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祝余抱起小狐狸景落时,景落的眼神变得鲜红,这次是她注视着祝余。

    而祝余也意外的从她的目光中发现了离奇的事。

    他竟然从小狐狸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忧生前真实经历的过去。

    之前祝余了解到的无忧和三七之间的故事都是从心魔中了解到的,而祝余也知道,心魔乃是人癫狂之后的一种心境,必定与实际情况有所出入。

    而现在,有了景落在,他知道了无忧生前最后一段时光所经历的一切。

    ————

    那时候,无忧已经等了两年。

    两年时光说长不长,却是将她头顶最后一根黑发也尽数染白。绝蛊反噬,日夜啃食她的五脏六腑,哪怕外表看不出来却也能看出她瘦了很多。

    如果那人再不回来,她想她该撑不住了。

    不过在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那个人还是回来了。

    无忧那时正在山下交货,天气渐冷,山上的药草大多都枯萎了,只剩下一些他提前晒好炼制的存货。还是李家的药铺,只不过招待她的人已经从老李变成了他的儿子小李。

    小李瞧着无忧就是笑着,极其温和:;钟姐姐来了,是来交货的?

    无忧点点头,把背着的竹筐交给小李。

    小李把竹筐放到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放到了无忧手中。无忧还未收回手,小李便一把握住。

    青年有些腼腆又害羞的笑着,像是小时候常黏着姑娘的模样:;钟姐姐,今年我阿姊和姐夫从外地回来,你要不要来我家一起过年。

    无忧知道面前的青年喜欢她,就像是她喜欢三七一样的喜欢。可是喜欢啊只能给一个人,把一颗心都给了一个人,那还有多的分给别人呢?

    ;抱歉。

    无忧面无表情的抽回了手,微微垂下眸子。

    ;我习惯一个人了。

    不是习惯了,只是不可以再牵扯别人了。

    说完这话,无忧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摇头,转头离开了药店。

    外头下起了小雪,无忧向来怕冷,把斗篷拢了拢把自己包的更好些不让冷风进到斗篷里。

    她把琉璃镜戴上,才勉强看清楚了些。

    她现在病得越来越重,只能靠药吊着,如果不是叶芳迟送她的琉璃镜,她连下山的路都看不清。

    想了想也不着急回去,于是无忧打算去买点酒。尽管她现在已经完全尝不出东西的味道了,但是喝酒可以让她大脑放空,让蛊虫反噬的痛苦减小很多。

    她想着便慢悠悠的往酒铺走去。

    在经过巷子时,她没有太注意,可是却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一扯把她拽了进去。

    那力道很大,她鼻梁上的琉璃镜直接被摔在了地上碎开。随后就是后背撞到墙上的刺痛,斗篷的帽子落下,露出她银白色的长发。那只手又抓住了她的头发,力道有些大了,强迫她抬起头。

    无忧就是想都不想银针已经捏在指尖往那人身上扎去,却在听见那人的话时手停在了半空。

    ;疯女人,你除了银针扎人就不会别的吗?你可以再试试用针扎我,不过我已经不怕你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喊她疯女人。

    她茫茫然抬头,对上了一双绿宝石般的眼。

    两年不见,那人已经高他足足一头,少年的稚气退去后,愈发立体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成熟了许些,当然,也更英俊了。

    此时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袍角绣着华贵的金边,腰上还附庸风雅的挂了一枚玉佩,微卷的发间垂落着装饰用的流苏,华贵非常。

    这是她的小狼崽啊……

    无忧突然就明白了那些做母亲的人为什么都恨不得天天盯着自己的孩子看,原来是一个看不着,那人便不会是记忆里的模样了。

    ;你的头发怎么了?那人的手里还扯着她银白色的头发,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像是有几分不满。

    在渡过了尴尬的变声期后,如今终于沉淀下来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她只听了一半,便再听不见了。

    琉璃镜摔碎了,她便微微眯着眼睛瞧他。

    更高了,也更大了。离开时还是半大的狼崽,而现在已经是可以咬死人的野兽了。

    可在青年出现后,她也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蛊虫开始活跃起来,反噬比以往都要强烈。

    ;嗯,回来了啊。

    无忧答非所问的说着,把头发从青年手里抢回来然后站直了身道:;我们先去家里……

    说着就想走,不想脚下一软,栽倒在那人怀里。

    青年的怀抱温暖的很,像是个大火炉。

    视力再一次涣散起来,倒是多少削弱了耳畔的轰鸣,无忧甩了甩昏沉的大脑,本能想抬手扶住什么,却被对方顺势抓住了手腕。

    ;你的脉搏跳得很快,为什么?青年人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遥远:;生病了?

    ;……先回家。无忧深深吸了口气,将那股涌到喉头的血腥气咽下来,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她不喜欢狼狈,也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不过这一点怕是难以做到了,因为对方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你——

    ;你可以试着跟我打一架,不过你打不过我了。青年嘴角露出一抹笑,还很不客气的颠了颠,随后眉头便轻轻皱起:;怎么这么轻,你又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不关你的事三七,现在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无忧微微垂下眸子伸手轻轻搂着青年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又把头靠在青年的肩头。

    她几乎是贪婪的嗅闻着青年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瞬间眼眶微微红了。

    她的三七,已经完全长大了。

    青年抱着她,沿着那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山路上山,到了院子里不客气的把她随手丢在了床上。

    也幸好床榻不硬,否则无忧估摸着自己是要骂人了。

    ;现在可以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青年有些不耐烦的抱胸看着无忧,随后又有些烦躁的说:;算了,反正你也是不会说的,那就别说了。

    无忧不说话只是那么安静的瞧着他。

    青年忽然一笑道:;我按照约定来还债……说吧,你要什么?是金山银山还是绫罗绸缎?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招来。

    青年喋喋不休的说着,像是一只在吊着猎物在手下败将前摇尾巴的大狼狗,她默不作声的听了一会儿,突然想看看对方惊讶的模样。

    ;我想你陪着我一辈子,行么?

    果不其然,她看见青年愣了一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

    青年皱起眉头,语气有些戒备:;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这是又在怀疑了吧?

    她慢吞吞的想着,嘴上却说:;没有啊,我很认真的……不过时间没那么长。就……在陪我看一次院里的海棠花开,再过一个春。等春过了,你去哪我便再也不管了。

    ——因为她快要死了。

    她低下头,算计着自己剩余不多的日子,最后给出了一个准确一些的数字:;一个月怎么样?一个月后,我们两不相欠。

    一个月后,她大概还有半个月准备后事的时间,可以找个山清水秀……唔,或者明年会山清水秀的地方挖个坑,躺在里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却想再和面前的人看一次海棠花,尽管她也明白……自己不一定能看见了。

    ;只是一个月?高大的青年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失望,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会要金银财宝什么的。

    ;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时间。无忧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总带着孩童恶作剧一般的恶劣,对着青年眨了眨眼睛。;我已经……有两年没看见你了。

    那人嗤笑道:;下一句是不是你想我了?我说疯女人,你是把我当小孩哄吗?

    无忧也笑了起来,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你难道不是个小孩么?

    也不知是那句话戳到了对方的炸点,三七碧绿的眸子危险的眯起,走上前来,两手撑在身后的墙壁,将无忧困在双臂间,欺身而上:;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你不要试图再用言语来控制我,否则……

    ;否则怎么样?无忧的语气仍是漫不经心,缓缓勾起唇角,有些涣散的眸光盯着模糊的影子,试图看清面前人的脸,;你这是在向我示威吗?嗯?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倾家荡产的将你买下来,你现在还在人贩子手里——

    对付有些人,你永远不能服软。

    而她也不想服软。

    耳畔传来一声怒吼,身后的墙壁狠狠颤动了一下,落下的尘土洒在头顶,无忧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面无表情的拂去。

    ;我会还给你的!一个月是吧?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对方有些气急败坏的吼着,绿色的瞳孔里闪着凶光,与先前那副装出来的正经模样判若两人。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孩子……虽然现在长高长大了,穿上华贵的衣服打扮得一本正经了,到底还是个一生气便会龇牙咧嘴的小狼崽。

    无忧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在那人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好啊,那我们一言为定了,谁都不许违约。

    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奈何桥。

    ;所以你的头发到底怎么回事?晨起时分,青年不知动了什么心思,硬是要将她满头银丝挽起。

    青年拿着象牙玉梳帮他打理着满头银发,就像少年时待在她身边时一样。嘴上却是不饶人:;莫不是真的老了?

    ;嗯,老了。

    无忧闭了闭眼养神,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这么一早起来就困的不行。

    忽然她觉得头皮一痛,原是那人凑上前来,将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上,烫得她本能一缩。

    ;我见他们变老都会生出皱纹,你脸上一根也无,绝不是老了。

    三七的手捏起她是脸颊,手指滑过她细腻的皮肤。温热的指尖抚摸过微冷的皮肤,让她忍不住微微一颤。

    无忧拍开他的手,嘴角微扬:;你懂的倒还挺多。

    ;你少讽刺我,别当我跟以前似的听不出来。三七皱了皱眉,将她的长发盘起,把她的长发用月白色的流苏发带绑起来:;不过老了也好,老了就打不过我了,只能听我差遣……

    ;呵,倒是会做梦的。无忧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手脚快些,收拾完了还要下山,去一趟药铺……唔。

    那小子下手没轻没重,这回不知哪根筋搭错,竟是生生拽下一缕断发,她忍不住伸手将其推开,眉头微微蹙起看着青年:;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青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这么急着下山,怎么?看上李家那小子了?

    ;胡说什么,我对他没想法。

    她要是对别人有想法,说不定……也不会苦成如今这般模样了吧。只是这些,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无忧伸手将头顶的发结扯松了些,结果出门时看不清脚下门槛,绊了一跤,单膝跪在地上,头晕脑胀,一时站不起来。

    她能感受到青年灼热的目光烙在背上,却不指望对方能伸出援手——果不其然,那人踱步到身前,在她对面蹲下来,笑得露出尖尖虎牙,有点欠揍:;哎,我说,你都老得走不动路了,还成天乱跑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就是单纯坐久了,眼前有点发黑。

    无忧就看不惯这小狼崽子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语气淡淡:;以后不会了。

    这还真不是假话,为了让最后的一段时间好过点,她特地配了恢复视力的药,只是有些药材本地没产,托着药铺打听了小半年,近几天里总算有了回音,而她这次下山就是去取货的。

    那药材生僻难寻,可效果却是众人皆知,小李看过药单,借着交易的当头小声劝了几句:;钟姐姐,这些药材对身体损伤很大,你如果真的要用,还是少用的好,不要伤着自己的身体。

    无忧看着面前的青年,她很早就认识了李家人,可以说面前的青年也是一声声喊着她姐姐长大的,也是这世上不多的关心自己的人。她心中微微一软,声音温和了些,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用再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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