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像那位县令大人说的那样缴纳赋税的话,他们的确是会少交很多赋税,但是多年生活经验告诉他们,这很不现实。

    天上不会掉馅饼,更没有的午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说法就是羊毛总是要出在羊身上的。

    他们没有读过书,并不知道什么肉食者鄙,但是却也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朝廷要打仗,要养活那么多士兵和大人,皇帝陛下和士族功勋要吃好喝好,这些银子要从什么地方来?

    士大夫是可以免除掉很多赋税的,而这些免除掉的赋税从什么地方凑呢?

    自然而然的是要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身上凑了。

    即便是今天缴纳的赋税减少了,那么明天又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收回来。

    类似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了,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次了,什么样的巧立名目都已经见过了。

    想来,这一次这位县令大人也是如此想的……

    “大人,我们明白您说的意思了,可就是……”

    那名带领着严宽来到村庄的年轻人凑到近前,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想了想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们这边儿今年遭了灾,田里收成太少,现在勉强足够维持家里人的过活,缴纳赋税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要是再加上其他的一些赋税,那我们可就……哎!”

    说到最后,或许是担心惹恼严宽这位县令大人,年轻人没有继续说下去,重重叹了口气, 满脸都是无奈和绝望。

    这个时候,见年轻人无法继续说下去,一名老人蹒跚上前来接着说道:

    “大人,要是朝廷还要其他的赋税的话,您不妨提前和我们说清楚,也好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不是?

    可别到时候大人您来村子里边儿管我们要赋税,我们却什么都拿不出来,那个时候,大人心里不舒服,我们也担惊受怕不是?”

    “……”

    严宽听到这话,看着面前的几位眼巴巴盯着自己的老人有些无奈。

    他心知,老人说的在理,但心头就是难受。

    哎,你看看,多么朴实的人啊,只可惜被这年复一年的赋税给压迫的不成人样了!

    想到这里,严宽叹了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开口说道:

    “你们大可以放心,我可以在这里跟你们保证, 今天,今年,乃至于以后,都只有田税税制度变更,其他的赋税还是原先的样子,不会改动!”

    人们听到严宽的话,却并没有像严宽想象之中的那样欢呼雀跃,反而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严宽看。

    不只是那些老人,就连带着严宽来到村子的年轻人的眼神也变得很古怪。

    “大人,您还是和我们说实话,别看我们几个老头子上了年纪,但是这点儿事情还是可以承受的了的。”

    “……”

    严宽心头有无数匹曹尼玛奔腾而过,心说自己这么诚实友善的人,可从来都不会说谎话啊!

    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和别人说过谎话?

    什么叫和你们说实话?难道我费尽力气的给你们减轻田税,这是在害你们?

    旁边儿的沈晓波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朗声说道:

    “实话和你们说,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县令大人,而是从京都城来的中原道监察使大人、新世伯严宽严大人!

    这一次,严大人微服私访,为的就是看一看这丁田合一的新政在村子里边儿的反响如何。”

    “监察使大人?”

    听到沈晓波的话,那些人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最后,还是那名年轻人转头看向严宽,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后脑勺,解释说道:

    “大人,我们都没有读过书,也不知道监察使大人到底是多大的官儿……

    我们知道最大的官儿就是县令大人了,这……这监察使大人和县令大人,哪一个更大点儿?”

    “……”

    沈晓波听到这话,无可奈何的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心中无奈,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说道:“县令乃是掌管一个县城的最大官员,而县令头顶则是知府,知府头上才是监察使大人,你们说,到底是监察使大人大,还是县令大?”

    “什么?!”

    “监察使大人竟然是县令头上的头上的官员?!”

    听到沈晓波的解释,众人一时间惶恐震惊到了极点,颤颤巍巍的就要给严宽跪下行礼,口中还念念叨叨的说道:

    “监察使大人,是草民们怠慢了您,您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不用如此,我刚刚就说了,你们不用行礼 的……”

    严宽可不敢让这些年纪加起来得有四五百岁的老人们给自己行礼,忙不迭上前搀扶起那些老人。

    在这之后,他还转头狠狠瞪了沈晓波一眼。

    让你做事情的时候你不做,现在不让你做,你却偏偏要做!

    沈晓波见严宽瞪 自己,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严宽转头对那些老人说道:“我给你们做担保,除了田税之外,其他的赋税都不会有任何的变更,这样一来,你们可放心了?”

    那些老人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很。

    很显然,严宽轻飘飘的几句话并不能让他们彻底信服。

    这些没有读过书的百姓亲身经历了的事情,那可是延续了几百年的历史,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形容那繁重的赋税,但却相信一句话——天上不会掉馅饼。

    严宽见这些人不说话,皱着眉头又说:“你们还不相信的话,那要不然我给你们立一个字据,要是以后有人来向你们收缴赋税,你们就把我写的字据拿出来给他看,如何?”

    “大人啊……”

    这个时候,那名年轻人忽然打断了严宽的言语。

    “大人,我知道您是好人,您说的那个什么丁田合一的新政,我们也明白了,但……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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