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徐大哥的身材比较消瘦,并不胖。

    但一个女人背着他走,还是很吃力的。

    也就是我,出来打拼这么久,不论是做服务生,当保姆,还是现在自己做生意,都干了很多的体力活。

    让我得到了很多的锻炼。

    这才能勉强背着这么一个大男人走路。

    经过二龙的时候。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

    二龙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上没有什么血迹。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死了,还只是昏迷了。

    但我没有时间去管他了。

    二龙,让你绑架我!

    让你不让我拿手机!

    现在你的报应来了?

    在没有外人帮忙的前提下,我能把徐大哥背出去,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至于你怎么样?

    我是无能为力了。

    你要是死了的话……活该你死!

    ……

    深一脚。

    浅一脚。

    我背着徐大哥,在夜色中,艰难地跋涉。

    城中村中的设施很老旧。

    经常停电,停水。

    路灯也是时亮时不亮。

    有的地段就特别黑。

    中间我们两个人不知道一起摔了多少个跟头。

    于是我的身上也沾满了汗水、泥水,以及徐大哥身上的血水!

    其实我想过,我把徐大哥先背到我的出租屋,然后再打电话喊救护车的。

    可我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里距离我出租屋的距离,远比从这里到北边公路的距离要远。

    我还是穿过这一片的烂尾楼,然后到北边的公路上拦车比较好一点。

    况且,我现在住的那个出租屋附近,本就道路就很狭窄。

    一到晚上,更会停上各种三轮车、摩托车、面包车、小轿车,以及很多摊贩做生意的小推车。

    外面的车想开进来,那是十分费劲的。

    所以温绍年每次来,都是把车停在外面,步行进来的。

    我现在还记得,前不久,我出租屋附近的一家网忽然起火了。

    老板也打了119。

    但消防车就是开不进来。

    都被堵在外面了。

    于是眼见着就是网瘾少年吸烟把地毯点着了的小火灾,硬生生烧成了一场毁了整个网的大火。

    所以我很不确定,就算是我把徐大哥背到我的出租屋,救护车能不能开进来。

    ……

    好不容易,我终于背着徐大哥来到了北边的公路上。

    我不确定具体的时间。

    但现在应该得凌晨三四点了?

    尽管是晚上,但毕竟这里是省城,在公路上还是不时有汽车经过的。

    有大卡车,有私家车,也有跑夜班的私家车。

    不同于城中村里面的昏暗,公路上路灯还是很明亮的。

    我实在是背不动了,于是我把徐大哥放了下来,然后用我的胳膊架着他,努力让他不摔倒。

    我顾不得擦汗,开始拦车!

    我拼命地挥手。

    让经过的那些车停下。

    可让我失望的是,经过的车,没有一辆停下的。

    反而在经过我们两个人面前的时候,车速更快了!

    不论是私家车还是出租车,都不肯让我们搭车。

    让我更气愤的是,明明有几辆闪着空车标志的出租车也经过了。

    却仍然是不肯停下。

    我气得想骂人。

    但我低头打量自己和徐大哥的形象时,我又骂不出来了。

    我很理解那些司机为什么不肯停车了。

    此时的我和徐大哥都是一身的血迹。

    面目狰狞。

    谁敢拉我们?

    谁知道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准备抢劫还是要碰瓷呢?

    但理解是理解,挡不住我的焦急。

    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不确定徐大哥还能撑多久。

    这时,远处又有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开了过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把徐大哥放在地上,然后不管不顾地冲到了路中间。

    双手横开,拦住了那辆车。

    出租车急忙来了一个急刹车,在我面前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瞎了么,赶着投胎啊?想死的话去别的地方死,不要害人,你这个疯……”

    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来,对我就是破口大骂。

    但他正骂得起劲,可看清了我的一身血迹时,顿时吓得不敢再骂了。

    “你……你要做什么……”

    “司机大哥,我朋友受伤了,麻烦你送他去医院好不好?我们是好人,我们不会害你的!”

    我急忙解释。

    “好……好……”那司机哆哆嗦嗦地说。

    我千恩万谢。

    急忙回去扶起了徐大哥。

    可我刚转身要上车,那出租车已经加油,把我们扔下跑了。

    几个加速,就跑得影都不见了。

    气得我几乎要暴走。

    就在这时候,又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是有人受伤了吗?快点上车!”那司机从驾驶室里面跳了下来,和我一起扶着把徐大哥塞进了后排。

    我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副驾驶上。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请快一点,你……源哥?”

    我正在和司机说话,忽然间我愣了一下。

    因为发现这个出租车师傅我认识。

    王源。

    我在杨杰那个工厂当厂妹上班的时候,公司的保安队长就是这个王源。

    ……

    王源是个身高体壮的汉子,话不多,皮肤黝黑。

    他心地很好。

    拿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那时候我们住宿舍的多是女工。

    女工力气小,每次要换桶装水的时候,都得两个女人,甚至三个女人一起去水房换水。

    但只要王源看到,一定会帮我们抬水。

    如果是王源只对特定的一个或几个女人帮忙的话,那么可以理解成,王源是看上其中的一个女人了。

    或者这几个女人长得都好看,男人愿意献殷勤。

    可王源帮忙,真的是不分对象。

    不管对方是年轻还是年纪大了,是漂亮还是平凡,他都是很热情。

    并且纯帮忙,不借机搭讪,不揩油,不占便宜。

    甚至就把水放在宿舍门口,连门都不进。

    从这方面看,他其实是温绍年是很相似的。

    不同的只在于,他没有温绍年那么显赫的家世。

    所以那时候,很多人都说,这个王源真是一个好男人的代表啊!

    甚至比杨杰还好。

    如果不是农村人,在城里面没车没房的,女人真是排着队要嫁给他呢。

    事实上,就算是他没车没房,当时厂里也有不少女工对他有意思呢。

    有的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有的直抒胸臆、当众表白。

    还有的女工,主动跑到保安值班室,要给王源洗衣服,洗内裤的。

    但王源都是脸红地推辞了。

    他说,他已经有对象了,在老家等他呢。

    两人已经订婚了。

    就等他挣钱回家结婚呢。

    在到处充斥着男人劈腿出轨的现代都市,能有一个这么老实巴交的男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可惜啊,那是别人家的男人!

    一般人惦记也没有用啊。

    ……

    听我喊源哥。

    那司机一愣。

    这才仔细打量我:“你……你是乔欢喜?”

    “是我!”

    我急忙点头。

    在这样一个危险又混乱的夜里,能遇到一个熟人。

    哪怕是不那么熟悉的。

    也能让人感到不少的安慰。

    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

    王源开着车,一路飞驰,往最近的医院开去。

    路上,遇到了好几个红灯。

    但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王源都是呼啸着开车直接通过的。

    等到了医院急诊室的门口,已经闯了四五个红灯了。

    “医生!救命啊!”

    “快来人啊!”

    我下了车,在扯着脖子大喊。

    很快,从急诊室里面冲出来好几个大夫和护士。

    这些人看着一身是血的我。

    过来就要把我往担架上按。

    “不是我!受伤的不是我,人在车里,这是我粘上的血!”

    我急忙解释。

    那些急救的医务人员这才打开了车的后门。

    把昏迷不醒的徐大哥弄了出来,放在了担架上。

    然后在一片闹哄哄中,把徐大哥送进了急救室。

    我在后面跟着小跑。

    但是在急救室门口,我被护士拦下来了。

    让我在外面等。

    见徐大哥已经进去了,我腿一软,此时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一下子靠在了墙上。

    闭着眼,大口地喘气。

    刚才那个护士走过来问我:“姑娘,你受伤没有?要不要给你包扎一下?”

    其实我也受伤了。

    我的脖子上,被二龙划了一下。

    我磨断绳子的时候,手上的皮都破了。

    后来我又摔了很多的跟头。

    身上多处青肿擦伤。

    但这都是皮外伤。

    相比较于我担心徐大哥的伤情,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也感觉不到疼痛。

    于是我摇头。

    我哪都不去。

    我就守在这里,等徐大哥的消息。

    ……

    “喝点水。”王源走了进来,还拿给了我一瓶水。

    “谢谢。”

    我接过水,并没有直接喝,而是很诚挚地感谢了王源。

    “没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啊?里面那个人是谁?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一定说。”王源对我说。

    “那个人是我朋友,是为了保护我受伤的。”我简单地把事情和王源说了一下。

    王源点头。

    “奥,还没给你钱呢……还有把你的车都弄脏了,真不好意思啊……可我走得太着急了,身上没带钱,下次给你……源哥,你怎么开出租了?你不在厂里了?”我先是表示了歉意,然后问。

    “什么钱不钱的,说那个就见外了。我还在厂里当保安队长,这车是我一个朋友的,他这几天有事,我帮他开几天。”王源和我解释。

    他又陪了我一会儿,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和王源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约定过后再联系。

    ……

    王源走后,我喝了一口水。

    然后还是走到了护士台的前面。

    “在城中村北边烂尾楼那里,还有一个伤员,你们最好去看一下。”

    是的,我把二龙的位置告诉了医院。

    希望医院可以派人去救他。

    我并不是一个滥好人。

    以二龙做的那些事来说,他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但万一他没死呢?

    就这么跑了呢?

    跑了不要紧,可不要回来再报复我和徐大哥啊。

    再或者,他要是再对温绍年有什么伤害的话,就更是我不能容忍的了。

    所以让医生把他找回来,再报告巡捕,让巡捕处理二龙,是最稳妥的办法。

    ……

    一个多小时后,救护车回来了。

    二龙也回来了。

    同样被推进了抢救室。

    徐大哥抢救了2个小时后,主治大夫一头汗水地走出来了。

    我急忙冲上去问病人怎么样了。

    从医生口中,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

    虽然徐大哥身上中了好几刀。

    但徐大哥真是命大。

    尽管失血很多。

    居然都没有伤到要害位置。

    至于后来的坠楼,就更走运了。

    虽然徐大哥是和二龙一起从三楼上摔下来的。

    但落地的时候,徐大哥是在二龙的上面的。

    等于把二龙当成了自己的肉垫。

    所以徐大哥受到的冲击并不是很大,只是右臂骨折了。

    倒是外面看着没什么血迹的二龙,这么一坠楼,受了严重的内伤。

    现在还在抢救呢。

    同时,我也报告了巡捕,做了笔录。

    巡捕已经派人严密监控二龙的病房了。

    可以断定,二龙出院的那天,就是他进牢房的同一天。

    ……

    在徐大哥养伤的日子,我去了周老师家。

    我必须要告诉他们,徐大哥受伤了。

    因为徐大哥最亲的亲人就是盼盼了。

    听到爸爸受伤,盼盼一下子就哭了。

    就要马上来看徐大哥。

    周老师开始的态度很激烈,不同意让盼盼来看徐大哥。

    觉得徐大哥又是好勇斗狠受的伤。

    他早晚就要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希望盼盼再和他来往。

    但我很诚恳地向周老师解释,徐大哥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了。

    他就是要离开省城,彻底和这些江湖中人断绝关系,惹得下面的兄弟不满,这才拔刀相向的。

    现在徐大哥正是需要人关心照顾的时候。

    你们应该鼓励他。

    支持他的决定。

    周老师没说什么。

    但那天下午,我在徐大哥养伤的病房,看到了盼盼。

    ……

    一周后,徐大哥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期间,二龙也醒了,但他对巡捕的问话选择了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就想抵赖过去。

    想把一起故意杀人案,给掩饰成打架斗殴。

    两者的刑期差别可是巨大的。

    巡捕只是做了我的笔录。

    后来又要做徐大哥的笔录。

    因为徐大哥是事件的当事人和受害者。

    我的笔录虽然也能当证据,但还是徐大哥的证词分量更大。

    可徐大哥也拒绝回答。

    事情就有些僵持了。

    等巡捕走后。

    我有些恼了:“徐大哥,你为什么不把那晚的事情都说出来?你还顾虑什么?我都说了,你再瞒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这时候,你还把那个二龙当兄弟!你要不要这么蠢!”

    徐大哥有些惭愧:“欢喜,你别生气,我不是还把二龙当兄弟,只是我们道上的规矩是江湖事江湖了,不能通过巡捕来解决……”

    他没等说完,已经被我不耐烦地打断了。

    “徐飞,你是不是被摔傻了?你不是要退出江湖了么?还说什么道上的规矩!你还要混什么道!之前你不是说了么,从此没有什么飞哥了,只有一个老徐!老徐是普通公民,要遵纪守法,有事不找巡捕你找谁?还有,如果二龙真的因为你的纵容,逃脱了重罚的话,以后他报复你怎么办?报复盼盼怎么办?难道你希望,以后那个二龙拿盼盼威胁你么?你这个蠢货!”

    我是真生气了。

    要是徐飞不指证二龙,岂不是辜负了我让医院把二龙找回来的苦心?

    不知道是被我骂得开窍了,还是担心二龙以后对盼盼不利。

    徐飞低头不说话了。

    然后,他终于肯配合巡捕的调查了。

    他说出了那晚所有的事情。

    巡捕表示,将以“绑架”、“故意杀人”的罪名起诉二龙。

    估计二龙要在监狱里呆很久了。

    ……

    等到徐大哥出院,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尽管胳膊上还打着石膏,但是人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迎接徐大哥的,是周老师和盼盼。

    她们要把徐大哥接到她们那里住。

    我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没有和她们一起接徐大哥出院。

    在徐大哥出院的前一晚,我给他写了一封信。

    信是这么写的。

    “徐大哥,明天你就要出院了,恭喜你,这段时间要注意饮食,补充营养。希望你早日完全康复。”

    “徐大哥,谢谢你那晚拼命地救我,也谢谢你爱我。我明白,你对我的爱是发自真诚的,我完全能感受得到。只是我不能爱你,因为我已经有了爱的人。虽然你做的已经足够,但我乔欢喜不是一个会轻易变心的女人,我还是爱那个男人。”

    “但徐大哥,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有一个男人,为我如此义无反顾、出生入死过。”

    “可也仅仅而已。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也无法欺骗你。如果我此时说爱你,那不是爱,那只是感激。就算是勉强和你在一起,也不是真的爱情,最后难免互相伤害,对你,对我都是不公平的。所以只能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以后不再相见,是我为你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所以你出院,我就不来送你了。有人说,不能做恋人,还可以做朋友。我这个人比较笨,我不知道怎么和一个被我拒绝的男人做朋友,所以以后我会在心里记着你,默默祝福你,却不会再主动和你联系了。”

    “希望你以后能遇到一个你爱她,她也爱你的女人。希望你能和盼盼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当一个平凡的,善良的,与世无争的好爸爸,永远幸福。”

    “你的朋友,乔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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