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大家都消气。喝茶。”

    一双纤纤素手持起小茶壶, 用岭南方法,慢慢泡着功夫茶。

    小茶桌一头是毛熊李维诺夫。另一头坐着几个汉口本地茶商。隔着个小娘子不好动手,只能用眼神打架, 打出刀光剑影的国际争端。

    林玉婵小心滤茶, 似乎在耐心等着什么。好一阵,才头也不抬, 答道:“他们不搬。愿做出补偿。”

    几个汉口茶商脸色都是一黑。

    天上掉下个林姑娘,本来就路数不正, 大家看她能跟洋人顺畅沟通,死马当活马医的请她帮个忙,传个话;谁知她转眼就和洋人谈笑风生,茶厂里聊了半天, 众茶商觉得莫不是遇到坑蒙拐骗的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她扇了洋人一巴掌,真要以为她是个委身番鬼的女汉奸。

    朱老板跟身边众友商已经决定,要是这林姑娘帮不上忙, 那大家翻脸就走, 继续抄家伙干他的。

    此时见她慢吞吞泡茶, 有人便心生焦躁, 一双眼四周乱看, 忽然发现她手边的茶罐——

    “嘿,林姑娘倒阔绰!博雅——这不是海关特供的洋茶叶么?上海买的!这一罐挺贵?”

    上海是全大清最为开放的去处, 各种潮流洋货都自此而来。对于内陆的商人来说, 上海来的东西,就算是一根针一块布,也自动贴上“时髦”、“洋气”的标签。

    海关洋人挑剔,放着本地的砖茶不买,非要从上海运来这些花里胡哨的外销茶。汉口茶商对“博雅”这个牌子也略有耳闻。

    质量如何, 普通人都没试过。毕竟茶叶这东西又没有统一的鉴定标准,口味上见仁见智,只要不是太粗糙,就都能卖个好价钱。但那包装、分装、防潮方式——这些表面功夫可真是精致,一下把汉口那些茶砖茶饼给衬出一个“土”字。

    现在,久闻大名的“博雅”骤然出现在茶桌上,茶商们暂时忘记李维诺夫。有人端起茶盏,试着尝了一口。

    ……也并不是琼浆玉液。但口感上,和汉口这些专供俄国的茶叶,还是有细微差别。

    朱老板咂着舌头,心想,这就是英国人喜爱的口味?

    林玉婵微笑道:“最近我们换了供货茶园,但炒制方法还是一样的。这一罐火候稍微有点过,是筛下来的试验品,但我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诸位老板们见笑。”

    当啷几声轻响,有人失手把茶盏掉回桌上。

    “林姑娘,你、你的意思是……你是博雅的……”

    林玉婵倒出第二遍茶水,然后分发名帖。

    “大家别客气,我在船上还带了不少样品。今日相识是缘分,回头我派人送去你们茶叶公所。互通有无嘛。”

    她吸取了上次在安庆义兴茶栈的教训。装逼要低调,要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拿专业知识和自己的小老板身份砸人。

    “博雅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这个名衔,如果在一个小时前,空口白牙的说出来,这些彪悍的茶商大叔们大概只会把她当疯子骗子,以为她是来凑热闹碰瓷的。

    而现在,亲眼见到她跟俄国茶商往来娴熟,,似乎对茶货市场颇有见解;再咂摸一下她那胸有成竹的态度,几个本地茶商只能微微张嘴,相互交换了一下复杂的眼色,心里默默拼合那碎裂的三观。

    上海果然“洋气”得过分,这么大的茶叶生意,背后居然是个小姑娘撑起来的……

    女人做生意,不晦气么?

    过去在汉口,倒是有过几个被迫抛头露面、经营自家产业的寡妇太太什么的。但弱女子怎能在险恶的商海里拼搏,不出几个月,财运败光,家业被瓜分得骨头渣不剩。

    这林姑娘大概有后台,背后有男人,嗯。

    但就算如此,把一个小女子推到前台来撑场面,也是很稀罕的。

    大家的心思这么转一圈,再看林玉婵慢条斯理泡茶的动作,便都收起了不耐烦的表情。

    俄国人是硬骨头,不好啃;有个上海来的、见多识广的小老板帮着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有人便笑着套近乎:“林姑娘待人接物好大方,真与男子一般,强似闺阁妇人。”

    夸一个女子“接近男人”,在大清语境下,这句话已经是很真心的恭维。

    林玉婵耐着性子,又泡了第三趟水。此时茶摊掌柜堆着笑过来,轻声说:“姑娘,人请来了。”

    汉口茶商和李维诺夫一起抬头。

    一个穿着道袍的风水先生,踱着方步,握着个雕龙罗盘,堆笑着朝大家拱手。

    “驱邪解降,风水招财,化解官非,起名改名,灵僮问卜,和合法事——诸位老爷吉祥!贫道从外头就看到此处紫气冲天,这桌上必有人明日就发财!先恭喜啦……”

    朱老板疑惑:“林姑娘,这人是你请的?”

    林玉婵点点头:“洋人的机器到底坏不坏风水,咱们说了不算。这位‘汉口六壬伏英馆’的龙大师有何高见,咱们不妨听听。”

    龙大师不拿自己当外人。他调整状态,脸上浮现出刚抽了三两大烟的朦胧神色,摇头晃脑开始扯。

    “这个嘛,贫道不才,刚刚去顺丰砖茶厂附近看了一下。西洋机器轰隆作响,是为虎狼蛰伏之相。又有黑烟污水,漏出煞气,的确对当地风水大有损害。不过呢,破解之道也有……”

    鬼扯一大段,最后的建议是,请洋大人将机器挪到特定的方位,请人作法驱邪,然后选个良辰吉日,放鞭炮重新开张。另外,茶厂里需像本地茶栈一样,供奉茶圣陆羽的神位,以求祖师爷护佑。

    鬼扯一大段,最后的建议是,请洋大人将机器挪到特定的方位,请人作法驱邪,然后选个良辰吉日,放鞭炮重新开张。另外,茶厂里需像本地茶栈一样,供奉茶圣陆羽的神位,以求祖师爷护佑。

    林玉婵认真听完,笑道:“我打听过了,这位龙大师很灵的,在本地口碑极好。李维诺夫先生,你既然来了中国,就要入乡随俗,尊重中国文化。这些风水上的建议,您不妨采纳一下,也花不了太多钱。”

    李维诺夫听完翻译,冷笑两声,点头表示同意。

    封建迷信的东西,做做样子而已。他也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只要能让这些中国人消停,让他供个撒旦都行。

    而一群汉口茶商有点傻眼。

    这就是林姑娘的“解决办法”?

    他们说机器坏风水,她真的顺水推舟,找了个风水先生,,给“破解”了?

    这么一来,他们汉口茶商在道义上,完全占不到制高点。

    但朱老板怎能就此罢休。这岂不是太便宜那个李懦夫。

    “林姑娘,你能保证,他‘破解’之后,中国茶商的生意就会一如往常?”

    “不能,”林玉婵使个眼色,让茶摊掌柜把龙大师请走,“我告诉李维诺夫先生,他是外来的和尚,需要表示足够的诚意,才能获得本地人的接纳。重建风水只是第一步。

    “第二,李维诺夫先生申请加入汉口茶叶公所,按照茶叶生产规模,每年按比例缴纳会费,资助各项商业联谊活动。此后,顺丰砖茶厂的产量、定价、以及雇佣工人的薪资,都需经过茶叶公所批准同意,才可实施。

    “第三,顺丰砖茶厂周围的十亩地皮,李维诺夫先生既然已经买下,就要负责后续的开发——修路修码头、供应饮水,设立煤油路灯,协助维护治安,让中国商贩和居民能够安心舒适地在附近生活居住。这也体现了李维诺夫先生作为一个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

    “茶叶公所的诸位老板,如果李维诺夫先生能做到上述三点,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欢迎他常驻汉口,有钱一起赚的,对不对?”

    林玉婵从容不迫地说完,见众人面前的茶都凉了,不慌不忙倒掉,再满上第四泡滚烫的茶水。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只苦了当翻译的维克多。她说的什么“企业家”、“社会责任感”,这些词就算在英语里也属于极度新潮,不知她从哪些学术著作里搬来的,俄语里根本没有相关的名词;只好拿法语拉丁语救急,东拼西凑,总算掰扯清楚这些意思。

    茶摊半露天,冷风吹过堂,维克多咬文嚼字,愣是累出一头汗。

    不过,再看看旁边那呆成一头愣熊的李维诺夫,维克多油然生出智力上的优越感,觉得自己简直太有文化了。心满意足地往椅背上一靠,拿起一盏茶,轻轻嗅着。

    李维诺夫毕竟是精明的商人,听到新鲜概念不退缩,皱眉琢磨了一小会儿,总结出了林玉婵的意思。

    “林小姐,你的建议,是让我用大笔的银子,去购买本地茶商的支持。”

    什么开发地皮、缴纳茶叶公所会费……都是要大笔花钱的事。更别提,按照林小姐的意思,他此后的茶叶生意不能一人做主,需要跟全汉口的中国茶商协调同步才行……

    太憋屈了!

    他来中国就是为了痛痛快快赚钱的,巴不得把这些土老帽中国商人踩在脚底下,把他们一个个弄破产,自己制霸汉口,成为东方茶叶之王。

    合作?妥协?从没想过。

    可以看出,这种压制茶砖的蒸汽机,是用锻造金属的机械改装而成的,十分笨重庞大。但她举一反三,相似的原理,只要稍作改进,也可以揉茶炒茶,甚至轧棉花……

    但是,揉茶炒茶的工艺要比压茶砖复杂的多……也许,应像后世那种爆米花机、揉面机、或者自动炒锅一样……一个双动活塞足以……李维诺夫用的兰开夏锅炉太笨重,不过也许可以带动好几台机器一起……按顺序……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一排光洁小巧、足以登上各大电商开屏广告的机器,但背后没有电线和电源,而是用蒸汽做动力……平缓而规律地运作着……

    Bingo!犀飞利!

    铅笔尖刚刚触到纸面,突然——

    “啊!林小姐,你还在!是不是在等我?李维诺夫先生叫我先回来,好好谢谢你……”

    啵的一声,眼前的机械模型碎成片。维克多满面春风,张开双臂朝她大步走来。

    林玉婵牙齿咬出声,真想拿铅笔在他脑壳上戳个洞。

    “离我远点!”

    维克多委委屈屈,嘟囔:“我没有再惹你?……”

    林玉婵深呼吸,慢慢调整情绪。

    “大家别客气,我在船上还带了不少样品。今日相识是缘分,回头我派人送去你们茶叶公所。互通有无嘛。”

    她吸取了上次在安庆义兴茶栈的教训。装逼要低调,要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拿专业知识和自己的小老板身份砸人。

    “博雅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这个名衔,如果在一个小时前,空口白牙的说出来,这些彪悍的茶商大叔们大概只会把她当疯子骗子,以为她是来凑热闹碰瓷的。

    而现在,亲眼见到她跟俄国茶商往来娴熟,似乎对茶货市场颇有见解;再咂摸一下她那胸有成竹的态度,几个本地茶商只能微微张嘴,相互交换了一下复杂的眼色,心里默默拼合那碎裂的三观。

    上海果然“洋气”得过分,这么大的茶叶生意,背后居然是个小姑娘撑起来的……

    女人做生意,不晦气么?

    过去在汉口,倒是有过几个被迫抛头露面、经营自家产业的寡妇太太什么的。但弱女子怎能在险恶的商海里拼搏,不出几个月,财运败光,家业被瓜分得骨头渣不剩。

    这林姑娘大概有后台,背后有男人,嗯。

    但就算如此,把一个小女子推到前台来撑场面,也是很稀罕的。

    大家的心思这么转一圈,再看林玉婵慢条斯理泡茶的动作,便都收起了不耐烦的表情。

    俄国人是硬骨头,不好啃;有个上海来的、见多识广的小老板帮着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有人便笑着套近乎:“林姑娘待人接物好大方,真与男子一般,强似闺阁妇人。”

    夸一个女子“接近男人”,在大清语境下,这句话已经是很真心的恭维。

    林玉婵耐着性子,又泡了第三趟水。此时茶摊掌柜堆着笑过来,轻声说:“姑娘,人请来了。”

    汉口茶商和李维诺夫一起抬头。

    一个穿着道袍的风水先生,踱着方步,握着个雕龙罗盘,堆笑着朝大家拱手。

    “驱邪解降,风水招财,化解官非,起名改名,灵僮问卜,和合法事——诸位老爷吉祥!贫道从外头就看到此处紫气冲天,这桌上必有人明日就发财!先恭喜啦……”

    朱老板疑惑:“林姑娘,,这人是你请的?”

    一闪而逝的灵感也未必有多准。能被维克多一句话打断,说明她的思路还并不是很成熟。

    林玉婵从容不迫地说完,见众人面前的茶都凉了,不慌不忙倒掉,再满上第四泡滚烫的茶水。

    以后有的是时间琢磨。

    她收回铅笔,把笔记本藏回包里。

    大庭广众之下,维克多只能讪笑。

    “那个,林小姐……看在这些机器的份上,我在汉口投资茶厂的事,你不会告诉赫德先生的,对?”

    维克多悔不当初。他自觉人际交往方面十分经验老到,在中国招惹了多少姑娘,有些人见了他就害羞,就红脸,或者害怕,或者轻嗔薄怒……总之,都让他十分放松,游刃有余。

    怎么偏偏这位林姑娘,每次大胆招惹她,都会落些把柄在她手里。明明是个无甚背景的异族小可爱,却像个诱人入彀的露萨卡,让他跟她交往的时候,时常后悔没带脑子。

    譬如今日,要是她心情不好,去向赫德打个小报告……

    大清海关薪资世界第一。他到哪去找第二个如此肥差?

    所以维克多只能做小伏低,讨好地朝她躬着身,非得等着她保证一句“不会”。

    林玉婵当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得逞。她想了想,低声问道:“你能不能估算一下……嗯,赫大人大概会在江汉关办公几日?最早什么时候离开呢?”

    要撤销戒严令,最好釜底抽薪,尽快让赫德离开汉口,才是最稳妥的操作。

    赫德不肯跟她说准话,但维克多是海关商务助理,多少也心里有数?

    维克多眼珠转两转,微微惊喜,笑道:“你怎么得罪赫德先生了?”

    “没什么。”林玉婵垂下眼,眼中微露狡黠,送给维克多一个并不存在的把柄,“我自己的商铺想来点避税操作,总不能顶风作案呀。”

    维克多眉开眼笑。

    ‘汉口六壬伏英馆’的龙大师托着罗盘,正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一边朝过往行人念念有词,给自己做广告。

    “驱邪解降,风水招财,化解官非,灵僮问卜……”

    “有劳了。”林玉婵打断,笑眯眯递过去一块银元。

    “哎唷,,不敢不敢。”龙大师赶紧推辞,收了那神神道道的腔调,换上满脸江湖气,低声说,“姑娘也是会里姐妹,帮一把是应该应分,怎么好收钱呢!再说,回头那个洋人找小的改风水,我狠狠宰一笔便是。若按行规,小的还得给姑娘送佣金呢。”

    林玉婵还是坚持把银元塞到他手里。

    “那烦您帮我跑个腿,到义兴轮船上找苏老板,帮我递个话……”

    如果李维诺夫谈判顺利,汉口茶叶公所和顺丰砖茶厂,能够从对立转为合作,汉口地区的排外风潮应该会消解一大半。

    大概,就不需要那么夸张的戒严了?

    但大清官场效率低,这戒严令到底何时能取消,林玉婵心里也没底。

    先跟苏敏官通报一下阶段性成果,让他别惦念。

    -

    “顺丰砖茶厂”已经重归平静。那些“被动停工”的中国雇工大概是闲得太久,良心不安,有些正拿了扫帚水桶,默默收拾砖墙脚下的臭鱼烂虾。

    林玉婵直接进门,直奔李维诺夫的蒸汽压茶机。

    顺便从包里薅出纸笔,打算狠狠偷师。

    圣彼得堡皇家大学的工程师设计的耶!

    这种规格的机器,如今全中国怕是屈指可数。

    她原本无甚工科基础。但十九世纪的机械科技毕竟还处于发展初期,林玉婵跟着露娜航行多日,又啃过操作手册,又蒙徐寿父子面授机宜,又亲自钻过蒸汽管道,也勉强算是自学成才,成了个半瓶子醋。

    所以维克多只能做小伏低,讨好地朝她躬着身,非得等着她保证一句“不会”。

    林玉婵当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得逞。她想了想,低声问道:“你能不能估算一下……嗯,赫大人大概会在江汉关办公几日?最早什么时候离开呢?”

    要撤销戒严令,最好釜底抽薪,尽快让赫德离开汉口,才是最稳妥的操作。

    赫德不肯跟她说准话,但维克多是海关商务助理,多少也心里有数?

    维克多眼珠转两转,微微惊喜,笑道:“你怎么得罪赫德先生了?”

    “没什么。”林玉婵垂下眼,眼中微露狡黠,送给维克多一个并不存在的把柄,“我自己的商铺想来点避税操作,总不能顶风作案呀。”

    维克多眉开眼笑。

    ‘汉口六壬伏英馆’的龙大师托着罗盘,正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一边朝过往行人念念有词,给自己做广告。

    “驱邪解降,风水招财,化解官非,灵僮问卜……”

    ,

    “有劳了。”林玉婵打断,笑眯眯递过去一块银元。

    “哎唷,不敢不敢。”龙大师赶紧推辞,收了那神神道道的腔调,换上满脸江湖气,低声说,“姑娘也是会里姐妹,帮一把是应该应分,怎么好收钱呢!再说,回头那个洋人找小的改风水,我狠狠宰一笔便是。若按行规,小的还得给姑娘送佣金呢。”

    林玉婵还是坚持把银元塞到他手里。

    “那烦您帮我跑个腿,到义兴轮船上找苏老板,帮我递个话……”

    如果李维诺夫谈判顺利,汉口茶叶公所和顺丰砖茶厂,能够从对立转为合作,汉口地区的排外风潮应该会消解一大半。

    大概,,就不需要那么夸张的戒严了?

    “那烦您帮我跑个腿。”

    “今晚租界里有小型酒会,”他笑道,“林小姐愿不愿接受我的邀请,去跳个舞?然后我会把赫德先生的工作计划,一五一十,详尽地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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