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北都城门一里外的蒿草地内,一名头戴斗笠腰佩长剑的红衣女子领着一个书生打扮,模样俊秀的男子躲进草丛中,双眼紧盯城门那边的动静。

    那眉目如画的书生看着在城门前耍无赖的醉汉,眉头紧蹙起来,一双即使面无表情也会透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流过一丝嫌弃。

    “盟主姐姐,我们都跟了他一路了这厮除了去酒馆里买醉就是上青楼里听曲儿,就连路遇不平也绕道而行。这样的人,我可不屑于与之为伍”

    “我问你,他去青楼里听曲儿时是醉是醒”云天盟盟主蓝小墨转过头看向那俊俏书生。她天生一对柳眉弯入鬓角,一双杏眼灿若星月,眉眼间英气逼人却又不失几分俏皮可爱。四目相对之时,那书生颇有些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地撇开了自己的眼睛,一副深陷回忆的神态。虽说早就知道盟主姐姐问这话到底是何用意,但还是过了一会儿,他才一脸恍然大悟之色,道:“哎他好像每次都是从酒馆里喝醉后才去青楼的呢”

    既然盟主姐姐觉得自己很厉害,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宋野阔心中如是想。

    蓝小墨洋洋得意,一脸灿阳般的笑意:“是不是是不是他明明喝醉了还只是在青楼里听曲儿。要知道青楼里可最是个能妖媚人心的地方,他喝醉了都没有那个啥这就说明了人家的品格和定力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啊”

    “宋野阔,你是云天盟在江南五湖两省的总舵主,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啊。”

    宋野阔心说:这还用得着你说于是他把嘴撇了撇翻了个白眼儿。

    “盟主姐姐,说不定他是那个那个呢”

    “那个”

    蓝小墨不耐烦地问道。她可不太喜欢这种肚子里弯弯绕绕的人。

    忽然,她了悟了些什么

    “哦你说那个呀哎我怎么觉得不大可能呢”

    宋野阔哈哈一笑,又憋了点坏水儿:“盟主姐姐,你知道我说的那个是什么吗”

    蓝小墨看到城门前的情景出了变化,正思索着帮不帮呢。宋野阔在一旁呱呱个不停,扰得她心里烦的紧。

    “不就是断袖吗还给我说的磨磨唧唧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你是呀”果然还是把气都怼出去,心里才舒坦。

    “哈哈哈哈盟主姐姐,我说的是他不行”宋野阔笑得手中折扇都要拿不稳了。

    “盟主姐姐,你这么肯定他不是不行,难不成你试过哈哈哈哈”

    蓝小墨气得跳起来就是一脚:“你说什么呢这玩笑开得过分了啊”一连几脚,宋野阔左躲右闪,最终还是没能躲过。

    “盟主姐姐,人家不敢了哎呀你还真下狠手,就不能温柔些吗”突然,宋野阔指着城门的方向,“哎呀呀,盟主姐姐,那人被抬进城啦”

    “啊哈休想转移话题”

    “不是,我说真的”

    蓝小墨收回了正悬在半空中就要踹下去的脚,正色道:“咱们尽量不要和官兵起正面冲突。先跟上去,看看他们要把他抬到哪儿再做打算。”

    说罢,蓝小墨揪着宋野阔的后衣领就朝城门口走去。那群官兵正骂骂咧咧的,看迎面来了人,便没好气地喝道:“前面的,有路引没没的话最好滚蛋”

    待那两人走近,那官兵的气还没消:”说你们呢把路引拿出来“可他再定睛一看,站在他面前的两人竟颇为养眼一个是陌上无双,风度翩翩的执扇玉公子;一个是玲珑身材,英姿飒爽的仗剑俏佳人。见到此等人物,居然连心情也好了许多。

    “宋野阔,把路引拿出来。”

    官兵接过路引,仔细查看后将其还给了宋野阔。

    “可以走了吗”说着,蓝小墨抬脚就往城里迈。

    “慢着”之前那“老大”叫住了她,“京城禁止携带兵器入内”

    “哦”蓝小墨抱起双臂放在胸前,瞪大眼睛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那如果本姑娘非要带进去呢”

    “老大”觉察到眼前这人有几分来头,恐怕不好对付,于是朝几个弟兄递了个眼色。几个官兵心领神会,纷纷抽出腰刀,跃跃欲试。

    蓝小墨也没和他们废话,直接腾空而起,将带鞘的宝剑甩出。宝剑所及之处,众官兵根本来不及闪避,应击倒地。宋野阔在一旁轻摇折扇,津津有味地欣赏盟主姐姐的“武姿”:“妙啊妙啊这些官兵根本不是盟主姐姐的对手。可是我记得盟主姐姐说过不要和官兵发生冲突呀。”

    “我就你记性好,就你废话多,还不快走”

    说罢,蓝小墨施展轻功,越城墙而入。宋野阔笑了笑,也跟了上去:“盟主姐姐等等我”

    城楼里的官

    兵听到惨叫声,又看到窗外有身影掠过,忙出城查看。

    “老大老大你咋躺地上了”

    “少在这儿幸灾乐祸了还不快追”

    冲进城门,哪儿还能再瞧见两人的身影啊。

    阔别北都已有十年了,关于北都原本已经减淡的记忆忽然间全部回来了,就像内心里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一样。蓝小墨觉得,这种奇妙之感似乎有些像修练心法时豁然开窍,周身内力迸发无阻时的那种畅快。

    遥想自己还是孩童的日子,不,即使是现在,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也从未在自己身旁缺席,比如说自己身边的这个跟屁虫。想着,蓝小墨有些厌烦地瞪了一眼宋野阔。

    宋野阔手摇折扇,不以为然。

    被自己嫌弃了一路,却仍如此悠哉游哉,倒是心大。

    在江南省呆了这么长时间,竟有种临安城比北都还要富庶的错觉。江南省虽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却也比不得北都的宫腔巍峨,朱楼玉宇;江南省虽有商户过万,水道通航之便,却也难赶上北都的官宦豪右,近水楼台之宜。但北都确是没有江南省首府临安城热闹的。

    确实,这里的人们虽大都手握权柄,却活得没一个山野匹夫c市井小民自由自在。

    天上飘起了零星小雨,这是早春的头雨。

    细雨朦胧中,一团团散发着肉香味的雾气从街边的包子铺c馄饨摊c拉面馆中升腾而起,直勾勾钻进蓝小墨的鼻孔里。她穿过弥漫在街道上的水汽,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像是钟楼报时似的,让蓝小墨猛然觉察已经到饭点儿了。

    在街上逛了这么久,也该吃饭了。

    “盟主姐姐,我可知道这京畿一代有一道名为万彩重峦山的名菜,是用一百八十种不同的食材经名厨烹饪后雕饰而成,色香味皆是上品。此菜目前只有北都城西的望月酒家才能做得出。人家早就想尝尝了嘛,既然来了,我们就去吃吧。”宋野阔撒起娇来轻车熟路,即便他的盟主姐姐眉头紧皱,只想离他远点,他也照样是捏起娇嗔的腔调,一脸笑意浓浓,内心也极是沉着。

    “啊哈你正事儿办妥了没”蓝小墨总是看不惯他这一副娘娘腔的样子,总是要刻意去噎他。要不是他办事利落,她真想把他远远甩开,到时候老爹问起来,就说是有要紧的事与他分头行动了。

    “盟主姐姐交代的事情,我怎敢怠慢呢放心,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倒是盟主姐姐在这大街上逛了这么久,难道不饿么”宋野阔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开了合合了开,嘴巴撅得像个扁嘴儿,“姐姐不饿,我都饿了盟主姐姐灭绝人性啊,就这么不顾下属们的死活么”

    “好好好我算是怕了你了”蓝小墨捂着脑门叹了口气道:“走吧走吧走吧,带你去搓一顿”

    望月酒家二楼靠窗的座位上,一位红衣姑娘翘着二郎腿,执筷的手臂宛若狂风般席卷整个桌案,一双灵巧的竹筷如同骤雨般投向盛满各大名菜的盘碟,堪称精准打击。一番风卷残云过后,桌子上的盘盘碟碟就只余下菜汤了。倒是那对面的男子,模样俊秀,吃相也甚为风雅。一位男子与这姑娘同餐一席,竟落了下风,实在是令周围好事的看客们感慨不已,并让他们下定决心今后娶过门的姑娘一定要矜持,至少在吃相上要雅观一些

    宋野阔掏出绢帕擦了擦嘴,小声说:“盟主姐姐,你看周围有人议论你呢以后吃相可要注意些呀。”

    “要你管”蓝小墨学着宋野阔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就走,“老板结账”

    她许久没有听到老板的回应,只当他是生意繁忙,也没有挂在心上。可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老板还是不见踪影,这让蓝小墨颇有些心烦:“老板人呢”可她却只听得楼下传来桌椅掀翻的声音和阵阵惨叫,心中暗道不妙。

    “澄天卫前来拿人,无关人等速速闪退,否则休怪我这罗刹刀不长眼兄弟们,给我搜”

    澄天卫莫非是这店家犯了什么事儿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名澄天卫“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众人慌不择路,跳窗的,和那群带着阎罗面,身着百鬼服的澄天卫撞个满怀的,见逃不走就躲在酒桌下瑟瑟发抖的总之现场是乱作一团。而蓝小墨热血一上头,闪身从窗口跃出,一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

    “头儿,这里没有”

    “这边也没有”

    那澄天卫的“头儿”眼看在这里抓到人是没戏了,只得大喝一声:“撤”

    “诸位军爷,慢着”

    “头儿”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竟有一俊公子正轻摇着折扇,淡定从容地直立于惊慌的众人之中,面无一丝惧色,甚至眼神里还透着一丝笑意。只此一眼,“头儿”就觉得此人不简单,甚至很是可疑。于是,他转过身来,隔着阎罗面具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无名鼠辈而已。我叫住

    诸位,是不想诸位错过一个惊喜。”

    “哼你怕不是和那郑书客是一伙儿的吧”一名澄天卫抽刀就要冲上前去,可还没到那人近前,手中紧握的罗刹刀便被什么东西给弹飞了。

    宋野阔收回折扇,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好俊的功夫。那“头儿”心想。

    “不知公子是想给我什么惊喜可别耽误了我公门中人办案”

    宋野阔又展开折扇,笑语盈盈道:“诸位只需稍等片刻。”

    “好那就依公子的意思”

    话音刚落,窗外似就有什么东西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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