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接,江宛对魏蔺点了点头,魏蔺眉头微蹙,很快松开,回以一笑。

    江宛指了指身后的酒楼,魏蔺会意颔首。

    倪脍道:“夫人这是要见魏世子?”

    江宛点头:“他应该知道些京城的事,想问问他,祖父和辞哥儿好不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世子怎么干起巡街的活计了?”倪脍摸着下巴,跟着江宛走进酒楼,“这都是衙门差役的事,再者说他这千里迢迢来了,本应是往……”

    他话说一半,却已将意思表明。

    江宛哂然一笑:“谁知道呢,兴许是别有深意。”

    卞资和于堪用还在雅间里,卞资吃着点心,于堪用蹲在地上,不晓得在想什么。

    见江宛进来,卞资没心没肺地对她招手:“宁少将军怎么还不把人领走?”

    “领不走了,明日送去宁府。”江宛道。

    不过说来也怪,这宁剡怎么忽然对于堪用不感兴趣了。

    难道他已经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所以并不在乎于堪用了。

    卞资问:“夫人,那咱们留下来吃顿午饭,这归雁楼里可有的是定州名菜。”

    江宛道:“那就吃,招牌的都送上来,但是我可没钱啊。”

    卞资乐了:“咱家的酒楼,要什么钱啊,您把那吊坠往掌柜跟前一晃,他就有数了。”

    江宛拖开椅子坐下:“还当要靠你亮牌子呢,怎么,卞小哥如今的面子及不上我了?”

    卞资的笑声戛然而止:“……您哪位?”

    江宛一愣,然后转头看去。

    魏蔺站在门口,将头盔用胳膊夹着,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笑意温和:“打扰各位了。”

    看他的样子,是不准备回答卞资“您哪位”的问题了。

    江宛给卞资介绍:“平津侯世子,也是金吾卫的上将军。”

    卞资噌地跳起,弯腰长揖:“不知世子大驾,小的失礼了。”

    “哪里的话,是我不速而来,打扰各位了才是。”

    “不敢不敢……”

    江宛站起来收拾局面:“魏将军坐,这里都是自己人,就别多客套了。”

    魏蔺坐了,卞资也坐了。

    魏蔺道:“只是我还要巡街,不能久待。”

    听他这样说,卞资满脸震惊。

    眼下定州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能让侯府世子巡街?

    他脑子转得飞快,又是想镇北军主帅宁统将军的意思,又是想这位世子与江宛的关系,想得眼睛发直。

    江宛亲给魏蔺倒了杯茶:“不敢耽误将军,只是想问问将军一切可好。”

    “我自然是好的。”魏蔺略一沉吟,“想来夫人是想知道江少傅好不好。”

    江宛点头。

    “我离开时倒是不曾留意,想来江少傅通透达观,应是无事。”

    “将军说得有理。”

    魏蔺一笑:“我如今可不是什么将军,夫人莫要这样叫了。”

    “那叫什么,差爷?”

    魏蔺淡淡笑着:“您是一品夫人,叫我什么我都应着啊。”

    江宛心知这是他故意玩笑,于是捧场笑道:“那我可学着明昌郡主,叫你小乖了。”

    她这随口一句,倒拿住了魏蔺,他张着口,讷讷无言,耳根子都红透了。

    江宛忙补救:“开个玩笑罢了,若是将军不乐意,管我叫孙子也成。”

    魏蔺噗嗤乐了,那手指点着江宛,只是说不出话。

    后来魏蔺倒真说了一件让江宛吃惊的事。

    “梨枝姑娘不知从哪里听说夫人在定州,那日我出城,她求我捎她一程,我让护卫送她过来,不晓得路上出了什么事,倒是还不曾到。”魏蔺稍带歉意道。

    江宛顾不上想别的,忙道:“果真!”

    魏蔺道:“我是七月初七启程的,我将她交给了护卫,现在想来倒是大意了,北地如今不太平……”

    这都整两个月了,他们竟然还没到。

    “将军莫要这样讲,你派人护送已经是仁至义尽,这丫头也是,放着汴京不待……”

    魏蔺道:“夫人别急,我那护卫也是个好手,梨枝姑娘一定会平安的。”

    又说了两句,还没等菜上来,魏蔺便走了,他倒的确把巡街当成了个正经差事。

    他一走,卞资瘫倒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大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好似魏蔺在,他都不好意思呼吸了。

    江宛笑他:“可别告诉我,这天涯海角的一个平津侯世子,也是你崇拜了好些年的。”

    卞资没骨头似的瘫着:“这倒没有,不过今日一见,世子大人风姿非凡,已经叫我深深折服。”

    “所以?”

    “宁统将军这是不愿意分权啊,世子怎么连这也看不透!”

    这刚见了一面,卞资就开始为魏蔺的遭遇真情实感地担忧起来,也不知到底是魏蔺魅力大,还是卞资太博爱。

    江宛摇头:“你啊,是不晓得这位魏将军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退婚公主,毫发无伤,而且如今看来还成了承平帝在北地一颗重要的棋子。

    这是人吗?

    这是人精啊。

    “不过他刚才说收到江宁侯的来信,说程琥也想来北地参军了,”江宛疑惑道,“这北地到底是个什么风水宝地,引得人一茬茬赶来。”

    江宁侯夫人正与心腹妈妈说起儿子:“琥儿这一去,我的心也跟着没了。”

    一直伺候她母亲庸国公夫人的全妈妈道:“夫人该往好处想才是,少爷多么机灵的一个人,必能平安的,将来若成了一代名将,夫人便是这满京城勋贵太太里最风光的了。”

    这话里捧的意思多些,就算程琥进入军中,怕是也难盖过宁剡与魏蔺的风头。

    江宁侯夫人却是受用得很,可想想若真要建功立业,怕是九死一生。慈母的一片心,光是把不好的可能说出来也要肝肠寸断,便摇了摇头,说起别的事:“孙家可真是有意思,都说孙太尉宠爱女儿,没料到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说的是汪勃与孙润蕴的亲事。

    “咱家老夫人说起来还笑呢,这汪家发一轮请帖,孙家也发一轮请帖,不晓得的人还当是两家定的不是一个亲呢。”

    “这倒罢了,就怕是以为汪家少爷要入赘孙家了。”

    二人笑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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