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本想帮忙分书,可刚出了书房,茵茵院的红蒹就找了过来。

    江宛:“何事?”

    红蒹:“陈护卫让奴婢请夫人回茵茵院。”

    江宛用了个不算高明的掉包计,叫夏珠扮成她回了府。

    陈护卫是跟着夏珠回府的,他此时前来,必是有了结果。

    江宛长舒一口气:“走。”

    红蒹却问:“夫人要乘轿吗?”

    江宛一愣,忽地笑起来,觉得心头阴霾稍稍散去。

    上回她与江辞抱怨茵茵院离旁的地方都太远了,走得腿疼。

    虽说家里常备着竹轿,但那都是老爷子使的,用的也都是小厮,她若坐了,就是不贞不孝。

    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安哥儿便记在了心里,还这么快便备好了。

    但江宛还是摇了摇头。

    红蒹本想再劝,却见夫人一回头,笑容极是灿烂。

    江宛笑道:“急着回去,坐轿子不如自己走快。”

    红蒹愣愣地点了点头。

    江宛匆匆回了茵茵院,一眼便看见陈护卫正侯在中庭。

    江宛为了躲太阳,所以从廊上走了,远远对他打了个手势。

    陈护卫便跟了上来。

    江宛问:“如何?”

    陈瑞:“如夫人所料,马车在经过前门街时,被人伏击,用的是箭。”

    江宛点头,又问:“夏珠没事?”

    “没有,照夫人吩咐安排,安排她在半路下车,眼下已经回府了,只是受了些惊吓。”

    “嗯,”江宛想了想,又问,“你们可留下活口?”

    陈护卫抬眼望向她,似乎有些惊讶于她会这么问。

    江宛顿时回过神:“不能说,便不必勉强。”

    陈护卫犹豫一瞬,低声道:“来的都是死士,若是能活,说出来的也有限。”

    江宛:“那无辜伤亡多不多?”

    “夫人早安排了禁军,往那医馆里又押了一百两银子,就算有人受伤,也救治及时,没有性命之忧。”

    江宛才大大松了口气。

    真是不枉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劝得程琥给魏蔺送了信。

    魏蔺是皇帝的人,告诉了他便等于告诉了皇帝一声。

    皇上默许,故而江宛明知有人要来刺杀,还是上了那座茶楼。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她也不可能知道此事会如何善后,很该放下了。

    江宛闲着无事,便又去帮着分拣书籍。

    正干得热火朝天时,国子监司业符熙符大人到了。

    符大人生得圆胖白嫩,气喘吁吁赶到时,便如一颗刚从锅里捞出来的汤圆,水淋淋的,滑稽中透着一丝心酸。

    江宛站在院子里,见他直奔书房,便不曾上前相见,只是问了边上的敬墨。

    “墨叔,这人是谁?”

    “这是符司业,国子监的庶务多是他管着的。”

    “那他来找祖父做什么。”

    敬墨板正严肃脸上便浮现了一种微妙的笑意:“大约又被学生欺负了。”

    “被学生欺负?”

    这可是副校长啊!

    江宛百思不得其解,便在符司业哭哭唧唧地离开后,去找祖父打听。

    祖父听她这么问,更是笑得肆无忌惮,甚至反问:“你不觉得符司业长得就很好欺负吗?”

    江宛愣在当场,然后乐了。

    “传说中的大儒,万世师表,祖父,您就这?”

    江老爷子把手里的书一合:“你别拿旁人捧我的词儿来堵我。”

    “不过亮臣这人,长得确实人畜无害的,国子监里那帮刺头儿最爱在课上与他唱反调,他这人又软和,便只会整日里念叨着礼乐崩坏,实在难受了,便到我跟前哭一哭。”

    那符司业不知是不是因为圆润了些,所以看着年纪不大,又是个被霸凌的角色,江宛的心顿时就朝他偏了一偏:“他在您跟前哭有什么用,您又不管他,最好去陛下跟前哭呢。”

    江老爷子顿时觉得冤枉:“整三年了,就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每三日便要来哭一回,逢休沐日是次次不落,若是你,你也烦。”

    “那您不是祭酒么,他受欺负了,您也不帮着他。”

    “那他还是司业呢,我老大他老二,”江老爷子啧了一声,“自己立起来比什么都强。”

    江宛这点上倒是很赞同,又嘟哝道:“其实我也觉得,这大梁的确礼崩乐坏,不愧是世上第一无体统之朝。”

    江老爷子稀奇地看她一眼:“你又何来此感悟啊。”

    “这不人人都这么说么,譬如我的诰命,按理说是断然封不到这么高的,但是陛下将所有给宋吟的恩宠加于我一身,那些礼部官员竟然也就让步了,总给人一种……”江宛顿了顿,苦恼道,“我说不上来,但是真的就像他们所说,是因为安阳大长公主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叫诸位大人全都破罐破摔了吗?”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江老爷子叹道,“先帝的确极为宠爱安阳大长公主这个妹妹,然则先帝登位时,因从前有个中庸的名声,在朝堂上常被压制,那班老臣满口仁义道德,动便引太祖遗训,仿若先帝只要驳斥一句,便是不忠不孝。”

    “怎会如此?坊间说起先帝,都说是天下第一铁血的皇帝,另外不过是宠妹无度,”江宛有些恍然地问,“莫非安阳大长公主是他立出来的靶子?”

    江老爷子摇头叹息:“是他的利剑。”

    “恒丰元年,安阳大长公主的第一位驸马身故,适逢陛下欲扩兵,便有广洛侯劝谏,隔日安阳大长公主便戴孝进宫,求皇帝赐婚于她和广洛侯世子。”

    江宛:“赐婚有什么不好?”

    “安阳大长公主的第一位驸马便是被她亲手所杀,你若还要问她为什么可以杀人,一是因为那位驸马犯了蠢,与安阳身边的宫女勾搭,二则是她手中有一块太宗赐下的免死金牌,太宗有七子,独独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倍加宠爱,听闻当日赐下免死金牌时,安阳忧心步了南朝兰陵公主的后尘,也为驸马所杀,便央求太宗为她在金牌上加了一行小字——若杀驸马,不以为罪。”

    江宛疑惑:“广洛侯不敢让儿子跟她成亲,所以让步了?”

    “怎么可能,广洛侯自诩为忠臣,一个儿子罢了,没了大可以再生,可此举却让当时的广洛侯世子与他离心,数十载钟鸣鼎食,认真追究起来,谁家里没有些龌龊事,听说最后查出来的罪证加起来足够广洛侯死上十回了。”

    江老爷子半阖着眼:“恒丰二年,先帝在禁军外另起了一支军队,便是镇北军,专扎在与北戎接壤的边疆,话又说回来,若无益国公的鼎力相助,凭先帝兄妹两个的本事,断不可能立刻便立起了镇北军,不过眼下,镇北军已是宁家的了。”

    江宛问:“常言道,镇北卫南守疆界,卫南军竟然不是与镇北军同时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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