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生摸摸坟碑, 瓢泼大雨浇的人如同一只落汤鸡,她而后眨了眨眼睛,纪素仪又不见了。

    浓墨翻滚,俞秋生松了口气, 翻个身, 脸埋到了泥土里, 嗅到一股土腥味儿。

    逃出来她就不想死了。被埋在土中,叫蛆虫爬满身子, 蛇蚁分食血肉,留下一副断躯残骸,这有什么好的。

    年年清明连个烧纸的都没有。

    这般想着,俞秋生慢慢闭上眼睛。过一个时辰,大雨堪堪得歇, 明月浅浅,万里层云渐散。

    她起来继续上路, 不敢再耽误时间。照姬孤那性子,定是不会放过自己。

    而见她走的摇摇晃晃,被丢在一旁的富贵剑便将人铲在剑身之上,咻的一声飞走, 其自身散发出来的灵气一路上又滋养着她身上的伤口。

    洒落的碎屑如同星光。

    这是一把有灵性的剑, 纪素仪炼了八十一年,纵然后来送给俞秋生, 隔着千万里之遥, 如今的他依旧有所感应。

    不为别的,只因以他血肉相铸,附了一缕魂丝,某种程度上说, 消耗的乃是他身上的灵气。

    比之秋水剑,这就是富贵剑最大的不同。

    但凡纪素仪不死,剑气永远不会枯竭。

    下半夜富贵剑飞跃千山万水,俞秋生在剑上趴着,劳累之中拍拍长剑剑身,欣慰道:“你如今懂事了,不枉咱们相处这么久,等我找到落脚之地,一定给你供起来。给你上你没吃过的,没看过的。”

    可话音才落,半空中富贵剑歇火了,就那么直直停住,随后呼啦直降,失重感陡然袭来,俞秋生啊了一声,一瞬间萎了。

    这这这!

    “你怎么这么不经夸?若是……”俞秋生话没说完,嘭的一声掉到了屋顶上,大概冲击力过大,砸烂了屋顶,撞到里面的瓶瓶罐罐。

    她的脑袋不知磕到什么上头去,顿时晕过去。

    屋里黑漆漆的,弥漫着苦涩味道,半晌,墙角探出一条金黄身影。扭来扭去,最后扭到她面前,尾巴尖尖戳了戳这个不速之客的脸。

    金钱蟒认出俞秋生来,于是想把人搬离了这一处狼藉之地,可艰难之中看到了地上的假牙,顿时如同受了莫大刺激,哭的声音颇大,硬生生把

    俞秋生从黑暗之中拉扯出来。

    俞秋生脑袋晕乎乎的,声音也是浑浊,听到耳边粗嘎的哭声,皱着眉看过去。

    入目的先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随后是金黄金黄的鳞片,最后才是他粗壮的蛇身。

    这不是一条金钱蟒么?她见过的。

    俞秋生摸摸蛇头,脑袋后面的血顺着头发丝往下流,她道:“怎么是你?好好的哭什么?”

    金钱蟒哭的张大嘴,俞秋生脑子不清楚,手伸进去摸了摸,摸到了光秃秃的牙床。

    她瞪大眼睛,立马一歪头,再次晕过去。

    俞秋生真觉得自己倒起霉来就没有尽头,要死不死,好端端地将人家的牙齿都撞掉了。金钱蟒总共两颗牙,这下好,什么都没了,难怪哭的如此令人心碎神伤。

    而金钱蟒本意不是要吓唬她,可见人又晕了过去,他呜咽几声止住哭啼,把人搬到了附近的小楼里。这地方不能留人,他生怕后面屋顶整个都塌了下来,俞秋生得遭受二次伤害。

    一路拖行,等到了小院里头,看到那只正趴在地上冷眼扫视的公狐狸,金钱蟒猛然想起来,这里其实是有人的。

    不久前这只狐狸将纪素仪背了过来,让他找人医治。

    不过纪素仪伤的太重,至今还在昏迷之中。

    于是金钱蟒凑到木沉香跟前商量,结结巴巴道:“你家主人现在还昏着,给我腾一个位置不、不要紧的。方才天上掉了个人,伤的很是严重,药铺待不得,你、你好心给我让个路如何,别堵在这儿。”

    公狐狸歪着头,哼笑道:“要吃人找什么借口?我昨天都在无涯城打听了,据说经你之手医治的没一个人活着出去,别白费力气了。”

    金钱蟒最为伤心的莫过于此,红了眼睛,气道:“不、不许这样说,生死有命。就是在、在别人手上那也是一样要死。是我倒霉。”

    “一个倒霉蛋,两个倒霉蛋,怎么都叫你撞上了?”木沉香悠悠问。

    “缘分。”

    “什么倒霉缘分,让我看看这个倒霉蛋是哪个?”公狐狸一爪子拍歪了蛇头,探身一看,而后骂道,“缠的这么紧,给谁看。”

    迫于淫威,他又凶巴巴的,金钱蟒低头把人松开,他用尾巴缠住的女子头上冒血,

    背脊一片都湿透了,大抵是失血过多,面上没有血色,乍一看跟纪素仪一般无二。

    望着熟悉的眉眼,木沉香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扑了过去。

    “俞秋生?”

    他爪子毛上沾了血腥,一碰她的肌肤,凉丝丝的,尾巴都摆不,垂下拖地。

    “谁干的,你怎挡着路?”木沉香把她叼出来,看到金钱蟒还傻呆呆看着,不由将他推到一边,进门前吩咐道,“赶紧找个靠谱的大夫过来,别傻站着耽搁时间。”

    金钱蟒:“……”

    “你要是找庸医,那我就剥了你的蛇皮当手套,吃一锅蛇羹。”棕红色的公狐狸龇牙吓唬他。

    月下金桂的影子张牙舞爪,小院里味道奇异,既有浓郁的花香又有挥不散的血腥味。

    金钱蟒委屈的跑了出去,四处找人,而屋里是另一副场景。

    “怎么你也这般?先前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是不是姬孤欺负你了?”木沉香舔了舔她的伤口,小心翼翼把人翻了个身,免得压倒头部的口子。

    无人回应。

    俞秋生皱了皱眉,偏生就是眼皮子睁不开来,迷迷糊糊中身上的黏腻仿佛被清理了,整个人落入一片柔软之地。

    不知何时,头上伤口肿痛厉害,俞秋生喘了几口气猛地醒了过来。

    晨光熹微,外面阳光透过米白窗纸照到床前,枕头上还落了几根棕红的毛。她穿着一身中衣趴伏在被褥里,脖子酸疼。

    “你醒了。”

    察觉到静,木沉香从地上爬起来,头从纱帐底下钻了进去,俞秋生被弄的一愣一愣。

    “木沉香!”俞秋生哑着嗓子,就见他点头,爪子摁住被角。

    “你伤的很重,暂时不要乱,身上的伤口昨儿请了医修处理,你要是渴了就喊我一声。”

    俞秋生听着话,视线却在他后面乱瞟,隔着一层薄薄纱帐,屋里空空荡荡。她看不到纪素仪的身影,于是问:“你既然在这儿,那是不是他也在?”

    木沉香表情一僵,随即咧嘴笑:“不知道,你就别管他了,先养好伤,不然说什么都是白费。还好你前天晚上来的及时,要不然你这腿就废了。”

    俞秋生神情黯淡,默了默,手抓着枕巾而后说起另外一件事:“这个有个忙想请你

    帮一帮。我砸穿了金钱蟒的屋顶,还撞掉了他的牙。你若是自由就先劳烦你帮我在城里找一找有没有补牙的,那个屋顶待我伤好再给他补。叫他放心。”

    “他的牙……”木沉香欲言又止。

    末了他还是点点头。

    “你好好的养伤,我去看看。”

    俞秋生扭头笑了笑,可下一秒绷带勒住仰起的脖子。她顿了顿,顺着下巴那缠的绷带往上头摸。

    脑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整个体量都大了一圈,更不必说最后打的结还是个蝴蝶结。

    “这手法,是个好手法。”俞秋生评价道,随即脖子撑不住啪嗒一声脸埋在了枕头上。

    不久,屋里静悄悄的,她闭上了眼睛准备再睡一觉,免得脑子里想太多,浑身难受。

    滴漏声绵绵不断,时间转瞬即逝,直到太阳西斜,橘色光芒透过枝叶间的细缝洒在地板上。

    风从半开的窗户里挤进来,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里弥散开。

    拄着拐杖的少年跨过门槛,眼神寂寂无波,白色的衣衫上创口还在。他一步一步逼近,用拐杖挑开纱帐,阳光倾斜,晒得她用手挡住半边脸颊。

    纪素仪瞥了一眼富贵剑,末了,走到了一边把纱帐挂在帘勾上。

    俞秋生被光刺的眼底泛红,忍不住眼睛就睁开一条缝,嘴里嘟囔道:“木沉香,把帘子放下,我睡不着。”

    “你还睡得着?”纪素仪轻笑,拐杖戳了戳她的腰肢,隔着厚厚的被褥,力道不大。

    “在谷底你捅了我多少剑?你不记得,我却记得一清二楚。”

    俞秋生一刹那思绪回笼,顶着滑稽的脑袋望过去,少年逆着光,周边轮廓染了橘色光彩,衣袍泛旧,笑容浅浅。

    “一剑刺到心口。”纪素仪一掀被褥,将她整个如咸鱼翻了过来,拐杖抵着她的心口。

    “一剑刺到我腰腹,就是这儿。”他慢条斯理道,“我疼的厉害,不知道跟谁说。”

    手上一用力,俞秋生痛哼了声,身子要蜷缩成虾米状。

    “我还没有捅你呢,你装什么可怜。”纪素仪手滑下来,俯身把她肩膀摁住了,缓缓道,“姬孤也不过如此。”

    说着,对着她的伤口用力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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