调皮鬼的小家伙,会有怎样的想法。

    “宁哥哥,你拥有操纵火焰的力量,打猎的时候应该会很轻松吧”

    “打猎偶尔在属于我的大陆上奔波,会在树林里做点油滋滋的烤肉,补充体力。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到巨大的野猪时,就被对方狠狠揍了一顿。”

    宁然的动作有些浮夸,但对孩子们来说,足够好笑。哑巴哥哥也好奇地望着宁然,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外界的信息和故事,陪伴他们的,就只有孤独的自然。

    日升月落,星辰流转。风穿树林,雨打山石。

    每日抱着等待希望的心睁开明亮的双眼,却又在变化为夜阑怪物的时候,陷入漆黑的绝望。

    无法离开村庄太远的他们,只能向死而生。

    “宁哥哥,可以带我们一起去吗围猎的森林就在这附近,偷偷带我们去看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想要抓住机会的阿茹摇晃着宁然的手臂,满脸期待地望向后者。就算度过了千年万年,村民们的心智依旧和当年无异,而多年来一直被父母约束在家的三个孩子,早就想要尝试一番,属于他们的冒险。

    不死之身,便是当下全部的依仗。

    “如果是两年前,我可能会答应你们。”

    宁然拍了拍每个孩子的脑袋,就算这些孩子异于常人,但受伤后需要承担的苦痛,并非他们能够忍受的。“你们啊,还是老老实实等着钓鱼吧。你的阿父说了,后天的后天,就带着你们去海边钓鱼。”

    “后天的后天宁哥哥,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想到正心鉴的手段,宁然犹豫了一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正心鉴的手段,复杂到难以想象。也许在外人看来,他同时拥有许多种不同的力量,不光能够重生血肉,还能全方位地保护好自己的灵魂。

    但他每日维持人族身体的样貌,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力。正心鉴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完全放松血肉,将会变成怎样的缝合怪物。

    而这份煎熬和苦痛,他也从来没有和朋友们倾诉过。

    只有吊在灵树上的丰笃野植,才有机会欣赏前者的疲惫。渐渐苏醒的村长一眼看到了非人的怪物,竟比夜阑的鬼怪更为可怕c惊悚。

    或是半边脸化作獠牙丛生的狼面,或是半边脸化作带着坚硬甲壳的虫面。解开宽松衣袍c赤脚散开绷带的银色毛发怪物在慢慢舒展腰肢,背后却突然钻出了两根膜翼,和三根细长的虫足。

    看着狼人的利爪,和肋下金属色泽的坚硬皮肤,正心鉴接连摇头叹气。想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也只能倾尽全力,维持他光鲜亮丽的形象。

    这也是他强大力量,付出的代价。

    “和我表面看上去一样,在我复杂的体内,还隐藏了众多的灵魂。他们依附在我的身上,同生共死,并且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将会永远失去这副可怜的躯壳。”

    正心鉴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摇晃着双腿,就像他小时候喜欢坐着的屋檐一样。这个意气风发的畸形怪物此时竟流露出淡淡的感伤,让吊在树上的丰笃村长不禁发笑。

    “躯壳诅咒我们的疯子也曾对此高谈阔论,结果呢她不知所踪,还给我们留下了永恒的伤疤我看你啊,也是个不折不扣的

    疯子快把老子放下来”

    正心鉴的虫足猛地扎入村长体内,又狠狠向外拔出。借助鸦瞳的力量,他看到村中有人正向后山前行,已经注意到了山头的异常之处。

    而此刻距离黑夜降临的时间,还有足足两个时辰。

    “看你那张嘴脸,对自己下过的狠手,应该不少吧”

    “那可不,我曾用小刀一点一点切开我的”

    正心鉴见他抬手指向下体的动作,直接恼怒地甩动藤蔓,将这个努力维持清醒的疯子狠狠撞在树干上。

    他跳下灵树,穿过那一根根如柳枝般拂面的灵体藤蔓,用手戳了戳站岗放哨的吕文章。后者能够感受到正心鉴的奇特形状,但在回头观看时,却只看到了半裸着上身c站定在其身后的正心鉴。

    “正大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吕文章的变化,令他自己也意想不到。明明他已经成为了统领教派的至高存在,如今却还是沦为了他人的奴隶。

    正心鉴对他心不服的憨态极不顺眼,毫不客气地使唤道。

    “叫我主人。此外,把山下闯入的所有人,全都拉入你的迷雾,正好可以用来做夜晚的试验。”

    吕文章的脸上立刻有青筋暴起,继承本尊记忆的血肉分身清楚记得,他在身为凡人时的所有窝囊事儿。他超越极限成为至高的教主,可不是为了被当成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蛇人在暴怒中变化身形,却被正心鉴一拳揍进了四分五裂的土坑。速度之快,就算是强化了肉身的宁然在场,也未必能躲过这冷不丁的蓄力一拳。

    而蛇人每反抗一次,就会被他揍入山顶的泥土一层,周而复始。终于在正心鉴不客气的铁拳下,无计可施的吕文章勉强吐出泥土,乖乖呻吟道。

    “主主人,遵命。”

    主人要求做的事情,就是他吕文章必须达成的任务。受尽委屈的分身哭丧着脸下山,撞见了同为不死之物的几个村长心腹。

    他必须发泄满腔的怒气。

    发泄的对象,自然就是这些舞枪弄棒c足够自信的蠢货。

    山顶之上,正心鉴又将村长当做了巨大的沙包,一拳又一拳,捶击在后者的心窝。山顶不时传来骨骼断裂的骇人声响,和村长的哀嚎声共同回荡。

    正心鉴的肌肉不断膨胀到原先的两倍,他并不打算给村长任何的说话时间。只要对方想发出哀嚎以外的声音,他便会一拳击碎下巴,继续手上的操练。

    筋脉骨骼碎裂,正心鉴在疯狂击打了一刻钟后,终于停下了拳击。挥洒额头上流淌的汗水,他一把扯过丰笃的脚踝,展开背部生出的双翼,径直飞向了结界边缘处的某座瀑布。

    “我知道,你对待自己的手段也比较残忍。但有一种好东西,对于嗜好血腥手段的你来说,可能还没有尝试过。”

    他直接将尚未痊愈的丰笃摔入流淌的清泉,而水下有无数的碧绿水草从石缝涌出,将它们的新猎物团团围住。

    丰笃的四肢被柔韧的水草纠缠打结,牢牢困在了瀑布下的流水,享受浮沉的冲击。虚弱的村长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被湍急的水流不断呛出水泡,然后在溺亡中,彻底陷入假死的状态。

    淹死的瞬间,丰笃将会再度苏醒,接受恐惧的折磨。然而他再也无法吐出新的水泡,只能继续在水草间扭动挣扎。

    正心鉴洗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清爽澡,才将自由受到全方位限制的村长放了出来。

    “醒醒,别装死了。”

    藤蔓拍打着丰笃的老脸,装睡的老疯子,才勉强睁开恢复原样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正心鉴。在大口吐出腹内的泉水后,他骂骂咧咧地嚷嚷道。

    “不就是想要知道,那个畜生养的东西,的身份吗老子告诉你,咳咳,他娘的,那个鬼东西长着一对大”

    丰笃喜欢连说带比划的习惯,早就让正心鉴提前做出了预判。眼看这老东西要往胸脯上摸,他立刻催动藤蔓捆住了村长的双手,怒喝道。

    “给老子讲重点”

    “重点那个叫做响途姬的家伙,就是一切诅咒的根源她在路过了我们的平静村落之后,带来了深海的潮汐,还翻出了埋藏在村庄下的惊世宝物”

    “有多惊世那玩意儿可以吃吗”

    丰笃望着不同于外界的黯淡天空,轻蔑地嘲讽道。

    “吃你还真是个蠢物c饭桶我要是拥有你这般力量,早就成为霸国的统治者了藏在我们村里的宝贝,同时吸引了好几个伟大的存在,若不是响途姬实力强大,这里早就被他们推平,成为荒野了”

    “伟大的存在”

    “就是那些世俗中流传的,创造海洋和万物的神别以为,你们能被叫做什么神仙老爷,就能挂上什么好名头在伟大存在的面前,你们,连一根毛都不是”

    和强大的半神相比,正心鉴当然有自知之

    明。接连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又强势逼问出了阿茹父亲所说,半神遗迹的地址。

    望着慢慢落下的斜阳,正心鉴拖着村长的脚踝,踏上了返回山顶的道路。

    “当局者,不迷。旁观者,也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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