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我明白将军定能猜到些蛛丝马迹,此时我才会来这里与将军见面。如果换做他人,怕是西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我先祖本为齐人,自己又是上党城中贵族之首,所以曹昂等人自然都会相信我心向齐国而不会产生丝毫怀疑,更不会因为我将密会临时安排在那赌场有何异议。

    如此一来,我西子惠就是想让将军你看清楚这城内贵族谁忠谁奸,好让将军能分辨的清楚。

    难道这不算是大礼一件吗?”

    西子惠说完后,镇定的看着樗里骅,而樗里骅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轻轻点点头说道:“姑且算是吧,看来当初你来找我说城中百姓突然死亡是井水中出了问题,令我们将目光直接锁定了水井而没有浪费时间也算是西子大夫的功劳了。那第二件礼物又是什么呢?”

    西子惠将樗里骅面目上的变幻看在了眼里,当他发现自己看不透面前的青年人时唯有苦笑着说道:“将军要是觉得方才西子所言只是事情败露后的诡辩而已,那么下一件事情将军听后定不会再冤枉西子的。

    这第二件功劳就是,齐国储君的人头。”

    西子惠话音刚落,只见樗里骅双眼突然一瞪,目光内精芒一闪,若不是他已经站不起身来,此时定会惊得站立起来。饶是如此,樗里骅微向前倾急迫的看着西子惠的样子依旧让他将方才隐藏颇深的心机全部暴露了出来。

    两人对视了数息过后,樗里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他盯着正在微笑的西子惠忽然也裂开了嘴,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西子大夫,我樗里骅如今只不过是个裨将军而已,如果你将齐国储君人头拿来给我,让我成为齐国众矢之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西子惠并没有回答樗里骅的问题,而是颇有些兴奋的看着樗里骅说道:“樗里将军这算是信我了?”

    樗里骅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西子大夫送我这般大礼,我若还有什么怀疑那倒是有些奇怪了。真不知西子大夫是在为我还是害我。想来能够令西子大夫如此胸有成竹的说出此话,那么樗里骅就是不想要这份

    大礼也不成了。”

    樗里骅话音刚落,就见本已经站立起来的西子惠突然再次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后在樗里骅颇有些意外的眼神注视下脱口郑声说道:

    “将军肯收留西子,那么西子今后定为将军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将军方才说齐国储君是烫手山芋,可在西子看来这齐国储君可是一件天下难得的异宝。是将军未来逐鹿天下的第一笔财富。”

    西子惠说完后,目光炯炯的看着一脸震惊的樗里骅,不待他说些什么,连忙又讲道:

    将军不忙着否认,也不忙着细想,且听西子将话说完。

    想来将军定然对如今抗秦之事不抱希望,秦国武力冠绝天下,但仍旧抵挡不住戎人鲸吞,那方帅神武盖世,还不是倒在了戎骑的铁蹄之下。

    而且戎人自入关以来,一改数百年烧杀抢掠,虏获人口的做派,而是内修文德,外树武功,治内

    人心向背你我都看在眼中,明在心里。

    在那秦单于的带领下,他们可还有一丝往昔蛮夷的样子?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我不说将军定然猜得到,想来十有**蛮族是要彻底定居关内,重塑姚君之前天下的格局了。

    而关内诸国呢,如果齐心协力,共同抗击戎人的话,或许蛮族占据关内只是痴心妄想,但现在的局势却是秦国一力抗之,列国在身后虎视眈眈等待着秦国轰然崩塌再去拾人牙慧,而周天子有心无力之下,怕是也有准备分一杯羹的想法。

    一方孤注一掷,一方各怀鬼胎,其结果不言而喻。怕是不到五年的时间,这天下将再无大周国祚,秦齐楚蜀四国之公了。

    但天下人口何止千万,不愿意臣服蛮夷的周人又岂会是少数,天下分崩离析之下,却正是将军一鸣惊人之时。

    到那时将军旌旗一挥之下”

    “好了。不要再说了。”

    正当西子惠讲得激的时候,却听厅内响起樗里骅的一声厉喝,止住了他的话语。西子惠怔怔瞅着紧皱着眉头的樗里骅,内心暗叹一声,随即又开口讲道:

    “将军若是觉得西子之言乃是谬论,此时就可以将我斩首示众,今夜子时齐军将从南门进入城中,将军虽然安排好了伏兵,但我也派出了刺客,只等齐军进

    城时就将手,诛杀齐军将领和曹昂等人。如此一来,齐军群龙无首,势必大乱,到那时将军兵马再去击杀齐人势必会事半功倍。

    齐军大营那里,我也派去了刺客,一旦上党败兵消息传回,想来齐军主将魏嚣和齐国长公子思一定会出营迎回败兵,同时防备上党秦军尾随追杀。那时我的刺客就会下手,刺杀魏嚣,生擒公子思的。”

    西子惠说完后,颇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大厅内顿时宁静了下来。二人互不相视仿佛这大厅内根本就只有自己而已。

    片刻后,只听樗里骅的声音才微微响起。

    “刺杀有把握吗?乱军之中生擒公子思怕是不那么容易吧。”

    西子惠苦笑一声说道:“当初齐国铁鹰剑士二十多人从上党返秦,若不是我他们早就消失在人间了,黑冰台的人马要是连这些事都办不了,那也就不叫黑冰台了。”

    樗里骅闻言浑身一震,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介鸳对自己的来信中讲述西京之变的事情,其中就提及邓子汶与玄山之间的矛盾以及齐国的铁鹰剑士被迫害一事。

    看来西子惠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连铁鹰剑士都能够救得并招揽了去。如此一来,虽说乱军之中刺杀齐军主将与虏获公子思之事仍旧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但倒也不是全无希望,毕竟黑冰台的名声太大了。

    而且西京之变时,大庶长邓子汶就领着这样一个小小的组织差点儿就亡了大秦,灭了秦公。

    “西子大夫连铁鹰剑士都能够招揽,为何会青睐我这小小的裨将。

    当下大秦还有中更、右更二位大人,蜀北、夏中、京畿核心腹地仍在,只要能够渡过此时危机,依靠天堑

    守卫,那戎人想要再进一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西子大夫凭什么就认为大秦必亡,天下列国必亡呢。这话未免有些太危言耸听了吧。”

    西子惠听见樗里骅发问,突然眼中一亮,似是看到了希望般连忙抱拳恭声说道:

    “将军,那些铁鹰剑士数年前涉于金鹰卫与邓子汶之间的矛盾有死无生,因为我与其中一人从小相交他们才敢委身附我。而我冒死救了他们,所以他们才会死心塌地的帮助我,此事容我日后再向

    将军细说。

    这些铁鹰剑士中,有数人当初被安插进入齐国河东大军之中,担任千人、五百主等职,当时危局一过之后,他们就重返齐国重操旧业。毕竟对他们来说,秦国可比齐国更加危险。

    此次河东兵马来袭,那些人自然也都跟随魏嚣来到了秦国,这一两月我们之间来往密切,所以我才会知道齐军情况,也与他们约定好刺杀齐军主帅和生擒公子思的计划。

    那公子思的护卫千人头领,就是铁鹰剑士中的一员了。”

    樗里骅闻言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西子惠胸有成竹的原因,他淡淡说道:“这些铁鹰剑士的要求是什么。”

    西子惠闻言露出赞赏的神色说道:“将军明鉴,他们知道邓逆谋反被诛杀之事,所以想要拨乱反正重归大秦,并以此功洗刷冤屈。”

    樗里骅闻言后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说道:“不管此事成败与否,他们的冤屈我一定会帮他们讨回公道的。”

    西子惠再次抱拳施礼,恭声说道:“如此,我就替这些铁鹰剑士多谢将军了。

    至于将军方才所问的第二个问题,想来将军心中已有答案,西子不想再去触怒将军。

    中更、右更两位大人如果能够抵抗的住戎人的攻击,那也是大周苍生之幸,西子也是愿意看到的。”

    樗里骅微微一笑,沉吟片刻后却又苦叹一声。

    他哪里不知道,西子惠方才所说的才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而自己所分辨的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右更如今与齐国人一同身陷无人大山,生死未卜。百里、秋射一失,京畿更无屏障,戎人取之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中更那里,虽然有富庶的夏中、蜀北两郡,又有大山、汶水天堑横亘,但一旦京畿失去,天堑也就变得毫无作用,以两郡疲兵寡民对抗戎人,生机怕是连一丝都没有。

    至于天下么,诚如西子惠所讲,就连秦国都失败了,列国又有哪个能够单独抵抗的住戎人的铁骑呢。

    听到樗里骅苦叹之声,西子惠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将军,现下将军虽然只是名裨将军,而且又在戎、齐、雍三家夹缝中生存危若累卵,更要听从中更大人号令举步维艰,但西子能够看得出来,将军一定不是池中之物。将军未来能否纵横天下,能否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这本就不是将军现在能够看到的,所以将军权当此话是西子在胡言乱语。只不过如果真到了那一日,我希望将军的芳名后会有我西子惠的名字与您一起书写在汗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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