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郭传鳞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一颗心怦怦乱跳大汗淋漓心有余悸。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像打雷像杀猪同伴横七竖八挤满营帐酒臭汗臭口臭脚臭令人窒息。他俯身掀开营帐一角贴着地皮狠狠吸了几口气寒气清冽草叶和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精神顿为之一振仿佛死去了一回又活转过来。
    太阳穴胀痛难忍时不时窜出一阵刺痛诸念起伏似乎多了一些异样的东西如骨鲠在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郭传鳞心烦意乱用力掀起营帐弯腰钻了出去天蒙蒙亮雾气弥漫谷梁城如黑黝黝的猛兽收敛起爪牙静默不动。他舒展身躯活动一下手脚脑中刺痛渐次消退紊乱的心绪随之平复腹中腾起一股旺盛的饥饿。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距离攻城还早估摸着日上三竿大帅才会点齐人马郭传鳞揉了揉脸迈开两条长腿大步来到剑河边就着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睡意全消。我是郭传鳞我从河套来跟着大帅打谷梁城大帅许诺城破了大掠三天。
    饥火翻腾胃袋像一只揉皱的纸大清早的怎地如此饿?郭传鳞熟门熟路摸到伙夫营中摇醒张癞痢叫他去搞些酒肉来充饥。张癞痢揉了揉眼屎嘀咕几句摇摇晃晃爬起来挪动层叠的腰肥硕的屁股一头钻进伙房里无移时工夫便寻来一块马肉扯了一半分给郭传鳞压低声音道:“醒这么早?今个儿还要攻城呢……”
    “做了个恶梦睡不着。”郭传鳞从腰间拔出小刀切下一片马肉塞进嘴里费劲地咀嚼着淡柴粗半生不熟他顾不得品滋味直着脖子吞下肚去。
    张癞痢有一句没一句道:“就剩马肉了大帅都杀马充粮再打不下谷梁城营里就断饷了吃不饱肚子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郭传鳞闷头大嚼接连吞下几块马肉稍稍按捺下饥火从张癞痢手中抢过剩下的马肉翻着白眼道
    :“你一个生火煮饭的伙夫拿了几两几钱几分几毫饷银替大帅操这个心吃饱了撑的?”
    张癞痢“嘿嘿”笑了几声道:“吃倒真的吃饱了饿着谁都不能饿着老子——天塌下来当被盖只有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郭传鳞狼吞虎咽将马肉吃得干干净净舔了舔手指若有所思道:“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谷梁城快撑不下去了。”
    张癞痢精神一振拍着大腿道:“怎么说?”
    郭传鳞道:“城里没箭了木石也差不多用完了大帅是当真动怒了就等着屠城吧!”
    张癞痢搓着双手道:“屠城啊屠城好抢钱抢女人手快有手慢无我说传鳞啊你可得照应着点。”
    郭传鳞乜了他一眼道:“大帅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要屠城拿了刀上阵冲杀破城掳掠什么时候轮到过伙夫?”
    张癞痢笑道:“怎么不懂这不是托给你了嘛把我那份一并取了分润个五六成就行!”
    郭传鳞看了他半天纳闷道:“钱财也就罢了女人怎么个分润法?难不成藏在胳肢窝偷出来给你?”
    张癞痢道:“带不出来折现折现也成改日我去销金窝多干几回粉头好活齐巴结良家妇人要死要活的没劲!”
    郭传鳞道:“成看在这块马肉份上给你带一份。”
    二人闲扯了一阵日头渐高雾气散去谷梁城尽在眼下像一颗硬梆梆的核桃每一段城墙都浸渍了淤血千疮百孔岿然不倒。然而城终是要人来守的赤手空拳如何挡得住大帅麾下的悍卒?郭传鳞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早开城纳降了也免得生灵涂炭那守城的县令叫什么来着?翟云翟子鹏一介书生心肠手段如此强硬为了一己之名到头来害苦了百姓。
    片刻后中军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伙夫营从睡梦中惊醒张癞痢手下的兵丁冲出营帐劈柴生火埋锅做饭忙得不亦乐乎谁都不敢误了
    大帅的军令那是要掉脑袋的。张癞痢摆摆手扭着屁股自去招呼郭传鳞摇摇头独自回到悍卒营中寻了个清净的河岸仰天躺倒嘴里叼一根草茎眼半开半合等候大帅起兵。
    一个温和沉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传鳞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郭传鳞一骨碌爬起身慌忙吐掉齿间的草茎恭恭敬敬行礼道:“韩先生小子不知韩先生到来一时失态还请先生恕罪。”
    他口中的韩先生乃是大帅身边的智囊名兵字大略亦是河套人与郭传鳞有同乡之谊之前素未平生到得大帅军中才相识。悍卒营冲阵攻坚一场仗打下来九死一生幸亏有韩大略照应郭传鳞才侥幸活到了今天。
    韩大略深深看了他数眼“咦”了一声觉得他神采略有不同眉宇之间隐隐透出蓬勃生机似乎为运数所钟前程远大。他不禁起了爱才之心斟酌着提点道:“传鳞大帅下定决心破城在此一举今日上阵……你须得小心。”
    郭传鳞心中一凛颔首应了个“是”犹豫片刻试探道:“韩先生谷梁城中箭支木石都耗得差不多了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手段?”
    韩大略道:“那翟子鹏也是识兵之人守城至今不曾动用金汁今日大抵不会再藏着了。”
    “金汁?”郭传鳞搔搔脑袋黄金熔汁这……这也太奢侈了吧!
    韩大略知他会错了意摇首道:“毒火以砒硇沙为君金汁、银銹、人粪和制。”顿了顿换个说法“粪尿煮沸即为‘金汁’中者疮口溃烂殊难活命。”
    郭传鳞打了个寒颤头皮有些发麻大帅军中缺少甲胄唯有亲卫方可披甲悍卒营冲杀在前多以牛皮护住胸腹要害脸面四肢裸露在外一旦被“金汁”浇淋百无一生。他咽了口唾沫请教道:“韩先生可有防护之法?”
    韩大略道:“熬制‘金汁’非易事机灵些莫要被淋中。”
    郭传鳞苦着脸琢磨了半天心中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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