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次宴会中, 我听到几名官宦人家出身的学子说,先帝驾崩后,幼主继位,众臣推举了文武两位辅政大臣, 这其中之一便是左兄。”朱闻琅手指在桌上的点心盒里挑拣, 捏起一枚果脯扔进嘴里, 口中含着果脯道。

    “在下也听说了。”严知鹤在一旁跟着道, “且如今左兄已被当今圣上封为了摄政定北王, 说一句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容时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言语,没有接话。

    “还有人私下里议论, 说如今主弱臣强,当今圣上又没有强势外家, 朝堂内外半分助力都没有, 而定北王又正值壮年,长此以往下去, 只怕这江山……”严知鹤说到最后没有再往下说,然而其中意思在场几人都明白。

    “不必理那些子狭隘小人, 他们也只会背后论人是非, 有本事到定北王跟前去说一句!我看他们倒时怕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朱闻琅将手中的果脯又扔回食盒里,气的都顾不上文雅风度,“定北王在战场上与人拿命拼杀, 流血流汗时,这些小人可都一个个高床软枕,在安乐窝里享着富贵, 如今却来说这种话,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左兄的人品风骨也是他们能随意污蔑的。”

    严知鹤却并未与他一般激动, 神情有些复杂, “这些话如今虽是无稽之谈,可将来……”

    朱闻琅蓦然转头看向他,神情讶异,“严兄,你……?”他连忙端正坐姿,表情变得郑重起来,“难道严兄也听信了那些小人的污蔑之言,觉得定北王会干出那等谋逆犯上之事?先不说别的,左兄的为人你我都略知一二,他岂是那等野心勃勃,权势熏心之人?”

    严知鹤摇摇头,“并非我对左兄的为人信不过,只是纵观史书,历朝但凡是君弱臣强的局势,无不要经历一番权谋争斗,最终要么是强臣伏诛,要么便改朝换代,无一例外。”

    “那又如何?这也不代表左兄将来就会篡位乱朝,至于史书中那些历代不得善终的能臣贤将,真正谋逆的不过少数,大多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便是狼群里,新任的强大狼王也不能容忍前任已经老迈的狼王继续呆在狼群中,何况是万里江山在前,一个已经长成的雄心勃勃唯我独尊的年轻帝王和名不正,言不顺,却大权独揽的臣子之间?”

    朱闻琅此话一出,严知鹤不由微带讶然的看着他,似是惊讶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朱闻琅见他这般表情,不由反问道,“怎么?难道严兄觉得小弟说错了?那我们不如问问时弟,看时弟是赞同谁?”顿时,二人的目光都投向静静坐在一旁的容时。

    容时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到小桌上,抬眸扫了两人一眼,“谋逆上位也好,尽忠职守也罢,不兴兵戈,天下太平,百姓安稳,便足够了,至于皇室姓什么,禁宫高殿之上坐着的又是谁,有什么要紧?这天下百姓也不会在意谁做这江山之主。”

    对面两人直愣愣的看着他,容时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仁、义、礼、信、忠、孝,各有取舍,做你们想做的便是。”

    说罢靠着马车壁阖上了眼眸,似是打算稍作小憩。

    朱闻琅与严知鹤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或坐或靠,面色变幻不定,若有所思。

    三日后,几人才终于回到了歧县,因为乡试已过,他们不用再返回书院继续听课,三人便直接在城门口道别,然后各自回家中。

    容时重新雇了一辆马车往花莲村一路而去,此时早已有县衙里的官差来容家报过喜讯,故而容时乘坐的马车一进入村里,便有孩童欢呼嚷嚷,“解元哥哥回来了!”,“举人老爷回来了!”

    一时之间听闻消息的村民纷纷走出来向容时道贺,容时便干脆在村口下了马车,约好让车夫数日后来接,便让人回去了。

    一路慢慢往容家的方向去,容时沿途一一与前来道贺的邻里村人致谢,时不时再回上众人一两句好奇的提问,人越聚越多,待他走到家门口,身边已是围了一大群人。

    容家众人早已得到他回来的消息,此时正站在院门口迎接,一见到容时脸上的笑容便如开出了一朵花,将他与一众村人都迎了进去,又从热情过度的村民手里接过容时的行李。

    张氏等人连忙端茶倒水,又是拿出瓜子、果脯等零嘴招待一众乡邻,全程笑开的嘴不曾合上过,其实两日前喜报送来时,村民们便已上门道过一回喜,不过今日正主回来了,自然该当面再来恭贺一回。

    容时也一同坐在院中,随着村民们的兴趣与他们聊一些与乡试有关的事情,比如何为桂榜,鹿鸣宴又是什么,再随意说一些在崇州府的所见所闻,众人听得连连惊叹,新奇不已。

    待一众村人兴致稍减,转而去聊其他话题,容时便起身回了屋里,房间里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半点灰尘,床上的被褥蓬松柔软,显然也是重新拆换清洗过的。

    容时将因赶路而不可避免沾了灰尘的外衫换过,此时,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待容时应后,柳氏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汤面推门走了进来,她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鸡汤菌丝面放到桌上,笑着对容时道,“三弟,你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早该饿了,先吃碗面垫垫肚子。”

    容时点点头,“有劳二嫂了。”

    “三弟见外了。”柳氏摆摆手,“那三弟你吃着,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柳氏说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容时待她出了房间,才走到桌前坐下,粗糙的陶碗里盛着微泛油光的金黄色透亮的鸡汤,里面的面条切得细细的,丝丝分明的飘在汤中,还有切成小丁的菌菇和肉丝,再加上几颗脆嫩的小青菜,看着分外令人有食欲。

    容时慢慢将一碗面条用了大半,方才停下筷子,将碗筷用托盘端了,放到窗台上便没再管。

    他回身走到书架旁,翻出原主曾经用过的诗赋词本,一一放于桌面上,然后在桌前坐下,细细翻看起来,他着重细看的是原主曾经写下的注释、见解以及特意标出的疑惑之处。

    再过几日,他便要往县学书院去开始担任夫子教授一众学子,具体如何教授法,便需要提前先稍作了解,这自然不是只翻阅原主曾经的笔扎就够了的,届时他会向院长提议前去各位夫子的课上旁听,集众之所长,以便学习。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房门外突然又响起轻巧的敲门声,容时从书中抽回思绪,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面带笑容的张氏,她手中端着一盘自家做的莲子糕。

    “三儿,这是娘刚刚亲手做的莲子糕,用的都是今年新采的莲子和上好的糯米,味道香甜软滑,十分可口,娘特地送过来给你尝尝。”房门甫一打开张氏便笑着道。

    “好,多谢娘。”容时侧开身让张氏进门来,口中缓声道。

    “谢什么,三儿若是喜欢,娘日日给你做都成。”张氏笑回了一句,她把糕点盘放在离书本较远的桌子一角,糕点放好,却并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

    容时猜到她可能是有事要说,他转回桌边,“娘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张氏在桌子对面坐下,先捏了一块莲子糕递给容时,待他伸手接过,才开口道,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你之前退亲的后续,那日你回书院之后,没过几天,我和你爹便往县城那梁家去了一趟,毕竟你们小辈的嘴上虽是退了亲,但结亲是两姓之事到底还是要我们做长辈的都点头才算正式,况且就算要退亲,也当是我们容家瞧不上他们,哪里轮得到她一个行为不检的丫头嫌弃咱家的份!”

    张氏说着面上又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怒意,“谁知到了梁家,那柳氏却是对此事丝毫不知!还是我与你爹一五一十将事情前因后果与她说了一遍,还把那姓梁的丫头找过来对质,她这才信了,也幸好我与你爹去了这一趟,不然往后那梁丫头若是反口起来,咱们岂不是要吃亏?”

    “是,多亏了娘考虑得周全。”容时将一碗茶放到张氏面前,赞同道。

    张氏脸上顿时又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继续道,“然后我与你爹便让那柳氏将当年定亲时送的银钱和镯子退还,其他的米面布料则按市价折算,如此这亲事才算退的干净。那柳氏初时还不肯,说她女儿是一时糊涂,还想要继续这门亲事,叫我给狠骂了一顿,只说她如果不肯退,我立刻便出门去给他嚷嚷的街坊邻居全知道,到时看她梁家有脸没脸?她这才不甘不愿的应下了。”

    张氏说着脸上笑容大了几分,显然对自己当初的表现很是满意,“退礼钱时,那梁丫头还非说家中无银,拿不出来要缓缓再给,被我当场直接撸了她头上的银簪子抵债,这才肯老老实实算好了银钱给我。哼,原先我还觉得这梁家丫头胆小软弱,经此一看,分明就是精明又厚脸皮得很。”

    说到最后,张氏到底没忍住骂了一句。她如今对这个敢害她儿子的人可是要多厌恶便有多厌恶。

    容时适时将糕点往张氏手边推了推,“娘何必再为她生气,她如何往后与我们都再无关系。”

    张氏吐出一口气,伸手捏了一块莲子糕放进口中,脸上重新露出笑来,三儿说的不错,那丫头是何德行,往后都和她们没有关系,是好是歹,反正都由她自己受着,攀扯不到她儿子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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