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容父昨晚那些无稽的猜测都告诉慕久年,让他以后提防着容家。

    可终究,她将话咽了下去。

    因为,慕久年对她了如指掌,可她了解的慕久年却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就例如,慕久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不仅仅只是外科教授,他还有着自己的商业帝国。

    虽然她很确信慕久年对她的爱,可她不知道,慕久年的心思到底深沉到什么地步。

    会不会真如容父所说,其实,慕久年也在这件事中顺水推舟,利用了她一把。

    ……

    两天平静的日子刚过去。

    这天,宋丽华亲自来到容琰的住处登门造访。

    宛宁很惊讶,犹豫之后,还是给她开了门。

    宋丽华面对她的时候,再也不似以前,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宛……宛宁啊,这两天你好不好?”

    宛宁给她倒了杯茶,坐在沙发上,冷冷的说:“还好,没被慕云瀚给折腾死。”

    宋丽华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宛宁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宛宁,你救救你爸爸。”

    宋丽华痛哭道:“他住院了,病得很重,医生说如果再不手术,可能就……就……”

    宛宁虽然恨容家,可是面前这个妇人养了自己二十多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慕久年通风报信,才让她免遭于难。她终究无法狠心,看她跪在自己面前。

    “你先起来。”

    宛宁硬是将宋丽华扶了起来,道:“我能帮什么忙?”

    宋丽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你爸爸住在久年他们医院,你也知道,久年是心外科手术做的最好的大夫,我们只放心把手术交给他做。”

    宛宁虽然对宋丽华尚有一丝怜悯,但对于容升平,那个害她差点失身的人,她一点都不想管。

    她面无表情的说:“那你们去找慕久年就是了。”

    宋丽华叹了口气,“久年不肯为你爸爸做手术,大概,他还在因为前几天你爸爸把你送给云瀚的事生气。”

    宛宁深深地望着宋丽华,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告诉我,我可以考虑跟慕久年求情。”

    宋丽华一听事情有转机,她连忙道:“你说。”

    “当年,我亲生父亲和爷爷入狱,还有我妈妈疯掉,是不是跟你们容家有关系?”

    宛宁说完,宋丽华突然变了脸色。

    她不可置信的问:“你……你找到你的家人了?”

    “是啊,早都找到了。”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宛宁不想再藏着掖着,她直截了当的说:“我爷爷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当年,我爸爸那笔违规贷款就是放给容升平的。为什么我爸爸出了离奇车祸,为什么我爷爷因为这笔贷款进了监狱,可容升平却什么事都没有?”

    面对宛宁的步步逼问,宋丽华终于知道,宛宁为何要报复容家。

    原来,她的女儿早已找到了亲人,所以,她把他们当做了仇人。

    宋丽华缓缓开口道:“其实每个银行都有违规贷款的事,可大可小。当年是有人匿名举报,才引来帝都调查组去苏阳银行调查的。老容与你爸爸是多年的好友,当初因为你刚出生,你爷爷替你爸爸顶了这个罪名。老容之所以能侥幸逃脱,那是因为我大哥的缘故,他在帝都将事情压了下来。”

    宋丽华的大哥在出国任驻国外领事馆大使之前,是帝都政府的机要人员,想压下这个案子,并没有什么难度。

    宛宁想到父亲和奶奶的车祸,咬牙道:“那是谁制造了那场车祸,害死了我奶奶和爸爸?”

    宋丽华拼命的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我和老容费尽心力想将你爷爷和爸爸都从这场反贪风暴里捞出来,可帝都那边明显有人盯准了苏阳,我们没法再做什么手脚,只能保全自己。至于那场车祸,我们也觉得不是意外,像是有人想掩饰什么。可是宛宁,我跟你发誓,这绝不是我和老容做的。”

    宛宁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么说,她报仇都报错了对象?

    辛振国说过,辛家并没有什么仇人,不可能有人制造这样的惨案。

    宋丽华说有人举报,盯准了苏阳银行,那个举报的人到底是谁?

    宋丽华的话能相信吗?

    宛宁的心里有无数个问号,如果容家父母并不是她的仇人,可她却将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人伤害成这样。

    她想,她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宋丽华以为宛宁不相信,她只好将自己心底隐藏了许久的推测说了出来,“当年你妈妈讲你托付给我们的时候,她的精神是正常的。只是因为辛家出了大事,她无力抚养你,这才把你交给我们。一年后,当我们再回苏阳找你妈妈的时候,听邻居说,她生了一场病之后,便疯了。我早就觉得当年的事背后有个推手,可是那个人藏得太深了,我和老容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宛宁心中有些动摇了,也许,宋丽华对她是真心像对待女儿的。不然,她那天也不会给慕久年通风报信救她。

    可容升平呢?

    他会事事都让宋丽华知道吗?

    或许很多事,就连宋丽华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况且,容升平对她早已没了父女情谊,狠心用她与慕云瀚做交易,她何必救他?

    宋丽华握着宛宁的手,声泪俱下道:“孩子,我们真的没有害过辛家人。如果你因为当年我们的违规贷款牵连了你的爸爸和爷爷,你可以恨我们,甚至不认我们也没关系。但看在我们养育你二十多年份上,你让久年给老容做手术吧。”

    宛宁突然看着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了解容升平吗?你们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你敢担保吗?”

    宋丽华表情有些松动了,难道,真的是丈夫瞒着她做下的事?

    毕竟,辛家知道不少容氏药业资金内幕,难不成是丈夫怕机密泄露,又或者怕受牵连,所以才赶尽杀绝?

    宋丽华手心都渗出了冷汗,丈夫不会骗她的,他连毒誓都发过,他不会骗她的。

    抱着这个信念,宋丽华有几分迟疑的说:“我……我敢担保。”

    宛宁苦笑了一下,道:“如果你真的敢,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表情。你分明,也没有把握,不是吗?”

    宋丽华不敢看宛宁的目光,如果辛家的家破人亡真的与容升平有关,那……就当是他罪有应得吧。

    她缓缓站起身,年迈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宛宁发现,一向保养得宜的宋丽华鬓边已经长出了白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很酸。

    宋丽华深深地望着宛宁,道:“孩子,我知道,你跟我们的缘分尽了。那根刺横在你心里,也横在我们心里。我没脸再求你什么,只愿今后,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吧。”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疲惫。

    转身的时候,她的脊背弯了,步履蹒跚。

    只是短短数日,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像是一夜之间变老了。

    当她踏出门的那一刻,宛宁忽然开口道:“妈,保重。”

    宋丽华顿住脚步,回过头,才发现宛宁的眼里挂着泪。

    不论容父做了什么,宛宁相信,眼前这个妇人,是爱自己的,是将自己当做女儿来疼爱的。

    她不忍伤她,却终究伤了她的心。

    ……

    晚上,慕久年下班回来,便和宛宁提起了容父的事。

    他想询问宛宁的意见,如果她同意,他也许会帮容父做手术。

    可宛宁只是冷漠的说:“我不想再管容家的事。”

    慕久年眸光微敛,没有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深夜,宛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边的位置空空的。

    她知道,慕久年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一个人关在书房,一直到很晚很晚。

    以前的宛宁,从来不在乎慕久年多晚睡,不在乎他到底睡不睡。

    可现在,她望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心底有一丝担忧。

    她起身缓缓向书房走去,那里还亮着灯。

    慕久年静静地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像是在沉思。

    “久年。”

    宛宁轻轻喊了一声,走到他身边,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慕久年伸手将她拉到腿上坐下,环着她的腰肢。

    宛宁有些不习惯这样亲昵的触碰。

    毕竟,以前的她太倔强,就算是与慕久年做亲密的事,她也是冷冰冰的,像是一场交易。

    在她的印象中,他们很少有情侣那样的举动。

    然而现在,她想试着接受慕久年,她想把心打开,让他住进去。

    她安静的呆在他怀里,道:“你是不是在想给容升平做手术的事?其实,你还是想救他,对不对?”

    慕久年将她的脸转过来,认真的望着她,语气中有几分沉重的道:“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责任。可我想到他之前那么对你,害你差点被慕云瀚……”

    说到这儿,慕久年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我想到那些,我就觉得该跟你站在一起,不该原谅他。”

    宛宁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动容,她微微弯了弯唇角,“久年,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吧。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逃避作为医生的责任,那你就不要考虑我,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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