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儿,哑巴进来了,手里提了个酒瓶子。

    酒壮熊人胆,他这是给自己撑场面。

    我不禁冷笑,喝的更多一些更好,一剪刀下去了他还不知道痛了。

    我紧紧的捂着胸口的剪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连续喝了好几口酒才放下酒瓶子,那酒味道特别大,劣质的白酒喝下去了对人脑子损伤极大,不过也要长年累月的喝。

    此时,他开始解开身上的扣子,露出黝黑的皮肤,身上很大一块伤疤,看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的,也没有好好的接受治疗,伤疤很难看,纠起来的肉疙瘩就像一块块肉瘤子,看起来十分的恐怖令人作呕。

    他摇晃了一下身子,爬了过来。

    我继续说,“你想做了吗?那你洗了吗?我要是得了妇科病也不会生孩子的。”

    他该是知道这个的,相信村子里面得了妇科病生不了孩子的人不少。

    他愣了会儿,对我一点头。

    我也点头,摆正了一下姿势,“那来,我准备好了。”

    我主动他却不动了,一双三眼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瞧,比划了一会儿作罢,拿了纸笔出来。

    他竟然还会写字,字迹很难看,歪歪扭扭,我辨认了很久才认出来,他在问我叫什么。

    我想了一下,随便胡说,“我叫张朵。”

    他重重点头,跟着又写,“你想家吗?”

    我没有家,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有家了,任何人都想占我为己有,却从未叫我有过回家的感受,包括卓风也经常叫我感觉到不安,我怎么会有家呢?

    没有家又哪里来的想家?

    我摇头,“我没有家。”我继续胡说八道,“我被卖过很多次了,生过孩子,最后还是被卖了,你还会把我卖掉吗?”

    他使劲摇头,咿咿呀呀了一阵就颓然的依靠在炕头的一角,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看着他脸上的愁容,该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良久,他继续写,“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花了好多钱,攒了三十年的钱。”

    他三十岁了?我看着不像,估计也就二十出头啊,估计是因为在这里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看起来的确是老成,可人的年龄是无法掩盖的。

    我深吸口气,无奈的说,“你三十多了吗?我才二十五岁啊。”

    他怔忪了一会儿自己低头算,摇头,比划了一下,他才二十。

    我好奇起来,“那你说你攒钱三十年了,是什么意思?”

    他继续写,“我爹攒钱三十年,为了给我娶媳妇,他没看到你买回来死在了路上,前天才埋的。”

    原来是这样。

    他爹是不是也将他妈妈买来的?如果是,那就活该。

    我继续问,“你妈妈也是买来的吗?”

    他点头,又摇头,继续写,“不知道,不过她跑过无数次又回来了。”

    那就是买回来的,不过作为母亲多半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肯定是放不下他才回来,不管因为什么,能够回来还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啊。

    我突然惆怅起来,想起我的妈妈,她现在在哪里,当年生了我看到我是女儿的时候该是怎么样一种心情?可现在呢,她又去了哪里?

    她已经不能生育了,抓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过日子,将我给她的钱全都给了那三个儿子,想来也真是可悲。

    我有什么错呢,一出生就被嫌弃,挣扎了九年,到底还是没能逃脱被卖掉做生育工具的命运,真是悲哀啊。

    我一阵感叹,胡思乱想起来,或许是因为炕太热了,浑身起了汗珠子,我下意识的扭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碰到了怀里藏着的剪刀,再看向哑巴,他竟然靠着墙壁睡着了。

    鼾声四起,看样子是喝多的缘故。

    他才二十岁,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上学,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赖着姐夫纠缠他,整日想着如何睡了他,眼前的哑巴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他要走他父亲的老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样的穷山沟里面买卖婚姻,生儿却卖女。

    不过因为年龄小,他的很多想法还没促成,现在叫他改变还是很简单的,可我不知道能有多少时间跟他周旋。

    渐渐地,困意袭来,我穿好了裤子,抱成一团,也睡着了。

    早上,天蒙蒙亮,一阵吵嚷,床上的哑巴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看看我,又看看外面,对我摇头,蹬了鞋子就出去了。

    外面老妇人大叫,骂他是废物,一个女人都败弄不好,是不是要她亲自来教。

    哑巴咿咿呀呀了一阵,老妇人也出去了,他再次回来,揉了揉还有些困意的双眼,看着我,伸了伸手,还是放下了。

    他写给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做,外面人会笑话我,你别跑,我肯定对你好,我们慢慢来。”

    我舒口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这个结果正是我需要的,可我也在担心,长年累月的因为他的善良叫我改变了什么想法,我想逃走,非常想,可时间久了呢?我发现我不想走了呢?

    我无法形象那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我吸口气,无奈的点头,将手臂上另外一个铁链子递给他,“给我解开,我不跑,我也跑不了,这么冷我能跑到哪里去,肯定就冻死了,我也想过好日子。”

    他嘿嘿一乐,立刻给我解开了,还伸手抓了一下我的手,黑乎乎的脸上红了一片,转身就走了。

    我怔楞着,看着被他刚才捏红了的手腕,下意识的缩回来,狠狠地在身上擦。

    陈然,我是热心的,我是抱有怨恨并且无比痛恨的。

    我要逃走,只是现在我要做的事摸清楚这里的情况,在他们不防备的情况下逃走才行。

    我穿好了衣服,洗了把脸,这里的水味道很大,不像是污染,更像是因为山泉水的一种特殊味道,洗了脸没有东西擦,脸上干巴巴的,一层皮都要裂开了一样。

    我推门出来,顿时一股冷风夹杂着风沙吹到了脸上,我惊得连连后撤,锁了脖子,冷的浑身颤抖。

    这里冷的令人骨头都疼,一眼望去,满眼的黄图,没有任何树木,即便有也是干巴巴的几只枯枝,随着风沙摇摆。

    不用怀疑,这里是最贫穷的西北高原,想走出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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