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是被一阵浓烈的酒味儿扰醒的,一睁眼便对上了褚越一双幽深的凤眸。

    ;将军掉酒缸里了?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叶翎从床上坐起来,拿袖掩鼻,甚至还往里面退了退想离他远点儿。

    她这屁股还没来得及挪窝,便被男人扑倒在床上:;为什么躲我?

    男人的脸离她极近,她只要轻轻仰头便能碰上他的鼻尖,叶翎那点儿混沌的睡意彻底烟消云散,透过男人的瞳孔能看到自己那张故作镇定的脸。

    ;有什么话,还是等你酒醒了再说吧!

    ;我没醉,褚越抓住她的两只手,将其摁在头顶,;我要你现在就说。

    叶翎身上本就有伤,挣扎两上不仅无济于事,身上的伤还更痛了。

    ;好,那我便实话告诉你。

    过不了多久他便要娶妻了,她亦不想再与他这般纠缠。

    ;我不想再陪你演戏了!

    ;什么?不知是不是就喝多了,褚越觉得脑子处理信息的能力都变弱了。

    ;你不清楚吗?叶翎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我们之间不过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累了乏了便各回其路,将军又何必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褚越忽然笑了起来,额上青筋凸起,赤红的双目带着极度的疯狂。她居然说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逢场作戏?累了便想抽身而去?他慢慢靠近她耳侧,声音低沉而邪魅:;我没答应的事,你一人就做了主?

    ;将军每天对着孤这么个病秧子,就不腻么?叶翎问。

    ;你可是王上,褚越另一只手猛地掐住她下颔,强迫她看着自己,;仅仅是看着你这么个高傲的人承欢在我身下,便快意无穷,又怎会腻?

    叶翎故作镇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裂痕,看着她闭了闭眼遮掩住不慎流露的脆弱,褚越心下一沉,但恶劣的话语却依旧不肯轻饶她:;不然,你这样的人也实在勾不起我半点儿兴致。

    ;那可真是为难将军了!叶翎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也越来越冷。

    被她这般看着让褚越既恼怒又失措,只能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欺身覆上了凉薄的唇。

    叶翎的两只手终于获得自由,但她却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盖在她眼睛上的手遮住了微弱的烛光,也让她感到几分庆幸,幸好不用让她睁着眼面对这样的难堪的局面。

    褚芸不知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关系变得如此紧张,偶尔一个晚上哥哥回了自己的寝房,也只是将叶翎一顿折腾,却再也没再那儿过过夜。

    而叶翎也开始足不出户,甚至连药都不肯再喝了。

    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褚越撑着额头,心情有些烦躁地听着林秀和唐煦带来的消息。

    ;王甫的人这几个月一直停留在麓江一带,他们八成是有了叶川的消息。唐煦说。

    闻言林秀蹙起了眉:;说起来,最近王甫似乎很少来将军府探望王上了。

    唐煦:;这般看来他可能真的有了叶川的下落,才会在失了对王上的掌控权后,还这般不在意。

    ;继续盯着王甫的动向,萧远那边也不可掉以轻心。褚越闭了闭眼道。

    ;不知将军可有打算?林秀问。

    褚越抬头看他,林秀比他年纪大上许多,当年便是魏老将军身边的得力助手,魏老将军很是信任他。

    ;林将军,有打算?

    林秀叹了口气:;末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瑶国眼下不论是叶川重入中宫,还是王上继续掌权,对瑶国来说都无实质改变。

    ;瑶国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改变它的人。

    唐煦面露疑惑:;林将军您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唐煦没懂,褚越却懂了。

    林秀道:;将来叶川入主东宫,不过又一个被王甫掌控在手中的;叶翎,届时若是宣国晋侯得势,瑶国拱手相送给宣国不过早晚的事。而眼下王上的病情不太乐观,已经是保命都难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处理朝政,再说……她的身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甚至还会牵扯到我们。

    ;那、那就没有个好办法了?唐煦总算听明白,眼下就是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对的局面。

    林秀看着褚越:;将军大才又心系黎明百姓,乱世之中明主难求,您何不便做这个明主?

    这番话听得唐煦惊呆了:;林、林将军,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林秀看着老实忠厚一人,怎么如此野心勃勃。

    褚越没说话,林秀继续道:;只是现在咱们手中的兵权无法与萧远抗衡,但王上在咱们手中,只要她还活着,在叶川被找到之前,都是一张王牌。

    褚芸刚进院便被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冬青撞了个正着:;哎哎哎,这么着急忙慌地做什么呀?不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褚越的书房乃将军府重地,下人们都知道不能随便出入。

    冬青脸色发白,手心紧紧攥着衣角:;奴、奴婢见王上这些日子不肯喝药,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奴婢怎么求怎么劝都没用,便想着请将军想想办法。

    褚芸点头表示了然,她来这儿也是为了此事。

    ;我哥哥怎么说?

    冬青不敢看她:;奴婢尚未到门口便听见唐护卫和林将军的声音,想必他们正在商谈正事,就、就没敢打扰。

    ;哦,那没事你就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跟哥哥说。褚芸粗枝大叶惯了,也没注意到冬青的反常,摆了摆手。

    冬青朝她福了福身:;是,多谢褚小姐。

    回到寝房,叶翎正好醒来摸索着下了床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冬青忙上前将人扶着坐下:;王上,让奴婢来吧!

    ;咳咳……你去哪儿了?叶翎问,她醒来的时候叫了她两声都没人应。

    冬青垂着头,顿了片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叶翎面前:;王上,咱们回宫吧!

    ;为、为什么?叶翎喝了口水,觉得嗓子好了不少。

    ;那褚将军让您住在这里,不过是想变相将你囚禁,他想做瑶国的天子啊!冬青将方才听到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叶翎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水杯,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冬青重重点头:;主人以身犯险前去陌泽,将您留在定北将军府,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您的性命,如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褚越与那王甫、萧远无异。

    ;等等,叶翎打断她,捂着嘴咳了好一阵才慢慢平息下来,;你说、你方才说,容玉去了陌泽,他去陌泽做什么?

    ;……冬青慌张捂住嘴,糟糕,主人明明说过这件事不可让王上知道的。

    ;说。叶翎严厉道。

    冬青见瞒不过去了,只能都招了:;主人去陌泽说是给您找一味药,只要能找到,您这病就还有的救。

    叶翎觉得胸口一阵沉闷,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她捂着心口,费力地吸着气,声音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

    陌泽乃是险地,里头可以说是五毒俱全,当然这种越危险的地方,潜藏的价值就越大,古书中记载的很多稀有的药草花虫别处寻不到,便可去陌泽碰碰运气,若有幸能从陌泽带了东西活着出来,那这一辈子基本就不用愁了。

    可幸运的总是少书,多的是有去无回的,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竟瞒着她偷偷去了。

    ;主人说你若知道了,必不肯让他去,冬青眼中含泪望着她,;王上,主人做的这一切都是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可您现在饭不肯吃,药不肯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褚越对您还别有所图,等主人回来了看见您这副样子,他该多伤心啊!

    ;你起来,叶翎伸手将她扶起,;当务之急是将容玉毫发无损寻回来……你去请丁伯给我买些糖炒栗子回来。

    待林秀和唐煦走了以后,褚芸在褚越书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你若是想让她死,便给她喂剂毒药死了一了百了,天天吊着要死不活的,你难受,她难受,咱们这些外人看着也难受。

    ;你在胡说什么?出去!褚越坐在书案后,捏着眉心。

    褚芸哪肯就这么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折腾完拍拍屁股走人,你当是彩衣街的窑姐儿呢?你去趟青楼不得给夜渡费啊?

    褚芸越说越离谱,男人重重在桌案上一拍,吓得她一哆嗦。

    ;你、你凶什么凶?我说错了吗?褚芸梗着脖子道。

    ;滚出去!褚越冷声道。

    褚芸气得哼了一声,这才跺脚离开。

    男人在书房静坐到天都黑了,唐煦要进来点灯,却被他制止了:;不要点灯,你出去。

    ;是。唐煦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他守在门外,初夏的晚风将廊下的风灯吹得频频起舞,不知过了多久,拱门口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唐煦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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