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淮怒极, 张嘴便要叱骂苏锦瑶,被身旁下人暗中踩了一脚,才低呼一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转头就要斥责那下人, 但下人是康士卓派给他的,既是为了伺候他, 也是为了在这种时候盯着他。

    他凶狠的神情非但没让下人退缩, 下人还沉着脸给他使了个眼色, 压着嗓子提醒:“四少爷!老爷说过让你只要跟这些少爷们吃喝玩乐就好,不要惹是生非!”

    康淮瞪眼, 指指自己又指指苏锦瑶:“我惹是生非?明明是他们……”

    “少爷!”

    下人把他的胳膊拉下来。

    “您受了什么委屈回去跟老爷说,老爷自会为您做主!但若现在在这落人口实, 让人抓到把柄, 老爷就是想帮您出头也难,没准儿还要因为您而受到牵连!”

    康淮想到他爹, 到底是有几分顾忌, 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人羞辱,最后愤愤地道:“我要那只狐狸!”

    下人又劝了几句,说回头给他再找更好的料子, 但他死活不肯, 后面又有那么多世家子弟看着,就这么无功而返也确实太过丢人, 便硬着头皮对苏锦瑶道:“苏大小姐, 我们方才打了不少猎物,要不我们把这些猎物都给你, 换这只狐狸如何?”

    既然是拿来喂狗, 喂什么不行呢?他们给的远比一只狐狸要多多了, 够这狗吃好几天的了。

    苏锦瑶却道:“我说了, 我是无所谓的,你们想要只要问阿黄就好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吃你们打的那些猎物,还是想吃这只狐狸。”

    说来说去,还是不肯给,非要他们去问狗。

    眼见康淮的脾气要压不住了,下人苦笑一声,在他发火前走到阿黄面前不远处,弯腰试探着道:“狗爷,我们跟你换行不行?”

    说着指了指他们这边的猎物,又指了指网兜里的狐狸,做了个交换的动作。

    “这些,换你的狐狸。”

    阿黄自然是听不懂,只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下人只当他听明白了,起身从自己这边拎了几只猎物放到它面前,又试探着走向狐狸,弯腰去拿网兜。

    哪想到还没碰到网兜,阿黄便忽然往前一扑,汪汪汪地狂吠起来,模样十分凶狠。

    下人吓了一跳,匆忙后退,脚下没站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阿黄龇着牙,守在狐狸旁边,口中发出警告的呜鸣,不许别人靠近。

    它虽然不懂楚毅和苏锦瑶的意思,并不知道这狐狸是拿来干什么的,但在它眼里这是主人的东西,主人没开口,绝不许旁人碰。

    见自家下人要狐狸不成,还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康淮只觉丢人,气恼地冲过去道:“问什么问?本就是咱们先看见的猎物,直接拿过来就是了!”

    说着竟拔出随身佩刀,抬手就要劈砍向护着狐狸的阿黄。

    拉着他的下人方才被阿黄的吠声吓了一跳,一个没注意,竟让康淮冲了出去。

    他想追上去拦住时已经来不及,正担心自家少爷杀了这条狗要惹出事,却听刷的一道破空之声,一条长鞭甩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抽在康淮的手臂上。

    康淮自小就没受过什么伤,连磕破块皮都要养上好几天,哪里禁得住这样的鞭打,吃痛之下手上一松,佩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楚毅看准时机,把脚往前一伸,那佩刀刀柄正砸在他脚上。

    他当即做出被伤到的模样,瞪眼看向康淮:“你竟对我行凶?”

    说话间,以为主人受伤的阿黄也扑了过来,一口咬住康淮的衣摆,用力撕扯。

    康淮挣脱不开,跌坐在地,下人怕他被狗咬到,忙上前一边把他往后拉一边驱赶阿黄。

    苏锦瑶这边的下人又不许他们伤到阿黄,与他们推搡在一起。另有人围在楚毅身边关切地问“将军怎么样”,“将军没事吧”?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站在不远处旁观的一众官宦子弟都不知该上前帮谁,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过了许久,康淮才衣冠不整地被人拖着从人群里拽了出来,脚上的鞋子被阿黄叼走一只,小腿上似乎还有几道血痕,衣摆也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模样十分狼狈。

    下人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背上他就要离开。

    康淮鬓发散乱,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着楚毅等人道:“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但狠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下人背着走远了,只留下一段不甘的余音。

    其他官宦子弟见状也不敢久留,纷纷对苏锦瑶和楚毅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临走前却听楚毅说道:“康士卓教子无方,康家四少爷以凶器行刺朝廷命官!我明日定要参上一本!”

    这话看似是他自顾自在说气话,其实是说给他们这些在场之人听,提醒他们此事重大,让他们掂量着点儿,别瞎掺和。

    这些人族中虽都依靠康士卓,但都是为了借康士卓的势,给自己谋求更稳固的地位。

    他们与康家抱团是为了利益,而不是真要为了康家出生入死,更不是要与大楚老臣针锋相对,尤其是楚毅这种天子近臣。

    康淮方才拔刀是真,至于伤没伤着楚毅,还不是楚毅一句话的事。

    他们若帮康家作证,说康淮并未拔刀,那就是彻底得罪了楚毅,今后都再别想跟金吾将军府有任何往来。

    众人都没吭声,彼此对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

    河岸边,苏锦瑶把手里的鞭子放到一旁,站起身道:“不钓鱼了,去跑马吧。”

    今日该钓的鱼都钓到了,这么枯坐着实在无聊,她还是更喜欢跑马。

    楚毅点头,亲自去把小红牵了过来,把它被风吹乱的鬃毛刷了刷,又喂了一块豆饼。

    他对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自己的马也从来不管,都是交给下人。

    但小红是苏锦瑶的马,所以他对它格外照顾,不仅总是随身带着豆饼喂它,还经常给它刷毛。

    有时他在茗芳苑里闲来无事,还会跑去给小红打扫马厩,这是任何一匹马都没有过的待遇。

    小黑已经在旁啃了半天草,见他这里有豆饼,也凑过来想要块豆饼吃,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了,连点儿豆渣都没蹭到。

    楚毅的下人见他要吃豆饼,赶忙也掏出一块喂给它,但刚才还凑过去想从楚毅那蹭豆饼吃的马却对下人手中的豆饼嗤之以鼻,理也不理。

    小红吃了豆饼,楚毅把它嘴角的草屑豆渣等擦了擦,这才将缰绳递给苏锦瑶。

    苏锦瑶让下人把狐狸和钓上来的鱼收好,走过来正要上马,站在原地的小红却被撞了一下。

    小黑将它撞开,硬挤到苏锦瑶跟前,站着不动了。

    苏锦瑶挑眉:“它这是什么意思?”

    楚毅哪知道它发什么疯,忙道:“我这就把它拉走。”

    说着便牵着缰绳把小黑往一旁拉。

    往日里很听他话的小黑今日却像个桩子似的,站在那说什么都不走,脖颈还用力往后拧着,跟他较上了劲。

    楚毅恼了,伸手便要去勒它的脖子强行把它带走,苏锦瑶却像是明白了什么,道:“它是不是愿意让我骑了?”

    楚毅啊了一声,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苏锦瑶轻笑,摸了摸小黑的鬃毛,这匹从前连碰都不愿意让她碰的马果然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动。

    她踩上马镫,道:“今日就骑它了。”

    说着便翻身上了马背。

    楚毅吓了一跳,怕小黑将她甩下来,忙稳住马身。

    好在小黑并没有什么反应,乖顺地像是骑在它背上的是楚毅一般。

    但尽管它现在看着很听话,楚毅还是不太放心,道:“小姐,我怕它半路不老实,发起狂把你甩下来,要不你还是骑小红吧?”

    苏锦瑶却道:“你跟我一起骑不就是了?”

    说着往前挪了一些。

    楚毅一怔,旋即一股热意冲上头顶。

    除了苏锦瑶骑马时犯病那日,他就再也没跟她共乘过一骑,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邀他骑同一匹马。

    楚毅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嗯了一声,然后长腿一抬,坐在了苏锦瑶身后。

    两人离得极近,他伸手绕过她,牵住缰绳,就像是从身后抱住了她一般。

    楚毅方才还忍着,此刻上了马,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再也克制不住地勾起了唇角。

    他不敢笑出声,便抿着唇强忍着,眼底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苏锦瑶抬手指了一个反向:“去那边。”

    楚毅应了一声,轻点马腹,一甩缰绳,便带着苏锦瑶上了山路。

    两人在山路上跑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一处庄子里才减缓了速度,任由小黑载着他们慢悠悠地溜达。

    早春时节,庄子里种的玉兰花已经开了,有枝头探到近前。

    楚毅挑了一支好看的,折下来递给身前的人:“小姐,花。”

    苏锦瑶接过,看了看,随手折去一截,只留了顶端一朵开得正好的和寸许长的花枝,又交给身后的人:“给我簪上。”

    楚毅闻言眼中一亮,当即接了过来,将那朵玉兰轻轻插在她的发髻里。

    白玉兰衬的苏锦瑶一头墨发更显乌黑,玉兰的清香和淡雅的茉莉香气纠缠在一起,让楚毅闻之欲醉。

    他看了看身前的人,又看了看那朵玉兰花,确定自己的动作应该不会被察觉,便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在花瓣上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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