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幽蓦然睁大眼睛,恨不得将那字条一口吞了。

    可摄政王似乎发觉她对字条虎视眈眈,还特意晃了晃,才再次揣回怀里。看着顾南幽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模样,竟感到深深的无奈。

    罢了!

    比起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和看淡一切的神情,此时的表情可谓是破天荒的精彩。

    ;怎么会这样?害,人老了,不中用了。实在抱歉啊,民女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

    反正已被识破,她还无从狡辩,只好破罐子破摔,索性故作无所事事坐下来,将被湖水浸透的绣鞋脱下,然后将几乎可充当扫帚的衣裳盖住裸脚,顺便解下披风再次裹住。

    早知不用进宫。

    她今早就不会特意选一身适用于进宫的衣裳,又累赘又繁琐,还行动不便。

    不过,现在想想倒也不差,至少在夜里够暖和,还能盖住脚,否则只有披风裹脚怕是不顶事。

    ;老?呵!

    摄政王轻笑一声,不予评论。

    将目光落在裹住顾南幽脚的披风上,又看了看被随意丢弃在一旁的绣鞋,那股子洒脱劲,像极了在战场上大战胜利后,累得不想动弹的将士。

    他解下披风,套在顾南幽身上。

    ;本王虽是摄政王,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披着吧!无需解下。

    已经准备退还的顾南幽,听到话,也只得默默住了手。

    算了。

    摄政王也是一片好心,况且他已经说得明白,只因人情世故,不为风花雪月,若她执意退还,那当真不识抬举了。

    她还没有蠢到因心中有欢喜之人,就断然不接受旁的男子的一片好心,洁身自好也不是这么个洁法。

    于是!

    她立马拱手道谢:

    ;那就多谢摄政王美意了。

    可摄政王只是凉凉扫她一眼,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默默看着夜空中依旧在冉冉升起的千盏孔明灯。

    然而,不知不觉间,小船已停下,百簇花灯渐渐流到小舟四周,犹如一条闪着光芒的星河,静静在周边缓缓流淌……

    原本坐着的顾南幽,不禁慢慢侧躺,一手撑着脑袋,看着从身旁流过的花灯,不时又望着越升越高的孔明。

    此番美景,甚美!

    顾南幽渐渐勾起嘴角,洋溢着一抹浅笑。

    这一幕,恰被摄政王瞧了去,他也渐渐勾起薄唇,露出淡淡的邪魅笑意。

    不到三日时间,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他亲自画出了孔明灯的图案和题词,命人夜以继日的照着模样制作了孔明灯与花灯,亲自督促,就是不允许有瑕疵或滥竽充数者。

    虽说是为了兑现承诺,但看到她松懈不防备的笑容,也算不白费他一番心意了……

    直到孔明灯高到看不见。

    直到花灯顺着水流消失在眼中,流向望不见的尽头。

    船夫才得到示意,将小船划回岸边。

    这会儿岸边人还很多。

    一棵棵垂柳,在灯火的映照下,随风飘起,煞是好看。

    下了小船,顾南幽默默跟在身后,未看人来人往的人群,也不再欣赏还在放飞的花灯与天灯,微微低着头,似是有心事。

    突然!

    走在前方的摄政王慢了下来,邪魅而低低的声音传来。

    ;罢了,多许你一事又何妨!

    这几个字,仿佛注入了魔力般,一下子钻进顾南幽耳中,她倏地抬起头来,眸光已明亮许多。

    ;此话当真?她有些不敢置信。

    ;不信本王,你还能如何?今日花朝,宫中也甚是看重,不到子时,想必不会散去,随本王再去看一场花灯。

    ;好,即刻动身么?摄政王是坐轿子是上马车?要不我们骑马吧!

    马儿速度快。

    只要出了拥挤的寒湖边,即使是在大街上,此刻也能畅通无阻,一路直达皇宫门口。

    ;呵呵呵……摄政王低低笑了。

    顾南幽这会儿才不管他为何发笑,只要带她进入宫中,如愿以偿再听一次不祥之音,他可以肆无忌惮再笑大声一些也无妨,她不会计较,还会笑脸相迎。

    ……

    森严肃穆、高墙耸立的宫门,今日当差 的守卫,依旧如往昔那般,一身光鲜帅气的盔甲,配着冰冷兵器,直挺挺守在那里,别说是眼神,就连头发丝都透露着忠于职守。

    忽然!

    宫门守卫神色一动。

    不远处,在朦胧黯淡的月光下,一辆极具威慑力的马车踏着夜色而来,骏马奔腾,速度极快。

    如此熟悉的马车,这般不常见的速度。

    守卫们都觉得事态严重,只等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一守卫急急上前拱手。

    ;摄政王!

    ;本王来宫中赏花灯。

    摄政王自马车而出,淡淡看一眼守卫,薄唇微张。

    守卫:;???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今夜耳朵没掏干净?

    摄政王居然来宫中赏花灯,简直比来宫中举剑杀人更来得恐怖。

    事情太过稀奇,一人匆匆前往宫中放花灯处禀报圣上。

    然而,更稀奇之事还在后边,一个出现大众视野中,就能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顾南幽,也掀开马车帷幔,从里边神情自若走了下来。

    她神色淡然,步伐不紧不慢,一身华贵衣裳,腰间挂着圣上亲赐的进出宫玉牌。

    二者无论是谁,守卫都不敢怠慢。

    赶紧引他们进入宫中。

    皇上听闻摄政王和顾南幽一同前来,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心下一咯噔。

    怕是出了大事。

    与皇后妃子们放天灯花灯的心情瞬间没了。

    正要摆驾去见他们,禀报之人又道:

    ;皇上,摄政王说,他与顾三小姐是来赏花灯的。

    皇上憋了一口气,凉凉看了禀报之人一眼。

    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不过……

    ;赏花灯?皇上默了一下,立马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将剩余所有花灯、天灯通通取来,朕要同皇弟与顾三小姐一同放天灯。

    ;是!

    等到顾南幽他们到时。

    一大堆花灯、天灯都已齐齐摆放好,就连平日里不受宠幸,但有名号的妃子,基本上都在此处。

    等放天灯、花灯结束。

    也将近子时,自是要让妃子们各回寝宫安歇,可圣山却命人摆起了佳酿,让乐师们奏乐,宫女们起舞。

    直到圣上让身旁公公去给摄政王和顾三小姐倒酒,摄政王只在矮桌上以酒水写了二字,公公便明白其中之意。

    倒完酒水,公公才慢慢回到皇帝身后。

    酒过三巡,子时已至。

    许多精心打扮的妃子都露出了倦容,可还是眼巴巴的坐着,频频望向皇上,期望今夜能被皇上高看一眼,好宿在自己寝宫。

    奈何到最后,皇上也并未言明。

    还是皇后率先离开,其余妃子才略略不甘,起身告退。

    等到兰妃起身正要告退时,皇上却开口了。

    ;今夜甚乏,朕想听听兰妃弹奏一曲解解乏,不知兰妃可愿?

    ;能为皇上排忧解乏,乃臣妾之福。兰妃看了一眼下首处微微抿酒的顾南幽,又再次开口,;臣妾就这回寝宫做准备,恭候皇上大驾。

    ;好,兰妃还是如此通情达理,朕十分欣慰。

    言谈举止间,皇上已然决定去兰妃寝宫,余下的妃子自知无望,也悻悻然告退。

    有一妃子都走到门口了,还嘀咕一句:

    ;都差点小产了,不好好在寝宫待着,来放什么花灯。

    那妃子声音极小。

    也就临近的几人能够听到。

    刚好,顾南幽便是那几人中的一人。

    差点小产?

    是啊!

    上次从锦绣城回来,摄政王亲自相迎入宫,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诡异能让人迷失自我的水琴之音。出宫前还听到宫女们议论兰妃娘娘差点小产之事。

    看来宫女们议论之人,就是眼前这位兰妃娘娘了。

    而圣上知晓她的来意后,特意要宿在兰妃娘娘处,看样子会敲击水琴之人便是这位兰妃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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