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那守卫便回来了,只见他匆促下马来到周泓身边。

    ;如何?周泓志在必得,问话时目光却是看着叶翎的。

    那人神色复杂,垂首道:;御史大人说、说让大人您带褚夫人去见褚将军。

    ;你说什么?周泓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看着那守卫。

    ;御史大人,让您带她去见褚将军。守卫又重复一遍,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唐煦也震惊了,看着沈孟离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这夫人居然还真有过人之处。

    叶翎:;大人,我可以进去看我夫君了吗?

    周泓一甩衣袖:;让她一个人进去。

    ;是。

    ;夫人……唐煦闻言有些不放心,这夫人若是除了什么事,他也没法跟主子交代啊!

    ;放心,你就在这儿等我。叶翎小声道。

    周泓想着她一个女子在国狱重重把守之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他现在急需要知道他爹是不是又什么把柄在这个女人手中,否则怎么会如此老糊涂。

    于是在叶翎进去之后,他便回了御史府。

    国狱司这个地方,哪怕是在她以前做王上的时候,她都没来过。

    穿过前院的办公处,进入后院的国狱,十几尺高厚重的铁门上一共七八锁,分别由七个守门人分别保管,得到了授意,依次按顺序将锁打开。

    七人一起用力方将那铁门推开一个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来。

    叶翎正要抬脚进去,却被其中一个守卫拦下。

    ;我们需要搜身方能进去。

    叶翎点头,表示理解。

    守卫搜查的仔细,连她食盒中的饭菜都拿银针试了毒,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她进去。

    狱中空旷且昏暗,窗户开得高且小,越往里走潮霉的气味越浓重,叶翎忍不住拿袖子掩了口鼻。

    七拐八拐,不知走了多久,守卫终于停在一间牢房前,仔细对照了门口木牌上的名字,这才打开牢房:;夫人请。

    叶翎向他倒了谢,这才进去。

    那守卫将牢门锁好,这才转身离去。

    已是深秋时节,这牢中阴冷的厉害,而褚越则只有一件染了血脏污不堪的囚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他垂着脑袋盘腿坐在床边,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褚越……叶翎小声唤了一声,而后又慌忙改口,;夫君?

    可惜床上的人根本没有反应。

    叶翎走到床边,将食盒放在旁边,小心翼翼蹲下,这才看清这人竟是闭着眼睛的。

    ;醒醒……她伸出一根指头在他肩膀上轻轻戳了一下,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先是蹙了蹙眉,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才挣扎着睁开眼。

    ;你到底是伤哪儿了?叶翎见他醒了,便开始有些担忧地上下打量他。

    男人眼神涣散半晌,才将面前女人的脸看清。

    叶翎直起身,要去拿旁边的食盒,突然腰间一紧,她低头一看,褚越竟一把将她抱住,脑袋靠在她怀里。

    ;……叶翎没敢动,这、这又是怎么了?

    ;你终于回来了!男人说话像是没有完全清醒,还有些含糊不清,但叶翎却听清了。

    只是这句话听着好生奇怪,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他又说。

    叶翎眨眨眼,怎么还道起歉来了?

    ;我不该听你的,离开京城的……

    叶翎心下一紧,他这是把她当谁了?

    ;虽然你那身体也撑不了多久……褚越闷声道,;但我若在,至少不会让你受那般侮辱……

    叶翎又是震惊又是疑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不对啊,她早上起来照过镜子了,沈孟离跟她原来的模样差的那叫一个远,怎么会把现在的她认成叶翎啊?

    ;褚越……

    ;对不起!他声音极低又呢喃了一句便没了后续。

    叶翎只得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将他圈在她要上的手臂推开,仔细一看这人竟又闭上了眼睛。

    ;发梦说胡话呢?叶翎自言自语,费劲地将他放平在床上,手无意中擦过他的脸颊,却被他皮肤的温度吓到。

    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额头,怪不得说胡话,原来是病了。

    不过可惜,她今日带的除了外用药,也没什么能给他退热的。

    叶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样的鬼天气,竟然连被褥都不给,这是存心想要弄死人的吧!

    叶翎咬了咬牙,伸手将他那脏污不堪的衣服拉开,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这才发现在他的腰腹上竟然有个三角形的烙伤,伤口应当是没有得到妥当及时的处理,现下已经化脓了。

    她忙把放在贴身衣物里,方才没被搜到的金创药和干净的棉布拿了出来,可惜她不太会处理伤口,手头也没有能祛除伤口脓水和腐肉的工具,只能囫囵将药撒上去,再用棉布缠上几圈。

    ;你在干什么?

    叶翎正使劲儿捞起他的腰给他包扎的时候,褚越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这是……醒了?她试探问道。

    褚越皱眉看她,叶翎顿了顿:;既然醒了,那就自己动动,抬下腰。

    男人这才发现她在给自己包扎伤口,虽然手艺看起来十分粗糙。

    ;你怎么进来的?褚越一边虚弱地问着,一边撑着床板抬起腰。

    ;走进来的。叶翎说,;你现在应该是伤口发炎了,有些发热,这里的环境又这么糟糕,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不妥。

    褚越没说话,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料到周泓现在居然在国狱任职。

    ;叶川登基的时间定了吗?

    叶翎将他扶起来坐好:;你进来的第二天就定了,算算日子,就是明天了。

    ;本来想着叶川登基,国狱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审不出什么,就不能拿我怎么样。褚越捏了捏眉心,;不过现在看来,周泓可不打算轻易让我出去了,将军府还要你多费心照看。

    ;那你有什么打算?叶翎问,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鬼地方。

    褚越闭了闭眼:;不必操心这个,周泓再怎么样也不敢让我死在这里。

    叶翎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再听他沙哑的声音,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周泓不敢让他死在这里,可该有的酷刑想必是一个都不会少,这才三天他就这副模样了,不敢想在这儿多呆一阵子,他还有没有命走出这国狱。

    ;方才……男人欲言又止,;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叶翎一怔,不过想来就算烧糊涂了,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还恍惚记得方才的事,也不奇怪。

    ;呃……是。叶翎说,;你一直在跟一个人道歉,说……你当初不该离开昊京。

    她的声音很轻,好像还沉浸在他无意识的诉说声中。

    也是在此刻,她仿佛拨开了月夜的迷雾,看到了那皎洁的月光,心中亦是豁然开朗,不管叶翎在他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至少,他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有的时候是自己的虚妄太多,才总是纠结于过往。

    如今,前尘往事,便都一笔勾销吧!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叶翎转移话题,边说边把适合打开,把饭菜端了出来。

    ;不想吃。褚越看了一眼就蹙起了眉。

    叶翎知道生病的人哪里有什么胃口,可正如曾经他跟自己说过的话,越是生病的时候哪怕是勉强也要吃些东西,否则拿什么去扛病魔?

    ;你是想让我亲自喂你吗?叶翎将碗端在手里,夹了块山药放到她嘴边。

    ;别闹了,没事就回去吧!男人撇过头,推开了她的手。

    筷子没夹好,炖的软糯的山药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叶翎哼笑一声,似在自言自语:;看来你是想让我亲自喂你。

    褚越:;……

    这个女人是听不懂话吗?

    ;吃吧!叶翎又夹起一块儿。

    ;我说了,不吃。褚越有些烦躁,不知怎么的。

    叶翎心思一转,长长的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有些自怜道:;将军当这国狱是什么地方了?你以为我进来看你是很简单的事吗?

    褚越看着她半晌,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周泓为难你了?

    叶翎讷讷看着手里的碗:;你觉得呢?

    说完不待男人说话,便将碗收回食盒中:;算了,将军不想吃便罢了。反正咱们的婚事也只是因为先王的一纸诏书,你也从未把我当作是你的妻子。

    褚越:;……

    ;我走了!叶翎提起食盒转身往外走。

    ;站住。褚越看着她的背影,;回来。

    最终,褚越还是忍着嘴里发出的苦味儿,将她带来的松茸山药鸡汤吃了个干净。

    ;回去吧!褚越抹了抹嘴,把空碗筷放进食盒中。

    叶翎收拾好东西,又把那剩下的金创药塞到他手里:;我也不知道这对你那烫伤有没有用,你拿着,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对症下药。

    ;不许再来了。褚越正色道,再有一次,还不知道周泓要怎么刁难她。

    叶翎顿在原地想了想:;嗯,你说的对。

    是不该再来了,她得想办法把他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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