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里,靳少廷身上插满了管子,了无生气的躺着,看起来有些凄惨。

    叶楚楚隔着玻璃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那一巷子的鲜血和尸体,眼泪刷一下流下来,拉着老范说:;范叔,怎么会这样?刚刚出手术室还没有……

    ;刚才管子在被子里!老范耐心的解释。

    叶楚楚点点头,趴在玻璃上看一会儿,见靳少廷始终一动不动,轻声说:;他为什么不动,睁开眼就可以看到我,我们好多天没见了呢!

    ;少夫人,你歇会儿吧!老范劝。

    从昨天赶来医院,她几乎没有休息过,也只勉强劝她喝过一碗粥。

    叶楚楚摇摇头,没有说话,也不肯离开。

    背后,赵传有些嘶哑的声音说:;嫂子,你坐会儿,喝口水!

    叶楚楚回过头,入眼的,是三个人依然一身的血污,只是血已经干透凝结,不再是昨天刺眼的血红。

    满巷子尸体的画面,再次在眼前摇晃,叶楚楚伸手,抓住赵传,试探着问:;赵传,他会好是不是?上次……上次也做过手术……

    ;嫂子!赵传摇头,咬一咬牙,狠下心说,;医生说,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是什么?叶楚楚的脸白了几分,却仍然固执的追问,;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要说这样的话!

    她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嫂子!看到赵传的身体开始颤抖,耿亦咬一咬牙接口,;医生说,说……队长七十二小时内不能醒来,就……就……

    ;就什么!叶楚楚霍然转头盯着他,不错过他嘴里吐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耿亦的心一抖,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传狠狠咬牙,压下心底的颤栗,低声说:;如果不能,让我们准备后事!

    这句话,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虽然颤抖,语气却说不出的平静。

    准备后事……

    这句话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叶楚楚眼前一黑,身子摇了摇,还是勉强站稳。

    ;少夫人,你坐会儿!老范急忙扶住她,强制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塞一杯水到她手里。

    眼前的黑暗退去,叶楚楚微抖的手捧着杯子大大喝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进胃里,让她精神稍稍一振,低头想一会儿,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衣袋,隔着衣服感觉到玉佩的硬度,脑子里一个念头迅速成形,抬起头,看着赵传说:;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你告诉我!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要听事情经过吗?

    赵传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老范劝说:;少夫人,事情已经发生,以后再问吧!

    ;不!叶楚楚固执的摇头,看看赵传,又转向童嘉,;童嘉,你说,靳少廷怎么受的伤?

    平时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突然变的强硬,而她的语气、眼神,竟然让人无法拒绝。

    童嘉沉默一下,低声说:;就是那天,我们联合警方,把犯罪团伙逼回岛上……

    ;什么岛?叶楚楚立刻打断,竟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童嘉一停,吞口唾沫说:;云泾岛,离夏城四百海里,因为接近国界线,所以经常成为犯罪分子的贼窝。

    叶楚楚点点头:;说!

    童嘉接着说:;剿灭很顺利,我们特战队是空降登岛,警方从码头攻击,只用了三个小时就结束战斗。可是……可是就在队长起来,命令收队的时候,我们听到狙击枪响,紧接着……紧接着……

    ;什么时间?叶楚楚问。

    ;就是昨天!童嘉回答,;队长受伤,我们立刻急救包扎,直升机送回来抢救。

    ;我问你时间!叶楚楚固执的问。

    ;时间?童嘉不明白。

    不是说了吗,是昨天。

    耿亦默默听着,这个时候替他回答:;就是昨天接近中午的时候!

    昨天中午,她刚刚从安禹岛回来。

    叶楚楚握住拳,紧紧闭上眼,努力深呼吸,压下胸口的锐痛,隔了一会儿又问:;狙击枪……是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问这不相干的事情?

    三个人没有回答。

    老范担心的喊:;少夫人?

    叶楚楚睁眼,发红的眼睛盯着赵传,哑声问:;狙击枪什么样子?

    看来,她还非知道不可!

    耿亦叹一口气,取出手机,翻出一组图片拿给她看。

    图片里,先是一张一身迷彩的人,身上盖着伪装用的假草,手里握着一支长枪,爬在地上,专注的对着竖起的瞄准镜。

    狙击手这种装扮吗?

    难怪他们没有发现。

    叶楚楚抿唇。

    第二张,就是狙击枪的样子。

    后边的几张,是拆开的狙击枪,标注着各部分组件的名称。

    叶楚楚从前向后看一遍,再从后向前重看一遍,点点头,把手机还他,之后,就把头蒙在手臂里,再也不说不动。

    ;嫂子!耿亦担心的喊。

    老范也低声说:;少夫人,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她这个样子,竟然比里边的靳少廷还让他担心。

    叶楚楚摇摇头,想一想,又轻轻点头。

    老范心里一宽,连忙问:;吃什么?

    叶楚楚慢慢抬起头来,怔怔想了会儿,才说:;杨婶的七珍粥!

    ;七珍粥太费时间……老范试图让她另说一样,但见她又低下头去,立刻说,;好,我马上让杨婶做!拿出手机,给杨婶打电话。

    叶楚楚听着他说话,听着他把电话挂掉,又慢慢的说:;你们都去吃饭休息,这里有我!

    ;嫂子!三个人一齐喊。

    怎么放心放她自己在这里?

    ;赵传!老范摆手,也劝说,;这一天一夜了,你们先去吃点东西,衣服也该换换,这里有我陪着少夫人,一会儿你们回来接替我!

    知道叶楚楚不肯走,也不说劝她离开的话。

    三个人对视一眼,也只得点头,不放心的看一眼叶楚楚,再看看玻璃窗里的靳少廷,这才转身往外走。

    还没有走到电梯口,就听叶楚楚静静的声音喊:;赵传!

    赵传回过头,就见叶楚楚已经站起来,原来飘忽的眼神变的坚定,慢慢向他走过来,向他伸手:;子弹给我吧!

    ;嫂子!赵传低喊。

    她要子弹干什么?那上边还沾着队长的血。

    叶楚楚却固执的说:;给我!

    好吧!

    赵传无声的叹一口气,只好从口袋里取出浸血纱布包着的子弹递给她。

    叶楚楚紧紧的握住,感觉到纱布里坚硬的东西,扯扯唇角,居然露出一丝笑容:;吃完饭,你们不用全都回来,商量一下,总要轮着休息!

    赵传无声的点头答应,转身跟着另两个人进了电梯。

    ;少夫人,我收着吧!老范见她握着子弹回来,试图接过来。

    叶楚楚紧握的拳头躲了躲,轻轻摇头,仍然在椅子上坐下,隔一会儿说:;范叔,你回去吃点东西,帮我把粥拿来!

    ;少夫人!老范不放心的说,;等赵传他们回来我再去吧!

    ;我饿了!叶楚楚说。

    老范一默,转头看看玻璃窗里的靳少廷,还是不放心,劝说:;七珍粥熬好,杨婶会打电话给我!

    叶楚楚默了默,不再坚持,只是静静的坐着,慢慢把手张开,看着掌心里的白纱布,隔一会儿,又慢慢握住,低声说:;少廷哥哥,你等一会儿!

    这句话,从她的嘴里出来,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听到。

    再等十几分钟,童嘉先赶了回来,向老范点点头,见她木然的坐着,心里不安,低声喊:;嫂子!

    ;嗯!叶楚楚答应一声,抬头看看他,向老范说,;有童嘉在这里陪我,范叔放心回去吧!

    童嘉也点头说:;是啊,范叔,嫂子还没有吃东西!

    老范这才点头说:;好,我很快回来!又嘱咐叶楚楚休息,这才快步走进电梯,往家里赶。

    童嘉吁一口气,隔着玻璃窗看看靳少廷,在她旁边坐下。

    楼道里又再恢复宁静,静的让人窒息。

    童嘉看叶楚楚几次,都见她不说不动,担心的喊:;嫂子!

    叶楚楚身子一动,抬头看看他,慢慢站起来说:;你看着靳少廷,我……我去卫生间!

    ;好,嫂子!童嘉连忙答应,看着她拐过另一边的楼道,才又坐回去。

    叶楚楚离开十几分钟,赵传、耿亦两个不放心,仍然赶了过来,见只有童嘉一个人,吃惊的问:;嫂子和范叔呢?

    ;范叔回家给嫂子取粥,嫂子刚刚上卫生间!童嘉回答。

    ;哦!两人这才放心。

    哪知道又过了半个小时,叶楚楚还没有回来,老范却拎着保温桶赶了回来,见三个人都在,只没有叶楚楚,吃惊的问:;少夫人呢?

    童嘉这才惊觉叶楚楚离开的太久,指着楼道拐角说:;我看到嫂子从这里过去,说是去卫生间!

    耿亦、赵传对视一眼,都拔腿向那边楼道赶过去,抓个护士进卫生间去看,里边空无一人。

    叶楚楚呢?

    老范听两人说完,急忙拨通电话,叶楚楚很快接起来,平静的声音说:;范叔,我只是出来透口气,很快回去!

    ;哦!老范松口气,忙问,;少夫人,你现在在哪?

    ;就在附近,我只是想安静一下!叶楚楚说。

    好吧!

    虽然还是不放心,老范也只得把电话挂掉,向另三个人摇头说:;少夫人说想透口气,一会儿就回来,我们还是不要打搅她!

    这一天一夜,她一个女孩子,也确实够她受的!

    三个人点头,不再多问。

    可是哪知道,一等再等,直到天黑,叶楚楚还是没有回来,再打电话,她的手机却没有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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