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双生子睁圆了眼, 不敢相信姜若皎会当着寇世子的面这样说。

    她马上要嫁去平西王府了,难道不怕败了自己名声、败了自己在寇世子心里的形象?听说平西王府现在都没让人来提亲,她就这么笃定自己能嫁过去吗?

    “阿姊, 你们出宗之后爹爹他们都很后悔,一直想找你回去的。你与映雪妹妹都要成亲了,没有娘家人怎么行呢?女孩子出嫁后没娘家人撑腰,在婆家会被欺负!”那少年试图说动姜若皎。

    寇世子本来挺喜欢听人喊自己姐夫, 不过见姜若皎一脸的不高兴,他顿时就不喜欢这两个生面孔了。

    听他们说什么没娘家人撑腰在婆家会被欺负, 寇世子登时也不高兴了。

    他们什么意思啊?

    是说他们家会欺负姜若皎吗?

    他的媳妇儿为什么要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撑腰?

    寇世子叱喝:“大胆,你们居然敢污蔑平西王府?”

    那对双生子都懵了, 他们只是想让姜若皎认回族里而已, 怎么就成污蔑平西王府了。那小姑娘连忙说道:“我们没有,我们哪里敢对平西王府不敬?”

    见到娇花一样楚楚可爱的小姑娘, 任谁都会软下态度,寇世子却自有一套逻辑, 冷哼道:“你们不是说嫁入平西王府会被欺负吗?不是污蔑我们平西王府是什么?”

    左邻右里都在明里暗里地听, 瞧见寇世子没有拎不清地让姜若皎接纳姜家族人, 胆儿也都大了起来。

    过去寇世子来闹事他们不太敢管,主要是小老百姓天然畏惧平西王府的权威。

    现在见寇世子三天两头往姜若皎这边跑, 还又送东西又派人的, 显见是十分喜欢姜若皎的, 顿时就没那么害怕这位寇小霸王了。

    “世子,别搭理他们,他们以前都坏到骨头里去了。”有人还壮着胆子和寇世子说起往事来。

    当时姜家食肆这边还停着灵柩呢, 这些人就来争产。后来见姜若皎咬死不肯松口,又拿不许入祖坟来威胁。

    六月的天啊, 热得活人都浑身汗臭,他们还不许人下葬,那是人干的事吗?当时姜家只有两个小姑娘,真是可怜极了,还是他们帮着寻个好地方把姜家夫妇俩下葬了。

    这么闹了几轮后,姜家姐妹连同她们故去的父母都被挪出族谱了,从此与这些族人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那些人估计是听说姜若皎姐妹俩都有了好姻缘,又想派两个小辈来修复关系。

    还好他们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敢自己腆着脸跑过来劝姐妹俩归宗,要不然他们这些邻里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不可!

    姜家食肆所在的位置住着的大都是小老百姓,说起话来免不了夹脏带骂,讲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生动具体,同时眼神和表情也都满是痛恨和鄙夷,时不时还得呸上一声来助兴。

    那对兄妹听得脸都白了,这才知道他们父母让他们来干的事有多不要脸。

    只恨他们没问清楚当年的情况,大包大揽地把活儿揽到自己身上,现在被人这么指指点点简直想要挖道地缝往里钻!

    寇世子也觉得这些事简直让他大开眼界,从来不知道有人能这么不要脸。

    一想到当时姜若皎才十三岁,寇世子就在想,那时候他怎么不认得姜若皎呢?要是他那时候认得姜若皎的话,一准带上人来把那些可恶的家伙赶跑!

    那种破祖坟有什么好入的,不入也罢!

    那时候的姜若皎是什么模样的呢?她还那么小,是不是会偷偷躲起来哭?怪不得她现在变得这么凶,她要是不这么凶,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寇世子胡乱想了一通,先是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接着越想就越生气,冲到姜若皎面前朝那对双生子骂道:“你们父母干了那么多下作无耻的事,你们还有脸来?果然脸皮也是能继承的么?”

    那对双生子本来见寇世子生得俊朗,待姜若皎也好,还想着以后有这么个姐夫不知得让多少人羡慕。

    这会儿被寇世子指着鼻子骂脸皮够厚,脸皮薄些的小姑娘直接就哇地哭了出来。

    她兄长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赶忙拉着大哭出身的妹妹走了。

    姜若皎过了挺久安稳日子,平时也不常想起过去的事,见左邻右里与寇世子都替自己赶人,心中不由一暖。

    姜若皎谢过邻里,与寇世子一同进了食肆,才问他:“你不觉得我太刻薄寡情了吗?”

    这话是她当初去官府要求出宗时被那边的县令问的。

    地方上的官员最讲究地方风评,最不愿意断这种败坏风评的事情,自家人的事关起门来处理好就是了,何至于闹上公堂让所有人看笑话?

    那么大一家子人又不可能全部搬走,以后别人听了这种事不知该怎么说他们县,只当他们县里全是这样的人!

    所以揭开还不如捂着,捂到发烂发臭,没了家财没了命,事情也就了了。每年有那么多人病死淹死,自家人都没说什么,旁人谁又会在意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寇世子听到“刻薄寡情”,只觉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觉得姜若皎这话问得很没道理,看傻子一样看着姜若皎说道:“你要是忍气吞声,把父母留下的东西双手奉送给别人,我才瞧不起你!”

    姜若皎闻言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她从不会怀疑自己,更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只是有时候听多了各种质疑和质问、各种规劝和告诫,偶尔也会想听到别人的赞同。

    姜若皎也就是浅浅地那么一笑,便准备和平时一样去厨房忙碌,寇世子却呆了呆。

    他满脑子都是姜若皎刚才朝他笑的模样,上回他也画过姜若皎笑起来的样子,可那是他自己想的,与方才他瞥见的那抹笑根本不一样。

    她的眼睛本来就灼灼动人,笑起来更似皎月生辉,叫人感觉满心满眼都亮堂起来。

    他就说了,他就说了的,她笑起来就是会很好看!

    寇世子追了上去,缠着姜若皎要她再给他笑一个。

    姜若皎不想搭理这么没头没脑的要求。

    她并不觉得自己笑与不笑有什么区别,她又不是那要向人卖笑的可怜花娘,这家伙却总爱追着她说什么“笑一个给我看看”。

    寇世子见姜若皎不像他娘一样惯着他,也没办法非逼着姜若皎笑给他看。

    可一想到姜若皎笑起来的模样,他心里就跟有一百只猫儿在瞎挠似的,恨不能天天把她给哄笑。

    寇世子无计可施,只得回了平西王府,准备偷偷画下来反复欣赏。可他让人把纸笔备好翻来覆去地画了好几稿,都觉得不满意,怎么都画不出来。

    一定是他只看到那么一眼,所以才画不好。

    至少得多看个十次八次,这样他才能画出想要的感觉!

    没错,他就是想好好画,才不是单纯地想多看看她笑。

    寇世子找好了由头,便开始琢磨该怎么哄姜若皎笑给他看了。他从来没有哄人的经验,盘坐在那冥思苦想许久,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只得招来兴福问:“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法子把人逗笑?”

    兴福琢磨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答:“挠痒痒?”

    寇世子想象了一下自己挠姜若皎痒痒的情形,估计姜若皎会把他当好/色/鬼,恶狠狠地抄起她家传的擀面杖暴揍他一顿。

    母老虎凶起来是真的凶,不过也就是因为她敢对他凶,他才老爱去撩/拨她。以前每次看到她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他就觉得特别新鲜,总想看看她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毕竟别人都不敢用这种态度对他。

    不过挠痒痒这种事成婚之后可以试试看,成婚前那是决计不成的!

    寇世子没好气道:“再想点别的。”

    兴福跟了寇世子那么多年,哪会不明白寇世子想去哄谁。他绞尽脑汁地给寇世子讲起了自己能想到的法子:“给她讲讲趣事、带她去看戏买首饰、送些她想要的东西……”

    想他今年十七岁,本也该成亲了,可惜以前定亲的姑娘病没了,硬生生让他耽误到现在,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还得为他们家世子出谋划策去哄夫人,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寇世子不知道兴福心里苦,认认真真地琢磨起兴福的这些建议来。

    办法听起来还挺多的,回头他挨个试一试,不愁成不了!

    想到自己能经常把姜若皎哄笑,寇世子心头就一阵火热。

    寇世子傻乐呵了一会,突然又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些事。既然画不出来,他也没了画画的心情,索性扔下手里的笔跑去找他娘说话。

    这半早不晚的,儿子突然跑来找自己,卢氏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寇世子一股脑儿把姜若皎左邻右里说的那些事与卢氏讲了,拉着卢氏好生一通感慨:“我以前只知道她凶,却不知道她不得不这么凶。她没了爹娘,嫁到我们家后娘你也把她当女儿疼好不好?说不定有人疼了,她就不会那么凶了!”

    卢氏听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果然,她就知道这小子每次无缘无故跑来找她,一准就是为了他没过门的媳妇儿!

    只不过听到姜若皎的那些遭遇,她也觉得姜若皎那些个族人可真不是东西。

    怪不得姜若皎一个女孩子居然自请出宗,把她们一家子从族谱里分割出来。

    真要还和这些人连亲带故,说不准他们闻到腥味就凑上来讨要好处了。到时候今天来个人打秋风,明天来个人托你找份差使,你一个小辈要是不同意,人家还要用年纪和辈分来压你,非说你不敬尊长!

    这些糟心事卢氏虽没遇到过,可与人交游时也没少听人说起。

    有些人名义上是亲人,实际上恨不得把你敲骨吸髓!

    姜若皎当初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面对那种处境,确实挺不容易。若是换个心志不坚定的,接连遇到那么多磨难说不准就真的任人摆布了。

    卢氏自己大半辈子都泡在蜜罐里,本也不是个刻薄人。

    见儿子还巴巴地等着自己答应,卢氏只得叹着气说道:“你要我把她当女儿疼,那也得她愿意把我当娘才行啊。听你说她是个脾气格外要强的,到时你俩可别闹得家宅不宁。”

    听卢氏这么一说,寇世子又想起了自己的振夫纲大计,当即信誓旦旦地说道,“才不会!我以后一定把她管得服服帖帖,绝不叫她骑到我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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