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霹雳肆虐在天穹之上,似乎要将世间一切都炸成粉碎。

    那颗古树接连受了雷击,终于连根拔起。整个屋顶这时也被古树掀翻,李道宗抱起李雪雁便向屋外跑去。但一根房梁刚好撞向两人,李道宗手中抱着李雪雁,应变不及,松赞干布一声大喝,运起周身真气撞向房梁。

    房梁砰的一声砸在他后背上,松赞干布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但见李道宗和李雪雁总算躲过一劫,心中一松。这时整个房屋都突然坍塌,他真气涣散,无论怎样也提不起来。想要逃出去,但面前碎石不断,居然生生将路挡住了。

    李雪雁见松赞干布陷身房中,双眼一黑,突然栽倒在地。李道宗深深一叹,将她放在空旷处,便回援松赞干布。残垣断壁崩塌不绝,他处身其间,丝毫不惧。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如电一般射向另一处。三息之后,便找到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这时极为困顿,真气涣散,头破血流,好在他当年生活在珠峰之上,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不然刚刚房梁那一撞,便已然要了他性命。

    李道宗看着躺在地上的李雪雁和松赞干布,苦笑摇头,这两人一前一后都晕了过去。他本来一肚子邪火,但见到松赞干布奋不顾身撞向房梁,便什么气都散了,长叹一声,吩咐人将李雪雁带回房中歇息。

    李道宗带着松赞干布来到密室,将他安置在一张冰床之上,又喂他吃了一颗大还丹,暂时处理他的伤势。他虽然是武学上的大宗师,但并不精通药理。这时李雪雁也醒了过来,慌忙找到密室中,便道:“爹爹,快请狄仁杰!”

    “嗯……”

    狄仁杰沉吟一阵,李雪雁一颗芳心也不由一紧。

    过了一阵,狄仁杰才道:“赞普伤的很重,好在他筋骨强健,这才免去一难。只是想要痊愈,却还要一段时间来修养!”

    李雪雁听说并无大碍不由松了口气,但听狄仁杰说要时间修养,却又不禁面有难色。六国抢亲即将召开,呆子身上若是有伤的话,那可抢不得亲了!心中一颤,不由想起了蚩尤和那女子,难道两人始终有缘无分吗?

    狄仁杰留下药方之后便离开了,卧房之中,便只剩下李雪雁一人。到了子时,松赞干布痛苦呻吟一阵,忽然醒来,见李雪雁红肿着双眼陪在身边,歉然的笑了笑。

    李雪雁抓紧他粗糙的大手,心疼的问了一声:“呆子,你疼吗?”

    松赞干布摇了摇头,李雪雁却留出泪来,怎么会不疼呢?那么粗那么重的房梁,本来应该砸在她头上,但呆子却生生将它扛了起来。就像那一夜两人在山巅之上,面对力大无穷,危险无比的夜叉,呆子将她背在身后,与对方周旋。直到现在,她似乎还能感觉那呼啸的如刀子一般的山风,刮在头上、脸上、背上、心上……

    转天之后,便是李雪雁正式加封为“任城公主”的大喜日子。程咬金作为御赐招婚使,一大早便带着鸿胪寺和宗人府一干人马赶往江夏王府。这一路之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城中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李道宗和王妃率领世子和王府一干相左将官早已等候在王府外,见程咬金率领大队人马来了,恭敬一礼。程咬金下了马,便念起诏书。众人按着加封大礼,直忙到日上三竿。

    将李雪雁接出江夏王府,已经是午时了。程咬金带着队伍直奔皇宫,行了一个时辰,方才从朱雀门进了金銮殿。李雪雁一直忧心松赞干布的伤势,便没有吃东西,这时饿的眼冒金星,但在皇宫之中,可不比江夏王府一般随便,只得强自忍住。

    加封仪式在金銮殿上进行,李雪雁虽然长于王家,但这一生还从未来到金銮殿。在宫中侍女的搀扶下,换上盛装,款款迈进宫门。

    从这一刻起,她便不再是从前的李雪雁了,她是任城公主,一个新的公主娘娘,一个即将在青史上,写下自己浓重一笔的女人!

    她终于见到传说之中的太宗皇帝,这也是她名义上的另一个父亲。这个男人比她的父亲大人眼光更深邃,肩膀更宽厚,也比父亲大人有着更为爽朗的笑声。在满朝文武的聚拢下,绽放着独特的璀璨光芒。

    这一夜,素来淡然的江夏王爷在宫中喝得不省人事,而李雪雁也没有回到江夏王府,而是去了任城公主府。

    公主府很大,甚至比长安城里的江夏王府还要大。但这府中没有父亲大人,没有母亲大人,更没有呆子,所以显得越发孤独。她在府中,仰望着天上那弦半月,也不知父亲大人回了王府没有,同样不知道呆子的身体是否好了些。

    鼓响三声,已经是三更天了。但她独立院子里,却始终没有睡意。这时墙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雪雁凝神一听,那脚步声十分慌乱,可见走路那人并不会什么武功。

    深更半夜,到底是谁呢?

    李雪雁心中闪过疑问,刚想出去看个究竟,忽然有人翻上墙头。她凝神去看,黑暗之中对方显得十分慌张。突然一声惊叫从对方嘴里传来,只听砰的一声,那人从墙上掉了下来,一头栽进树丛中。

    李雪雁不由噗嗤一笑:这人果真是好生无用!走进草丛,那人突然一头钻了出来,李雪雁不由吓了一跳。

    这时两个人异口同声喊道:“怎么是你!”两人一愣,随即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原来逃进她府中的,正是成国公三公子,被她讥讽为无用书生的程处玄。

    “你怎么深更半夜,逃进我家来了?”

    若是换了程咬金,必然会理直气壮,来了就是来了,管这里是你家还是我家。但程处玄饱读诗书,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脸色一红,但还是讲出了实情。原来程咬金今日主持加封大典,喝得不省人事,被人送回府里之后,见他在书房中摇头晃脑大声诵读论语。

    程咬金迷迷糊糊来到窗下,听他说什么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便大喝道:大圣人,放狗屁!

    程处玄是圣人门徒,自然要与他好好辩论一番。父子两个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便开始争论。程处玄虽然饱读诗书,但论及口才,那是万万也不及擅长歪理邪说的程咬金的。

    被程咬金左一句放狗屁,右一句狗放屁,气的几欲昏厥。他迫不得已关了窗子,但程咬金不依不饶,追到他房中。他实在不想和程咬金继续无理取闹,索性逃出府中。

    但程咬金这人凡事都要分个胜负,就算与儿子斗嘴,那也是非赢不可,如此一个逃一个追,便逃到李雪雁府中了。

    李雪雁听罢噗嗤一乐,这对父子还真是一对妙人,不由又想起了初次见面,这书呆子与自己之乎者也一番,被自己胡搅蛮缠,气的火冒三丈,仍旧还要恪守礼节。

    她一个人到了任城公主府,虽然今夜之后,便能回到江夏王府居住,但心中却不禁有些伤感,这时见了这书呆子,大感亲切。

    “书呆子,你今晚便在我这里吧!”

    程处玄摇了摇头,“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

    李雪雁心道,这任城公主府不知几十几百间屋子,我又不是要和你这书呆子睡在一起,有什么于理不合。但这时看着程处玄,便想要好好戏耍这书呆子一番。

    笑了笑,“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咱们两个也是不打不相识,既然是朋友,当然要住在一起,秉烛夜话了!”

    程处玄脸色一红,“不行不行,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孤男寡女,在此相会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要是住在一起,秉烛夜话,更加犯了大错,不行不行!”

    李雪雁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心中乐不可支,“书呆子,我便只问你一句,我们两个是朋友不是?”

    程处玄看了看李雪雁,两人是朋友吗?其实也就是萍水相逢罢了。但此时若说不是,可要被对方赶出府,到时被他爹程咬金发现,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只好点了点头。

    李雪雁笑道:“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又有儒家上不解的地方,你作为我的朋友,当然要给我仔细讲解了,对不对!”

    程处玄虽然知道她每一句话都是强词夺理,偏偏无从反驳,只好点头。李雪雁嫣然一笑,“那么,咱们先去秉烛夜话吧!”

    程处玄一听,险些一头栽倒,暗道自己才脱狼口,又入虎穴。看来圣人说的果真不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自己日后成家,可千万不能找一个李雪雁这般的女子,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被李雪雁拉近书房,任城公主府内极为豪奢,藏书也是极为厚重。程处玄在书房之中随便拿起一本书,发现是前朝鱼俱罗的孤本,不由大惊。信手再抽出几本,每一本都是绝世奇珍。

    他本来不愿意来,但来了之后发现这书房简直堪称一个宝库,读书人见猎心喜,什么孤男寡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于理不合,全都抛诸脑后了。眼中所见,尽是藏书,心中所想,尽是书上的文字。连站在一旁,面有愠色的李雪雁,他也全然视而不见。

    李雪雁见他这幅样子,心中又是无奈,又是羡慕。这书呆子心无旁骛,将读书视为人生头等乐趣,只要有书,无论什么处境,他都甘之如饴。自己呢?爱玩爱闹,便如同一个男孩子。只是她当真就喜欢男人们那种生活吗?

    女红刺绣一件不会,女子的三从四德,她也从来没有看过。如果不是那呆子,或许这大唐,还真没人敢娶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这时又不禁想起李元芳来,自从李元芳苏醒之后,两人都刻意的避免见面。即使见面,也只是不轻不重说上几句。

    李元芳为了她奔波千里,舍身忘死。她心中十分清楚,也十分感动。但感情就是如此,先到先得,而且只此一份。呆子蛮横的冲进了她的心里,她的心也便再难容得下别人了。

    这时又想起琅环古墓和凤凰山千洞,或许就算她与李元芳早相识十年,但见到呆子,两人还是会投身爱河之中,因为两人的缘分,早在三生三世之前便已然注定了。

    只是,呆子若真是苗帝转世,那么自己又是谁呢?距离三皇五帝的上古,已经过了几千年了。她旧时曾经听说,蚩尤姓姜,有八十一位兄弟,但史书上却从来没有记载过蚩尤的妻子到底是何方人士,就连他是否有过子嗣,也从来没有提及过。

    这时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蚩尤的妻子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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