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如霜,冲势若龙。

    持棍一突一扫,两群人便被宁剡分开。

    纷乱之中,他绰着一杆木棍,却舞出了长枪的气势,的确是武勇非凡,势不可挡。

    不愧是大梁最出色的少年将军。

    江宛望着他,觉得他身上多了股从前都没有的生气,靡红暧昧的烛光落在他身上,也清亮透彻,透着股磅礴的正气。

    这汴京束住了他的手脚,而眼下,无形的绳索被挣开,他形单影只,身后却似有万马千军。

    柔柔姑娘悄悄蹭过去,泪汪汪地缩到他身后。

    江宛不由自主抬手鼓起了掌。

    太精彩了。

    不过几息的功夫,宁剡已将长棍收起,交还回去,难为他手下分寸准,去势虽凌厉,只分开了人,半点不伤人。

    宁剡对南北两方人都拱了拱手,道:“都是出来找乐子的,或有火气上头,却不要真的伤了和气。”

    话说得好听,面上却沉郁冷漠。

    他早年卫守南方,后来又被调去镇北军中,倒是与南北都结过仇。

    听福玉说,这些北戎人在汴京到处找人比武,几乎把金吾卫挑了个遍,眼下碰见了宁剡,却没有人说要与他比试,只是面上能看出几分忌惮。

    北戎大王子看着宁剡,似乎在回忆什么,多荣王爷则正与随从说着话。

    三方僵持,江宛不由为宁剡捏了把汗。

    最后,北戎大王子打破了平静,他上前拍了拍宁剡的肩:“勇士。”

    这像是某种信号,鸨母立刻一甩帕子道:“柔柔青青,快些继续。”

    鼓乐笙箫再度响起,歌舞升平的人间重新降临。

    江宛听不见他们说话,却能看见宁剡不卑不亢地对他们点了点头。

    大抵是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又说了几句,宁剡抱拳告辞,朝江宛这里走来。

    他道:“此地不安全,你快走。”

    江宛看向北戎大王子那边:“难道他们还要再闹一会?”

    宁剡摇头:“不论闹不闹,以后见了这些人,都记得躲着些。”

    这些外族人是真的惹不起,一个不好,就要引出两国争端。

    “我明白的。”江宛眼神移到他腰侧,“怎么今日不曾佩剑?”

    “在都城佩剑虽方便些,其实我最擅长的是枪。”

    红缨长枪,如龙如电。

    “看出来了。”江宛笑道。

    “我送你回去。”宁剡道。

    江宛刚要谢绝,站在她身后的骑狼忽然戳了戳她的腰。

    江宛迟疑一瞬:“那就麻烦你了。”

    江宛转身看骑狼,骑狼背着手看天,她干笑一声,继续问:“将军是骑马来的吗?”

    宁剡点头:“我先去取马。”

    等他走了,江宛才回头问:“你刚才戳我干什么?”

    骑狼道:“无咎那小子喜欢枪,哥几个却没有精于此道的,你帮着他跟宁少将军约上几回讨教讨教。”

    “嚯,”江宛笑了,“你不是说无咎是你徒弟么,平日看得那么紧,怎么还许他跟宁将军学?”

    骑狼一张黑脸便憋得红了:“我这也是……”

    他说不出肉麻的话,心意却是明白的。

    江宛:“可惜无咎没跟出来,否则干脆现在讨教得了,眼下还得我去开这个口,我可是跟宁将军相过亲的人。”

    骑狼心中有数:“夫人有什么要求,提就是了。”

    “上回我看见你蹲在屋脊上看星星,下回捎上我。”

    陈护卫立刻急了:“夫人。”

    江宛假装没听见:“走,去找宁剡问问。”

    宁剡骑在马上,江宛则坐在马车上,出了花街,人就少些,江宛掀了帘子道:“将军,我有件事想求你。”

    宁剡看来心绪不佳,脾气却温和:“但说无妨。”

    江宛道:“我一个远房侄子,特别崇拜将军,为了将军,还特意苦练枪术,若有机会,想请将军指点他一二。”

    “好,我在京中本就赋闲,夫人明日便可以叫他来寻我。”

    宁剡答应得痛快。

    江宛却想起他之所以留在京中,貌似是因为受了伤,不得不留下,但看他刚才的身手……

    “将军,听说你是回京养伤,那你的伤怎么样了?”

    本就是查王望龙关一战的借口罢了。

    宁剡道:“上回中了毒箭,休养了一阵子,如今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宁将军这样好的武艺,若不上战场,岂不浪费了。”江宛道。

    宁剡对她颔首,又说:“不日我便要回定州了。”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跑过一队差役,甲胄碰撞,铿然有声。

    “是禁军。”宁剡道。

    “深夜出动,必有大事。”江宛道,“宁将军若想去看个究竟,便去,左右我是有护卫的。”

    “那宁某先行一步。”宁剡便离开了。

    江宛看着那队禁军的威势,摇头道:“不晓得又是哪家要倒霉了?”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便有了答案。

    ……

    去街上听说书时,江宛听人说起信国公府的屠褃被差役锁拿了。

    “就是卖烧饼的连麻子一家,吉祥街上谁不知道他家的女儿是歹竹出好笋,那叫个如花似玉,没想到就这么被屠少爷白白糟蹋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孙女,焉能不心疼啊。”

    “屠六把好人家的女儿强掳进府里,没两天,伤痕累累的尸体便被送出府,扔进乱葬岗里,这是作下了大孽啊。”

    “昨夜,我听说是刑部去的人,把人拖出来的时候还衣衫不整的,院子里当时就冲出来一个姑娘,不住冲着官差们磕头,求他们救自己出去,可怜呐。”

    听完这些叙述,江宛也是气得火冒三丈:“信国公府保得下屠褃吗?”

    屠褃被捉进去了,信国公一个管教不利的罪名是最少的,若是往轻了判,陛下申饬两句,罚俸三月,这事也就结了,若是往重了判,却有些不好说了。

    是轻是重,全看皇帝的心意。

    春鸢道:“信国公府多年经营,虽无子孙掌有实权,却富可敌国,上下打点,还是有些人脉的。”

    “你的意思是,若是他们诚心想保屠褃,未必没有机会。”江宛顿了顿,“可他们想吗?”

    他们是想的。

    刑部审案也要时间,这期间便是打点的最好时机。

    信国公府尚且不显,靖国公夫人却急坏了,听说当时就吓得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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