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还无法自如地控制新世界躯体的喉舌,完成一首歌曲着实是要付出极大的精力和体力。

    词吐尽,她的力也将竭,歌声戛然而止,鱼幼薇的琴谱本来到此也该结束。

    只是鱼花魁初次接受这种魔性旋律,为其所感,竟然像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来,仍然噪噪切切刮动着琴弦。

    闪闪一听,这曲怎么还没停?让她自己编词,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呀。

    于是她忍不住回头去瞧,却发现姐姐像打碟的dj一样,半身几乎伏在了琴上,疯狂地搓弦。

    闪闪缩了缩脖子,四下望了一圈,嗨,这场面挺熟啊!

    那就来呗~

    孩儿们,燥起来!

    “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耶~”

    “沙啦啦啦啦~”

    “bang~bang~bang~”

    在她目前的发声系统所能承受的范围内,哪句靠的上调便信口拈来,歌声不是关键,关键是让肢体躁动起来!

    虽然流行,摇滚,金属和雷鬼严格来说都不是一个体系,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哪儿分得出那个?比起古风乐曲的冲淡平和,燥一字可破!

    收腰,提臀,双臂打开,两腿曲直交叉!女团舞,走起来!

    唐制短襦长裙自胸而下便松松垮垮,虽然将许多腰腿的精华动作全都遮掩住了,但也好在如此,才没有人把闪闪的劲舞与有伤风化联系在一起。

    不少走过路过的女子见闪闪律动协调,也开始竞相效仿,甚至连粉红马前的韦保衡也跟着扭出了无价之姐的犯儿。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整个西市口已经是水泄不通,终于惊动了京都不良人。

    只听铛铛铛一阵锣响,威~武~之声不觉。

    古来民畏官,尤甚于虎。

    尤其是负责治安的不良人,虽是小吏,平时却最为跋扈,百姓通常将他们称为“脊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什么谐音梗。

    眼见着有不良人开道,官爷亲来,人群纷纷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来,来,来,静一静。人群静一静!此处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聚众阻碍交通?”

    头前开路的不良长这么一吆喝,在扭的,在跳的,全都停止了动作。

    鱼幼薇也怕官啊,她终于从打碟的忘我状态里回过了神,十指按弦,站起身来,警惕地望向这群不速之客。

    陈大他们一伙儿虽然是老鼠王,平日里是不太怕猫的,但是猫王来了也要避避嫌啊,于是纷纷向人群深处退去。

    裴文德仿佛也刚刚从音乐的迷幻中甦醒,抖了抖光头,好像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一见官爷,便如同见了救星。

    全场只剩下鱼闪闪和韦保衡还在那里意犹未尽。

    “何人如此不知检点!在本官面前依旧放肆?”

    官轿落地,门帘掀开,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了出来。

    闪闪为其气势所摄,舞步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韦保衡的脸上也挂起几道黑线。

    只有裴文德得意洋洋。

    嘿嘿,河东裴氏平章世家数第一那可不是说说而已。就算你七宗五姓尽是皇亲国戚,可是要员高官我裴氏占半,就像是汉末的袁家,何惧你姓张,姓吕或姓刘?

    来的这名官员乃是京兆不良帅,裴澄,族中也算是裴文德的长辈。

    裴文德不待本家问询,上前先自报出身,告了一本歪状,将鱼幼薇请到陈康士挂羊头卖狗肉的老梗重新又翻了一遍,说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他心里想着,虽然自己和不良帅没什么交情,但天下一裴,在京城都以父亲裴休为大,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场面上的事儿,自然应该都会做的。

    可是等他低头说完,抬头再看这位上官脸色,才发现有些不对。

    这位大人的眼睛直勾勾地,一直望着琴架后的鱼幼薇哎呦喂,这该不会是老相好吧?

    裴文德还真猜对了一半。

    当年鱼幼薇在平康里的时候,身为国子司业的裴澄对鱼幼薇展开了疯狂的追求,甚至惊动了整个国子监。

    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啊,就是国立的大学。身为国立大学的教授,为人师表,竟然去追求一名花魁,这事情毕竟不好听。

    裴澄因此被他的顶头上司所忌,找理由将他调离了国子监,交换到大理寺做了不良帅。

    从国子司业到不良帅,虽说也算是平级调动,但前者受万人敬仰,后者在背地里被人骂脊烂,

    感观毕竟不同。

    但他从来不曾因那段孽缘后悔,对鱼幼薇更不曾有丝毫怨念。

    “鱼姑娘,你也是当事人。有人举你欺诈,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裴澄根本没有理会裴文德的说辞,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如此仔细地端详过鱼幼薇了。

    那眉,那眼,那笑靥,那歌,那舞,那雍容,当年在平康里的时候,鱼幼薇只是清倌,但是只要花足了银子,面面互窥总是不难。

    但自从她嫁入了李家,一切便仅存于念想。

    而今她虽被李亿所休,再回长安可是她已归籍为民,而他是朝廷命官,他又如何有借口三天两头登门扣民宅?

    今日若不看个够,来日,怕是也没有多少机会的吧?

    鱼幼薇走上前来,依礼下拜。

    她并不如何会编故事,只是轻描淡写地应道:“民女苦于生计,想开班授琴。陈乐师是民女好友,此番的确是帮忙撑撑场面的。但民女自认琴技尚可,不会误人子弟。这位裴公子觉得无法信服,便约定以琴曲一教短长。”

    裴澄一声冷哼,“一教短长?这还用一教短长,在这京城除了陈康士,还有谁能胜”

    他振振有词,信誓旦旦,正要夸鱼幼薇自康士以下无敌,忽然瞥见了一旁白发飘飘,捧琴站立的老者。

    东岳道士梅复元的名头,叫响了几十年,他裴澄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见识。

    毒啊!真毒啊!裴文德那小子居然把梅复元这等人物都请出来啦!哦,我懂了,这是为李亿家那口子出气吧?嘿

    裴澄既然认出了梅复元,只能硬生生改口,“还有谁能盛年与之一战?除非是老一辈的哎,梅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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