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茂密,根本没有路可以行走,景平安没有成年野人那样的力气去拨开草丛,寸步难行。

    她只能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踩着娑淌出来的路和脚印前行。她以为自己可以至少走出一大段,却没想到草丛竟是这么难走,走两步跌一跤,爬起来又摔下去,身上不知道让草划出来多少道口子。

    有许多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打转。她想继续前行保持运动,想让身体多产生点热度抵御严寒,可是太冷了,这点运动产生的热量根本不够,反而让自己跌得更惨,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会死得更快。她又想,要是算了,躺着等死吧,又好不甘心。上辈子年纪轻轻就没了,这辈子真不想这么小就夭折,不想让亲妈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她又想,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活着也是挣扎受苦

    她在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草丛里有什么在靠近的声音,还隐约听到了亲妈的喊声。

    幻觉吗亲妈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安”亲妈的声音又一次从寒风中飘来,那声音透着急切,但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有点像风声。

    景平安心想:我都听到草丛拨动的就在近前,亲妈的声音又显得很远,这明显不符合逻辑。错觉吧

    不对,草丛里有东西

    景平安吓了一大跳,想逃,却没有力气,只能惊恐地朝着草丛里看去,暗暗祈祷可别是什么出来捕猎的肉食动物。

    草丛里钻出一头比山羊略大些的动物,它长得特别丑,有点像貘,跟貘又有点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景平安也说不上来。

    她只在动物园里见过一次貘,且时间隔得久,对它的长相记得不是很精确,如今也无从比较。面前的这动物,说它像老鼠,又有点像猪,说它像猪耳朵却像老鼠,厚厚的毛披在身上,又有点像牦牛。

    景平安苦中作乐,给它起了一个名字:丑貘。

    突然,身后的草丛响起,又有一头丑貘钻出来,冲着面前的这只直眦牙,似在威胁驱赶对方。

    景平安看到它那锋利的牙齿明显是吃肉的,更觉糟糕,简直看不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很可能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撕碎吃掉了。

    空气中又传来亲妈的喊声:“安。”声音比刚才更近,也更清楚,同时草丛中像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

    两只丑貘被来者吓到,扭头蹿向草丛中。

    一个女野人拨开草丛钻了出来,看到景平安时愣了下,下一秒,表情由惊愕变得惊喜,一把抱起景平安,将她搂在怀里,扯起身上裹着的兽皮把景平安捂起来。

    是亲妈真的来了,还是幻觉景平安乍然见到亲妈突然出现,有点不敢相信,熟悉的味道和暖融融的触感传来,让她觉得有点像是真的,又怀疑自己是已经冻到身体机能紊乱,产生了幻觉。

    她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然后,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亲妈抱着自己在风雪中奔行,还遇到娑,又好像看到了渣爹

    景平安睁开眼时,正躺在草窝里。这草窝的款式是她住在山洞里时的在草垛堆中掏个洞的式样,只在一侧留了个可供一个成年人爬出爬出的出入口,最下层垫的是干草,再铺上兽皮。她身上还盖了块厚毛皮,全身上下暖融融的,再没有半点冷意。

    窝外面有一个身影,红色的头发,披着兽皮,正在编草绳。

    景平安喊了声:“妈。”

    背对她的野人闻言扭头,竟然是渣爹

    ya见到景平安醒了,惊喜地叫道:“娃”

    景平安闭上眼睛,心说:“做梦,做梦。”渣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窝旁边。男野人是不可能离小野人这么近的。不过,她可以确定一点,之前见到亲妈不是幻觉。

    渣爹开心得露出满脸笑容,激动地大喊,“bu,娃。”跟着,他便被bu拉开。

    景平安这才发现亲妈也在旁边,并且手里还拽着根编到一半的草绳。渣爹和亲妈竟然一起在窝旁边编草绳什么情况女野人在带孩子的情况下,不是不跟男野人住一起吗她挺懵的。

    亲妈爬进窝里,抱起景平安,把她摸了又摸,笑得无比开心,就差手舞足蹈了。她抱着景平安,掀开兽皮,揪出一只死兔子。

    景平安:“”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见到把食物藏在床垫下的。

    她怀疑亲妈是为了怕渣爹偷食物才这么藏的。可不对呀,渣爹刚才坐的位置比亲妈更靠近窝,可见亲妈对渣爹的信任,不至于这样藏肉吧

    亲妈熟练地先撕开兔子的脖子处的皮,再顺着撕开的地方扒开一个大口子,之后顺着那口子,把兔皮翻起来,用力地往下扒,顿时,

    兔子的皮跟肉分离开,且兔皮翻了出来,只剩下腿部的皮还跟骨头肉连在一起。

    亲妈从兔子的腿关节处来回折,把腿骨折碎后,再爆力地扯开,一张从脖子以下c腿部以上都完整无损的兔子皮便出现在手里。

    渣爹全程旁观,对着亲妈猛竖大拇指,赞亲妈的剥皮技术高。他剥皮,经常撕坏,没有bu剥得好。

    亲妈面对渣爹的赞扬,笑得无比甜美和得意,毫不谦虚地接受了渣爹的赞扬。她扒完兔子皮,掏出内脏扔到外面,再撕下肉喂进景平安的嘴里。

    她吃下一整块兔腿,饱了。

    亲妈把剩下的兔子跟渣爹分着吃了。

    渣爹刨开旁边的雪堆,从里面提出一只冻得像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兔子,塞到窝底下的干草堆里,再用兽皮盖上。

    景平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明白过来。这不是藏食物,而是化冻

    毕竟是半露天的地方,室外温度低。亲妈之前在山洞里囤水果都还要用稻草盖起来防冻,肉跟水果的保存又不一样。埋在雪里冻过的肉,吃之前需要先化冻,不然,牙齿嗑掉了都咬不动,大冬天的嚼冰也困难。

    这可真是人才

    她觉得脚有点痒,还有点疼,伸手去挠,被亲妈握住手制止了。

    亲妈呲牙,做威胁状,不让她挠脚。

    不让挠脚是什么意思景平安把脚从兽皮里伸出来,便见脚趾头c脚背上全是冻疮,小脚趾的指甲都掉了,整只脚红肿得像个发泡馒头,看得就有些触目惊心。她的两只脚c手背c手指上全是冻伤,胳膊c腿上还有很多划痕,已经结疤了。

    景平安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真是满心心酸,有点想哭,又有点欲哭无泪。

    ya见到景平安要哭的样子,摸摸她的头,又轻轻拍拍她的胸脯安慰她,见没有安慰到她,又做出夸张的表情扮鬼脸,遭到亲妈的嫌弃,一巴掌盖在他的脸上,把他推出了窝。

    亲妈把自己的脚丫子给景平安看,脚底板是厚厚的茧,还有伤疤的痕迹。茧和伤疤一层叠一层,使得她的脚底板变昨又粗糙又厚实,竟然变成了保护层,不像景平安的脚,即使满是冻伤,也仍旧是细细嫩嫩的脚。

    景平安并没有被亲妈安慰到。要把鞋子做出来的想法在脑袋里疯狂滋生。

    天寒地冻的,外面冷得能冻死人,她身上还有冻疮,刚死里逃生,是不会主动离开窝的。这种天气,亲妈也不会让她出去,不需要爬山崖奔跑,有的是时间在窝里研究怎么做出鞋子,但需要兽皮。

    她的脚小,大兽皮做不了鞋子,最好是小型动物的皮。身边就有一只现成的。

    她刚要伸手拿刚剥下来的兔子皮,亲妈先她一步提起毛皮提出去,放到了旁边的草垛上。

    景平安探头望去,这才发现除了渣爹和亲妈,没再见到其他野人,九个野人窝变成了两个大草垛,旁边有积雪的地方,则堆出了大雪堆。那是渣爹冻肉的地方。

    她嫌外面冷脚,不想加重冻伤,喊道:“妈”指向铺在渣爹的草垛窝上面晾晒的兔皮,说:“皮,要小”我要小块的毛皮

    亲妈挑了张晾得比较干的兔子皮递给景平安,问:“行”

    景平安看着亲妈手里的兔子皮破破烂烂的,撕得歪歪斜斜的,看得人强迫症都犯了,特别想拿胶水给它粘起来。她扭头看向渣爹,不用想也知道是渣爹扒的皮。

    渣爹咧嘴一笑,指向亲妈。

    景平安心说,你当我不知道亲妈扒的皮是什么样的吗

    渣爹又竖了个大拇指:我扒的皮丑没关系,bu剥的皮漂亮。

    景平安:“”渣爹的脸皮,比兔子皮还厚。她皮笑肉不笑地呵呵笑了下:你说了算

    她拿起那块破破烂烂的兔子皮,在脚上比量。脚小,这么烂的皮,足够挑出她能用的地方。以后没剪刀,就让渣爹手撕毛皮好了,能把兔子皮撕成这样,可见手劲。

    她比量以后,又朝渣爹招手,喊:“爸,来。”

    渣爹困惑地发音:“ba”他用力地拍着胸脯,纠正:“ya”把胸脯拍得砰砰响:“ya”

    景平安指向亲妈,说:“bu,妈,ya,爸。”有问题吗

    渣爹学着景平安的样子指着亲妈,说:“bu,妈。”又指着自己,说:“ya,爸。”反复念叨好几遍后,突然明白爸这个称呼对应的是娃的妈,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又跳起来连续来了好几个腾空翻,原地跳起了螃蟹舞步。

    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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