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是要来啊!

    刘豫看着眼前的地舆图,神气低沉,满面的愁容。距离东京城只三百里的济州,梁山军各路人马汇聚,已然少说有五万人!

    这股力量浩荡杀奔来,就京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现下的力量,那根本是无法抗拒的。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宋军在中原的实力,根本不值得陆谦聚集大兵团出征。完全可以照当初淮南旧事,册封一招讨使,率领兵马平荡各州县即可。

    陆谦之所以这般大张旗鼓,净是为了进逼江陵,也是为给方腊争取喘息之机。

    这般意思明晃晃的告诉了方金芝,陆谦出征了,方氏犹自晃晃悠悠,如是做梦。“姑姑且说,大王当真是如此么?”

    真就这么好?她可不敢这么天真。

    方金芝身前的这位姑姑也是妇道人家,对这些军国大事,如何知根底?可人家‘眼光独到’,劝说起方金芝。“娘娘且不须搅扰这些。莫忘了当初夫人是怎生吩咐的。”嫁出去的女儿泼不出去的水,入陆家的门便不再是方家的人,切莫因为方家而失了夫君的心意。“照我说,休管那大王是怎办打算。只看他能特意来娘娘这儿说道一遭,那心中便是有娘娘的。”

    方金芝脸上一阵红来一阵青。“人心都是肉长的。母亲的话也忒绝情,金芝得父母兄长爱护,岂能真六亲不认?”那般还能算人么。可是她对南方的战事,也不明了的很。

    东京城里,刘豫宅邸。

    一身皂色直缀的刘豫端坐在案几后,眼睛里绽放着身材,精气神比之前几日已经好处许多。

    这可是一个屡败屡战,锲而不舍的人。

    正史上,伪齐攻打南宋,被痛揍了多少回?人家就能重整旗鼓。这也是一人才的。此时振作起精神来,在外安定人心,查看防御,叫关胜都对之印象转好了三分。

    相比来,此时他对面的刘益、刘麟、刘倪却都一脸的暮色。

    “伯父,真要还回去么?这可都是上等的好田啊。”刘倪都心疼死了。他手中握着整整三十顷的良田,就靠近水边,这若是等到天下太平了,该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更不要说他父亲手中的田产,这大头还在刘益手中。而整个刘家的财富,若说大头,那还在刘豫的手中。自从在东京留守司取得一席之地后,刘家便就等若是进了米仓的硕鼠。那是好不快活!

    今日有人送来孝敬,明日里某地就多出了一片田产。就是刘麟、刘倪这俩小辈儿,都仗着刘豫的威势,巧取豪夺,在东京城内外搞到了上万亩良田。

    当然,这种腌臜鸟事儿,于东京守备司已经司空见惯。

    大批的权贵都逃去西京,那汴梁城周遭的肥沃土地于他们来说就是无用之物。更不要说还一起走了那般多豪门大户。

    最初时,他们许是会留下管事的,来打点田亩收益。可很快东京便被陆谦打破了一遭,那就等于将前者的痕迹全都摸消掉了。

    便是随后李艺‘收复’东京,河洛的权贵豪门恐也不会再着人手去打理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看到东京城是何等的‘消薄’。

    那就是一层薄冰上的花儿。盛开的再是美丽,也掩盖不了它的危险。

    是以,那些旧日里东京城内的高门大户,看着刘氏这般‘狼吞虎咽’,并不觉得羡慕。而是以一种看傻瓜的眼神在打量着他们!

    现在,刘豫要跳槽了。既然是跳槽,自然要将新东家有个深入了解,甚至进来的你来我往中,连一系列的条件都已经谈妥。

    这就像当年陈佩斯对朱时茂喊的那句话:废话,没好处谁投降啊!

    是以,陆谦固然知道刘豫名下的许多财产来路不明,却也要叫他留下来一部分。虽说只这一部分,就已经夯实了刘家的家底。

    “大势已去,只能如此。或是东京城的一份田亩房产,或是应天府的一份田亩房产,只能二者选择其一。”刘豫说话中又何尝不肉疼?但他知道这已经是优待了。

    想来是自己的位置所致。不然,如何能有现下的好处?多少也是二十顷田亩和一座五进大宅,一座三进的宅院。不差了。

    早前他刘豫在东京城做官时候,全家也就一座三进的小宅院,如此都是租赁的。

    “这不就是在割我们的肉么。天底下哪有这般对待功臣的?”刘益自然不会硬着脖子跟大哥去抬杠,可终究是不忿。那点田产房产,还没有他儿子手中现下握着的多呢。

    刘豫也是一乐,“这史书上的确没像陆大王者,可偏偏咱们今日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主儿。何况我们可不止是功臣,还是降臣啊。”

    外人都说张孝纯是个厉害的,但刘豫认为,这张大巡抚在自在之前,必然也是先要憋屈的。

    “再说,这田亩房产的来路,你们都心知肚明。”

    当日大权在握,自然可以生杀予夺获得大量田产,现下却不得不吐了出来。

    说到这里,刘豫脸上没了笑容:“此时无论我降不降,陆王一统中原,甚至是整个北地,都不在话下。如此我等这功臣的‘功’字,就也无足轻重也。”

    “此事已经定下。不日陆王就将起兵,届时我自然会与留守分说,只要能解决了关胜这一绊脚石,此事便大功告成。你等且不可因小失大,为我刘家招惹祸端。”

    刘益自然答应了。他是贪财,可他更知道这脑袋只有一颗。热闹了梁山军,他丢的便不是钱财,而是这颗脑袋了。

    刘家三叔侄闷闷不乐的从书房里出来,三人脸上的苦涩刮下来,能苦死人咧。却看到刘豫身边一得力亲将正闷头向书房冲来,猛地看到刘益、刘麟与刘倪,忙停下见礼。

    “出了何事?”刘益心头一跳。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刘家做的可不就是亏心事?是以,刘益夜间已经几次为噩梦所惊醒。梦到关大刀那厮,策马提刀,直斩杀来。那青龙偃月刀直如一道闪电,划破苍穹。

    “二爷,大事不妙也。东明的兵将见到火起,以为梁山贼至,遂烧营而奔,相蹂践死者过百人。余者一哄而散也。”

    什么?

    刘家叔侄三人都在军中任职。那刘益也好,刘麟刘倪也罢,都膛目结舌。

    东明县为东京城之东大门也。彼处驻扎三千军,秦光弼、张德为正副统制官。可以说是东京守备司的精锐兵马。

    现下“全军覆没”了不说,还是以这种叫人无语的方式玩完,这若是叫其他军伍知晓,安还能有丝毫的士气可言?

    刘益叔侄可不想带着一窝垂头丧气的败兵去投降啊。

    而这时候,关胜已经打马奔向留守司衙门。原本的开封府衙。

    听闻了东明县事后,他是又气又怒。秦光弼、张德也为军中干将,何以这般的不中用?

    三千武备齐全的精兵,这可是东京留守司的拳头力量。这般无发挥半点作用,叫他直想一刀砍杀了秦张。

    “关都统求见!”

    李艺素来就不是能吏,面对此情,不说束手无策,实是手足无措。正是急恼时候,关胜求见。自然乐得教他进来诉说一二。

    “相公,东明乃东京之门户,此地旦有风吹草动,对面贼子必然警觉。某恐那梁山贼趁虚而入之。敢请相公迅速拨调兵马,赶赴东明。同时叫各县张贴告示,收拢东明溃兵,徐徐整顿,当还能备他日之用。”

    李艺听了大喜,说道:“都统所言甚合我意。”当下打开府库,取出钱财丝帛犒赏兵马,择选五千人马,叫关胜亲领,速去东明增援。

    待到刘豫得知消息时候,关胜已经提兵向东开拔去了,劝阻已然迟了。

    而那东明县相隔的兴仁。彻底由文仲容、崔埜二将领兵屯驻,本处兵马使由周斌充当。也是那打虎将李忠根脚深厚,不然齐鲁之地的兵马右副总管职位,就当是他周斌的了。

    但现下也不妨事。

    兴仁此地地处东京城,但起厮杀,必能建功立业。却是比留在大后方的李忠要强。

    现下陆谦用兵京畿路,雷横赶赴济州,通行的左副总管黄信,更已经将兵抵到了广济。

    那东明县城营啸事宜,速被对面侦之。流星快马急报到文仲容处。后者立刻请来兴仁太守与兵马使周斌。

    这太守姓仇,单名一个悆字,表字泰然,青州益都人。大观三年进士。前遭为濮州范县知县,齐鲁之地被陆谦所夺后,这人扭扭捏捏的便就投效了梁山。

    无奈何,这老家都是梁山军治下,后者爱民善政,符合仇悆之三观,便也就从了。

    众人聚集到厅前商议。文仲容备说东明县事,仇悆与王斌听罢都是大喜。依照仇悆之见,那就是速提一军,飞奔前往去。夺了东明县城且再说其他事。

    崔埜便是这般想的。

    因为担忧东京城会速派兵马进援东明。

    文仲容却道:“量李艺刘豫这伙草包,如何肯使兵马擅离巢穴?仇相公却是多虑了。”但总的来说,诸人观点一致,当即文仲容与崔埜便点起麾下步骑,前往东明抢去。

    “宋军不来,别作商议。如若那伙孬兵年衰命尽,擅离巢穴,领众前来,定令他们片甲不回。小将二个久受大王恩义,今日正要报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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