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这副无理的泼妇模样让曾淑惊呆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娘,我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您是我的亲娘, 我怎么会看不起您呢?您出了事我也不能不管, 唯有尽力去描补。”

    “总之这件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按照您的意思来,那些东西尤其是从库房里拿出来的, 都必须尽快地赎回来。”

    “您把当票和银子都给我吧。”

    曾淑语重心长地道:“娘, 两三日都能发生很多事情,更何况是两三个月?重阳往后是冬至、腊八, 您当的都是贵重之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上,到时候您怎么拿得出来?”

    “您就听我的,把当票给我!”

    但这话不知是戳到了田氏哪儿的痛处,她脸色的难堪之色一闪而过, “你,你还说你不是看起我这个做娘的,你这是做女儿的样子吗?”

    “我都说了再过两个月这事就解决了,你却偏偏要插手,我是你娘啊,你却这般的不听话!”说完了这话,她又放柔了些许音调道:“淑姐儿你听话,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娘自有主张。”

    但曾淑却没法不管的, 她怒道:“娘,你怎么就这样执迷不悟呢?如今这事只有你和我,钟妈妈以及大嫂这四个人知道, 我们只要把东西赎回来祖母她们也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后只要您诚心改过……”

    “什么?你大嫂也知道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田氏就一直有些忧虑,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实际上她夜里都睡不好觉,也梦见过东窗事发之后自己的凄惨下场,如今一听说大儿媳妇居然也知道了顿时就面无血色。

    “好啊!我就知道她也不是个好的,之前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楠哥儿跟着祖母她很放心,但私底下却打探婆婆的行踪。”

    “却是在这里头使着坏呢!”

    “她人呢?”田氏扭头四顾,“你让她出来,我倒要看看这儿媳妇的胳膊肘往哪儿拐的,竟敢爬到婆婆的头上来了。”

    “娘!”

    曾淑见她顾左而言他,实在是没法沟通,心里头是又急又气,“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是您自己做错了事,怎么又推到大嫂的头上来了?”

    “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如此?!”

    “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是自己做错了?”曾淑回想起近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情,便气冲脑海,“都说了田家不安好心,你却仍由她们觊觎二妹和二哥,还硬生生地塞一个二哥不喜欢的人过去!”

    “您想过后果吗?”

    “您可知道我们家答应了唐家什么条件?”

    曾淑的胸膛起伏着,“田三姑娘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要了!怎么一提到祖母,一提到你的亲儿媳妇,你就一副她们要害你的模样,但是一提到田家的人,你就迷了心窍?!”

    “谁对你好,你的眼睛都瞎了吗?”

    “她们给了你什么?你一车车的东西送过去,她们回了什么?你给她们置办了那么多的衣裳首饰,但是她们却把家里搅和得一团糟!”

    “你,你,你住口!”

    田氏同样的情绪激动,指着曾淑道:“她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大不孝!”

    “我没有这样的亲人!”曾淑脱口而出,“我没有这种整日里只知道索取,却不懂得付出的亲人。但凡她们懂得半分廉耻,就不应该在亲戚家里做出这样的事来!有这样的外祖母,我觉得羞耻!”

    “啪!”

    曾淑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回头,然后对上了一双同样难以置信的眼睛。

    田氏怔怔地看着她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了女儿一巴掌,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双眼圆瞪的曾淑,然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但却被退后一步的曾淑躲开了。

    “淑姐儿,我……”

    “你打我。”曾淑摇着头,眼睛使劲地眨着,唇也紧紧地闭着,“你自己做错了事,不但不知悔改,还胡搅蛮缠。”

    “罢了,你不想听我也不想说。”

    曾淑觉得心都凉了,她看向田氏的目光很是失望,然后取出大嫂给的银票放在桌上道:“这是大嫂给的,你可能会觉得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天天捧着你,顺从你的才会是好的。”

    “但其实不是,是当你遇到了难处却还是和你站在一处的才是好的。你若真的还想这个家好,就听我的把东西赎回来吧。”

    这话说完,曾淑脚步不停地就往外走。

    待曾淑走了一会儿后田氏似乎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桌上的零散银票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转身冲了出去。

    “淑姐儿——”

    “淑姐儿你等等——”

    “哎呦……”

    “大太太!”一直悄咪咪躲在门外,先是看到大姑娘冷着脸出来,然后又看到大太太慌慌张张追出来结果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的钟妈妈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担忧地道:“天啊,您的鼻子流血了!”

    “快!”田氏跌得泪眼朦胧,不但鼻子流血了,腿也觉得不太灵便,但她却顾不上这些,指着快要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道:“快去追!”

    “快把淑姐儿追回来!”

    钟妈妈犹豫着,“可是大太太您……”

    “不要管我,”田氏狠狠地推了钟妈妈一把,把人推得跌了个屁股着地,“你快去追啊!快去把淑姐儿追回来!”

    田氏悲痛地哭了出来,“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啊!淑姐儿啊,娘知道错了,娘知道错了啊……”

    疾步离去,走着走着又跑了起来的曾淑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她只想要赶快地离开,片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这幅模样不但把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吓了一跳,就连不放心想要来看看的童氏远远看见了也目瞪口呆。

    “淑姐儿这是怎么了?”童氏惊讶道。

    “不知道呢,”她的丫鬟犹豫道:“但好像是很生气的模样,大奶奶,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是要去大太太处还是追上去看看大姑娘?”

    童氏仔细想了想,“还是去大太太那儿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看淑姐儿那个方向应该是要回去了,没准是侯府里有什么事呢。”

    丫鬟点点头,于是主仆两人就继续往前走。

    但两人来到田氏的住处,还没走到门口呢就看见钟妈妈扶着满脸鲜血,一瘸一拐的田氏出来了。

    田氏还伸长着手一个劲地喊着曾淑的名字。

    童氏看到这情形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扶住田氏的另一边,惊讶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别管我!”田氏焦急道:“你看到淑姐儿了吗?她去哪儿了?你快去追,你快去追她啊!”

    童氏不知道这母女俩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老实地回答道:“刚刚我看见她往大门口走了,这会儿怕已出了二门上了马车,母亲您是知道的,侯府的马车快得很,恐怕是追不上了。”

    “追不上了……”田氏的表情变了好几下,然后猛锤了胸口好几下,大声哭道:“我的淑姐儿啊——”

    ……

    曾淑流着眼泪,沉默地坐在马车上。

    左边脸颊微微泛红。

    旁边的侍书和晴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作为丫鬟的她们,实在是太明白夫人脸上这是什么了。

    侍书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被稳重的晴雁瞪了一下,于是两个丫鬟低着头一言不发,仍由马车穿过嘈杂的街道驶进了内城,停在了侯府门口。

    “直接进去!”

    晴雁不等马车停稳就掀开帘子的一角,冲外头喊道:“马车在二门上停,再让抬轿的在那候着,回正房。”

    轿子在晴雁的指挥下一路进了正房,然后停在了房门口,过了一会儿曾淑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下了轿,穿过低着头的侍书和晴雁回到了房内。她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对跟进来的侍书道:“你去把我装压箱银子的那个匣子找来。”

    侍书顺从地应了,然后从某个箱子里找出了那个自从嫁过来之后就许久没用过的匣子,“夫人,就是这一个,里头装着您的压箱银子以及地契等物。”

    曾淑实际上的嫁妆并不是很多。

    虽然她是曾家的嫡长孙女,但曾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所以她的嫁妆公中也只出了三千两。另外就是侯府给的古董、大件摆设等聘礼、曾老太太邹氏给的地契以及银子,还有就是曾淑的亲娘田氏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一千两银。

    出嫁的时候虽然有八十八台,但现银并不是很多,曾淑抓起来数了数也只有三千多两。她把零碎的拿开然后将这三千两塞到侍书的手里,道:“你把这些银子拿,拿去给大嫂。”

    “跟她说今天的事就托给她了。”

    “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激,这件事请她捂紧一些,不要传到祖母的耳朵里。另外就是,”曾淑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最近都不会回去,请她多担待,如果祖母那边有什么不好,再派人来告诉我。”

    侍书大惊,“姑娘,这是您的嫁妆啊!怎么要拿给大奶奶?”

    这件事侍书迟早都会知道的,于是曾淑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低头心灰意冷道:“她是我亲娘,我总不能不管她。这三千两银是家里给的嫁妆,你都拿回去吧,也算是我最后尽了做女儿的一份心了。”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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