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姵妍从东裕街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娘家, 抱着母亲就是一通哭诉。

    刘氏温声安抚着她,一旁的周父却没什么好脸色,斥道:“我一再叮嘱你不要跟那苏氏冲突,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周姵妍委屈地从母亲怀中起身:“我怎么没听进去?为了避着她,我最近连出门都小心翼翼的,专门挑她不在外面的时候出去。”

    “今儿个不也是听说她在茗芳苑里没出来,所以我才出去逛了逛, 哪想到她又忽然出来了呢!”

    周剑熙见她竟还顶嘴, 更不高兴了。

    “那你见了她不会躲开吗?撞了楚子昭你给他道个歉赶紧离开不就是了?为何要跟他们吵起来?道个歉是能要了命吗?”

    周姵妍一瘪嘴:“反正咱们家跟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为什么还要我处处忍让?传到康家耳朵里,还以为咱们跟他们不是一条心, 想往楚将军那边靠呢!”

    刘氏一听这话,不等周剑熙开口就先抓住了周姵妍的手,用力握了握,给她使了个眼色, 小声道:“妍妍,住口!”

    可这话已经惹恼了周剑熙, 他指着周姵妍,脸色铁青地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因为你, 我们周家如今又怎会如此被动!”

    改朝换代,权力更迭, 这对他们这些前朝旧臣来说的确是一场危机。

    但危机中除了危险, 还有“机会”。

    如今虽然有人坚持要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逼弘安帝让步。但也有人愿意退让, 换来弘安帝的青眼和未来长远的发展。

    再退一步说, 哪怕只是换个身家平安, 也是有人愿意的。

    周剑熙官任吏部侍郎, 是吏部尚书康士卓的下属,也是康士卓的亲家。周姵妍嫁的就是康家嫡长子康泉。

    弘安帝如今有意往吏部和户部安插人手,将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地方收拢到自己手里,率先盯上的自然是尚书和侍郎这样关键的位置。

    这就意味着康士卓和周剑熙的地位都受到了威胁。

    康士卓不愿放权,所以带头闹事,想逼弘安帝退让,保全自己的地位。

    周剑熙作为他的下属和亲家,是他第一个拉拢的人,要他和自己一起给弘安帝施压,让弘安帝放弃对吏部插手。

    但吏部一尚书两侍郎,另一位侍郎本也是前朝旧臣,只是年事已高,在弘安帝刚入京时就主动提出了辞官,这个位置顺理成章的就被弘安帝安排了自己人。

    依着弘安帝的性子,不会把事做绝,将三个要职都换成自己人,少说也会留一个前朝人装点门面,以示公允。

    康士卓闹得厉害,周剑熙若是按兵不动,其实很可能会被留下。

    哪怕他跟康家是亲家,只要保持中立撇清关系,权当没有周姵妍这个女儿,周家如今的一切就都能稳住了。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他态度明确,想必弘安帝也不会为了一个出嫁女为难他。

    周剑熙起初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有心这么做。

    可周姵妍却在这时支支吾吾地跟他说,她年少时曾经打过楚毅。

    那桩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初周姵妍回家和父母告状时,只说是苏锦瑶的下人撞了自己,她教训了那下人几句,苏锦瑶不乐意听,觉得是下了她的面子,就动手打了她。

    但苏锦瑶对此矢口否认,说是周姵妍因宴席上输给她心生嫉恨,先对她动了手,所以她才还手。

    两个孩子各执一词,当时在场除了他们各自的下人又没旁人,这件事自然也就无从计较,最终归结于孩子之间的打闹,谁也没有再去追究。

    这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周剑熙和刘氏早已经忘了,却在这时骤然得知真相。

    周剑熙当时险些被她气晕过去,当场就要发作,是被刘氏给拦了下来,周姵妍才免了一顿打。

    但也因为这件事,周剑熙想作壁上观是不可能了。

    他原本就担心楚毅会因为周姵妍年幼时招惹过苏锦瑶而迁怒他们周家,但又觉得这是女人家的事,赔个不是也就是了,楚毅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就在官场上为难他。

    可周姵妍不仅是得罪过苏锦瑶,竟还打过楚毅!

    苏常安是楚毅未来的岳丈,尚且因为多年前曾对楚毅动过手而心有余悸,日日胆战心惊,都不敢跟他面对面说话。何况是周家这种跟楚毅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还曾因为自家女儿与苏锦瑶结怨的人家呢?

    周剑熙觉得楚毅必不可能忘了过去的屈辱,放过周家,便索性和康家抱成一团,企图以此稳固如今的地位。

    但他私心里还是不想跟弘安帝闹得太僵,尤其是平邑公主死后。

    所以他最近有所收敛,希望能给自己留条退路。

    可周姵妍今日却又因为芝麻大的事招惹了苏锦瑶和楚毅,末了竟还有脸回娘家哭诉!

    周剑熙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康家去!以后没事不要回来!”

    周姵妍回娘家告状不成,还被赶了出来,更委屈了。

    她哭着回了周家,将今日之事跟自己的丈夫说了。康泉听了却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沉着脸起身就要离开。

    周姵妍今日四处碰壁,气地站起身,口不择言。

    “康泉!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还喜欢那姓苏的?是不是她现在回来了,你就又惦记上了?”

    康泉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回头怒视她一眼,唇缝里挤出一句“无知蠢妇”,便甩袖离去了。

    …………………………

    外面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楚毅站在廊下,看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京城。

    这估摸着是今冬最后一场雪了,下的不算小,站在这里看去,外面白茫茫一片。

    楚煊跟他说话,见他半晌没反应,嘶了一声:“怎么?叫你来跟我赏雪,你就这么不乐意?”

    前朝末帝奢靡,曾在宫中建一座拂云塔。

    楚煊今日难得清闲,想来塔上看看雪景,就叫上了楚毅。

    谁知楚毅却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宫人轻轻碰了楚毅一下,提醒他回神,他这才赶忙转头:“陛下说什么?”

    楚煊哂笑,问:“你是不是又想你家那位大小姐呢?连朕说话都没听见。”

    楚毅低头,没有反驳,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

    楚煊很是无奈:“你现在就跟她住隔壁,每日都能见到,这还不够?还要天天惦记着?”

    从前苏大小姐在归元山上的时候他就一天到晚惦记着,一颗心恨不能直接飞到归元山上去。

    如今两人就住隔壁,想见就能见,犯得着还这样时时刻刻记挂着吗?

    楚毅皱着眉,小声嘟囔:“我惹小姐生气了,不知该怎么让她高兴。”

    那晚他自作主张退了出来,小姐说了句败兴就去净房了。

    后来小姐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床上也没给他留位置了,他又睡回了脚踏上。

    楚毅起初本以为那天能抱着苏锦瑶过夜的,结果……

    他悔不当初,但已经晚了,这几日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哄苏锦瑶开心。

    其实苏锦瑶并没有对他发脾气,也没有赶他走,只是经过那晚,不再让他亲近了而已。

    说是既然他不想让她喝避子汤,那索性就不做那档子事了,这样既不会有孩子,也不用担心汤药伤身体。

    楚毅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这几日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能碰着,快憋坏了。

    楚煊闻言失笑:“你怎么惹她生气了?”

    这等私密事,楚毅自是不方便说。

    他支吾着没回答,转而凑近楚煊小声问:“陛下,宫里的娘娘们若是不高兴了,您……会哄他们吗?怎么哄啊?”

    后宫有几位妃嫔是潜邸时就跟在楚煊身边的,皇后吴氏更是陪楚煊度过了最苦的一段日子。两人说得上青梅竹马,感情格外深厚一些。

    大楚老臣对此都有所了解,但也没谁敢当面跟楚煊说这些。

    也就楚毅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跟他说。

    楚煊觉得他这样子怪有意思的,看了看两旁,见宫人和侍卫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这才同样小声回道:“就……赏赐些东西呗,不然还能怎么哄?”

    他是皇帝,后宫妃嫔们都想着法儿的讨好他,哪里用得着他去哄?

    偶尔有谁拿捏着尺寸闹个小脾气,也就是小打小闹,男女间的情趣罢了,谁敢真的跟他生气?

    这方法对楚毅来说根本不管用,他撇了撇嘴,闷声道:“大小姐什么都不缺。”

    他以前不知道秦氏带到苏家的嫁妆到底有多少,那日跟苏锦瑶一起去了趟东裕街,才知道整条街竟然都是她的,这还只是她嫁妆中的一部分!

    楚毅攒了这么些年的银子,自以为自己已经顶有钱了,到头来却发现在苏锦瑶面前也不过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

    苏锦瑶想要的一切都能自己买,宅子,车马,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等等等等。

    因为秦家经商的缘故,她的路子比楚毅还广一些,有些楚毅都不容易拿到的东西,只要她想要都能很快入手。

    楚毅之前曾把自己的全部积蓄捧到她面前想交给她,她也不过淡淡看了一眼,道:“留着自己花吧。”

    想靠送东西讨她欢心太难了,她自己就能讨自己欢心。

    楚煊哭笑不得,看看左右,将一个侍卫叫了过来,问道:“郭煜,你成亲有几年了吧?”

    那姓郭的侍卫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臣已成婚五载。”

    楚煊点头,又问:“那你平日里若跟你夫人发生争执,惹她不痛快了,是如何哄她的啊?”

    郭煜一时愣住了,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楚煊会问这种问题。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道:“就……赔个不是,买些她喜欢的东西当做赔礼,然后……哄她两句。”

    “没了?”

    “……没了。”

    楚煊冲楚毅耸了耸肩:“看见没,都一样。”

    直至下了拂云塔,楚毅也没能想出什么好法子,离宫时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楚煊好生笑话了一番。

    …………………………

    苏锦瑶今日去了趟东裕街,离开时见雪景不错,便四处走了走。

    她没有坐车,踩着雪一路慢悠悠地走到了玉带河。

    虽然天气依旧寒冷,玉带河上的冰层却已有融化的迹象。

    她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童跟下人一起在岸边堆雪人,小童顽皮不知轻重,想跑去冰层上玩耍,被守在一旁的母亲拦了回来。

    那女子温声对小童说了什么,小童不再往河面上跑,继续跟下人堆雪人去了。

    苏锦瑶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

    对方站起身,察觉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看清眼前之人后神情一怔。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跟苏锦瑶打招呼,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这么讪讪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苏锦瑶走上前去,笑着唤了一声:“严夫人。”

    此人正是原礼部郎中徐晟的三女儿徐初雁,后嫁给了顺天府通判严景文。

    徐初雁是唯一一个在苏锦瑶住在归元山这些年还坚持每年都给她送年礼的,也是除了秦家之外唯一一个在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还愿意跟她来往的。

    但这次苏锦瑶回京,过去那些和她关系平平的人都上赶着来找她“叙旧”,徐初雁却至今都未曾登过茗芳苑的门,连拜帖都未曾送过一张。

    苏锦瑶走到她身边,看了看那正玩的开心的小童,问:“你的孩子?多大了?”

    徐初雁点了点头:“快四岁了,叫煦儿。”

    说着将小童叫了过来,对他道:“煦儿,这是……苏姨,叫姨。”

    小童乖巧地将两手拢在身前,躬身揖了一礼:“苏姨好。”

    苏锦瑶笑了笑,打量那小童几眼:“眉眼跟你很像。”

    徐初雁笑着点头,看着小童的目光温柔慈爱,却仍旧难掩面上的尴尬和紧张。

    苏锦瑶看出她拘束得很,寒暄几句便道:“你们玩吧,我去别处走走。”

    说着便沿着河岸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几步,身后的徐初雁却忽然唤道:“苏姐姐!”

    苏锦瑶与徐初雁曾经情同姐妹,以往徐初雁就是这么唤她的,有时甚至会直接唤她姐姐。

    她停下脚步,听见身后的人又低低唤了一声:“姐姐……”

    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苏锦瑶转身,就见她不知何时红了眼眶,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子,颤声道:“对不起。”

    苏锦瑶不解,茫然地看着她。

    徐初雁眼角越来越红,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肩膀因此抖得厉害。

    “对不起,”她对苏锦瑶说道,“我那时……不该走的。”

    这句之后,苏锦瑶总算明白她在说什么,笑道:“是我让你走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徐初雁听她这么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姐姐是为了我好才让我走的,可我……我是为了自己才走的。”

    七年前,苏锦瑶与阿吉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一时间满城风雨。曾经的才女成了荡妇,一夕之间变得人人唾弃。

    过去的朋友再也不与她往来,过去的仇人趁机将她踩在脚下。

    那时秦家还不知情,未能赶来。放眼整个京城,只有徐初雁一人坚信苏锦瑶是清白的,仍愿为她说话。

    即便后来证实她确实与阿吉有染,她也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仍旧把她当做自己的姐妹,偶尔会背着家里人偷偷去看她,在她回京时也愿意陪在她身边。

    可这样坚持了两年,她到底还是坚持不住了。

    每次她和苏锦瑶往来,被家人知道了,都要痛骂她一顿。京城其他女子也因此排斥她,觉得她跟苏锦瑶这样的人来往,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年前苏锦瑶再次回京的时候,徐初雁在街上碰见了她。

    她犹豫片刻,还是过去跟她打了招呼,陪她一起走了走。

    两人有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但架不住周姵妍得知苏锦瑶回来的消息,特地带着几个姐妹找了过来。

    他们远远地站在一旁,对两人冷嘲热讽,问苏锦瑶怎么还有脸回来,为何没有一条白绫吊死在元清观。又问徐初雁怎么还跟她来往,就不怕严家知道了不肯娶她。

    那时徐初雁正跟严家议亲,眼看着婚事就快定下来了。

    她在苏锦瑶身旁抿着唇不说话,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

    苏锦瑶对周姵妍等人的冷言冷语早已习以为常,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可当她看到徐初雁通红的眼眶时,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动了动,眸光渐渐黯淡,片刻后对她说道:“雁雁,回去吧。”

    徐初雁猛地抬头:“姐姐。”

    苏锦瑶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回吧,我也准备回了。”

    说着将她往巷子外推了推。

    徐初雁眼角通红,总觉得就这么走了不妥当。

    可身旁的丫鬟也扯了扯她的衣裳,对她摇摇头,示意她赶快离开,还用口型无声对她说了一句:“严家。”

    徐初雁怔了怔,拉着苏锦瑶衣袖的手最终松开,嘴角翕动:“姐姐,那……那我改日再去山上看你。”

    苏锦瑶摇头:“不必了。”

    徐初雁以为她恼了,正想说什么,就见她笑着说道:“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去找你。”

    徐初雁这才松了口气,和下人一起离开了。

    可是从那以后,苏锦瑶再也没下过山……

    她被苏家弃于道观,但终究曾在这繁华尘世生活了那么多年,过不惯山上那孤苦日子。

    哪怕这京城已经没什么人牵挂她,人人都厌弃她,可她时不时还是想回来走一走。

    哪怕只是听听街市上的喧闹声,看看城中的烟火气,起码也能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可那日的事让她发觉,她活着,不过是累人累己,给人徒增烦恼罢了。

    比如外祖母,比如雁雁。

    她相信他们是真的在意她,牵挂她。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别人,但她已然成为了别人的拖累。

    苏锦瑶从那之后再没踏出过归元山一步,她变的不爱说话,不爱写字,对所有的一切都兴致缺缺,经常在大榕树上坐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远方出神。

    徐初雁后来去山上找过她,她也没有再见,和她彻底断了往来。

    不是不愿再认这个姐妹,而是她知道,自己跟她每见一次,和她之间每多一分牵绊,都会拖累她。

    那时苏锦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以现在这种方式回京,她以为自己最后一次回京,一定是回苏家,放一把火,将自己和这里的一切污浊都烧干净。

    但现在她好好地站在这里,和故人相逢。

    苏锦瑶看着哭成泪人的徐初雁,笑问:“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去找我?”

    她回京这么久了,等来了那么多“故人”,唯独没等来徐初雁。

    她还以为是自己如今身份敏感,她不想和她有什么来往,也就没去打扰。

    毕竟不管她的身份地位有多高,也还是会有人怕招惹麻烦,不敢跟她打交道。

    徐初雁抽噎:“我……我没脸去见姐姐。”

    当年苏锦瑶不再下山,她就知道定然和自己有关系。

    她觉得自己伤了她的心,在她最难熬的时候没有站在她身边,让她失望了,让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她。

    这成了徐初雁的一块心结,这么多年也没有解开,不管送所少年礼也于事无补。

    苏锦瑶失笑:“当初是我让你走的,我从没为此生过气。”

    徐初雁仍旧泪流不止,重复之前那句:“可我是为了自己才走的。”

    她最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她在徐家过得不好,父亲和继母对她动辄打骂,几个弟弟妹妹也都不敬重她。

    她想离开徐家,那时刚好严家又相中了她。

    严家书香门第,严景文清贵正直,她早前就曾与他见过,两人对彼此都有意。

    她不想错过这门亲事,不想错过这个摆脱徐家的机会,所以……在周姵妍他们提起严家的亲事时,她确实犹豫了,这才会最终选择离开。

    苏锦瑶笑着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

    “易地而处,我也同样会离开。若是如此,你难道要记恨我几年不成?”

    徐初雁赶忙摇头:“我绝不会记恨姐姐的!而且……姐姐一定不会丢下我。”

    她了解苏锦瑶,若换做当时面临选择的人是她,她一定不会把她孤零零地扔在那。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徐初雁一直心怀愧疚的原因。

    苏锦瑶轻笑:“我不丢下你是因为我有秦家和丘先生做倚仗,若没有他们护着,无须旁人多说,我就不会理你了。”

    徐初雁嗔她一眼:“你才不会!”

    苏锦瑶见她情绪好了一点,哭的不那么厉害了,才道:“好了,把眼泪擦擦,当娘的人了还哭成这样,把煦儿都吓着了。”

    徐初雁这才想起自己儿子还在一旁,赶忙转头看去,见严煦正被下人带着站在远处,满脸担忧地看着这边,眼里还噙着泪。

    见娘亲看过来,严煦再也等不及,挣开下人的手跑了过来,扑进徐初雁怀里,哭道:“娘,你怎么了?”

    徐初雁忙将脸上的泪擦了,笑着哄儿子:“没事,娘就是好久没见着你苏姨了,高兴。”

    “高兴为什么要哭呀?”

    三四岁的小童茫然不解。

    徐初雁跟他解释不清,抱着他和苏锦瑶说了会话,最后受邀跟苏锦瑶一起去了茗芳苑。

    她和苏锦瑶多年未见,有很多体己话想说,便让下人带着严煦在花园里玩,自己和苏锦瑶窝在一处亭子里说话。

    严煦很喜欢这个花园,疯跑着玩了一圈,最后想起自己方才在河边的雪人没堆完,就想再堆一个雪人。

    伺候他的严家下人告诉他这是别人家的院子,雪人不能堆在路中间碍事,于是他们一起挑了一处墙根,把雪人堆在了墙边。

    严煦玩的正高兴,忽然觉得头上多出一片阴影。

    他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男人正骑在墙头上,皱着眉头看着他。

    伺候男孩的下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楚……楚将军?”

    楚毅从将军府翻过来,见茗芳苑的花园里竟然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

    他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坐在墙上打量了他几眼。

    今日下了雪,墙头上有些滑,就这么多看两眼的工夫,他一不小心从墙上摔了下来。

    好在他身手不错,及时稳住,没摔在地上。但脚下却正落在严煦刚堆起来的雪人上,把那雪人的脑袋踢到了一旁,身子也被踩的稀烂。

    严煦眼看着自己刚堆好的雪人被他踩了个对穿,嘴角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远处的亭子里,苏锦瑶和徐初雁闻声赶来,就见严煦站在一个“雪人”旁哇哇大哭,而雪人已经毁的不成样子,脑袋掉在旁边碎成几瓣,用来做鼻子的萝卜躺在地上。

    楚毅看到苏锦瑶,下意识把沾了雪的脚往后缩了缩,贴到墙边:“不……不是我。”

    严煦嚎啕着控诉:“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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