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柜的钥匙不知何时已到了他手上。他抚摸着黄铜叶片上的凹凸花纹, 把玩了好一会儿,郑重地还到她手里。

    林玉婵低头不语,神色有些晦涩。

    的确……厚道人有厚道人的处世之道。

    “我猜知道。否则以她的仗义,现在应该砸门救人了。”

    林玉婵忍笑:“不, 仗义女侠们每晚在厨房打两圈麻将。”

    苏敏官第三次被怼哑, 气得心头一阵无名火, 终于忍不住诉诸暴力, 弯腰抄起她膝盖, 一把抱起来。

    惹她轻声惊叫,一瞬间失去平衡, 胡乱抱住他的腰。

    “现在玩到第几盘了?”他跟她咬耳朵,声音带邪气,“就着急赶我走?”

    林玉婵慌乱挣扎两下,不动了, 乖乖偎他怀里, 偷眼往上看, 娇声笑道:“少爷饶命。”

    她心想, 才不怕你呢,外强中干的家伙, 亲下去都不敢, 可别啥都不会。

    身子一晃, 被他丢坐在床上, 扶稳。

    “别动, ”苏敏官声音低沉, 眼中一层淡淡流光,“让我看看。”

    她本能一瞬间畏惧,又壮着胆子看他, 小声抗议:“不给看。”

    右手被他不由分说抓起来。他挑衅地看着她眼睛,故意动作慢,一点点向上卷她的袖子。

    林玉婵屏住呼吸,不知他又生出什么怪癖,抓着床沿,胸中砰砰跳。

    细细的手腕露出来,小臂上隐着青色的血管肌肤露出来。他很耐心,一道一道,将她的衣袖折得十分整齐。

    最后,肥大的袖筒褪到肩膀下,纤细的手臂支出来,臂弯几道浅浅红印,刻画得很是规整。

    苏敏官半垂着眼,浅浅笑道:“让我看看,好了没。”

    别的事他不敢做,拿不准会不会惹她炸。但这条小胳膊是她主动伸到他眼前的,想来今日也不会介意。天气又不凉,不会冻着她。

    林玉婵佯啐一口:“你怎么还想着这事。”

    但换了苏敏官这种见多了世情阴暗的,见到她这种直白圈钱的操作,大概会很迷惑,以至于稍微怀疑一下她的居心。

    也无可厚非。

    方才那一道温柔陷阱,是一次隐晦的敲打,也是一次有预谋的试探。

    林玉婵想通这点,又有点悲哀,淡淡道:“我通过测试了?奖励是什么?”

    “等你最后处理博雅资产的时候,通知我。我会到场,帮你监督。”苏敏官毫不脸红,若无其事地接话,“免得你们这一群小朋友胡乱踩坑,到时皮都被人扒了。”

    他笑笑,口袋里摸出个梨,放到她床头柜,又轻声说:“够还你报馆人情了?”

    林玉婵点点头,公事公办地谢了一句。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人情也还得小心,还不忘最后确认一下,面对巨款的诱惑,她林玉婵是否百分之百可靠。

    免得自己好心放错地方,惹一身腥。

    外面天色渐暗。灯火也摇曳变暗。林玉婵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剪了一段灯芯。

    她用剪刀时手很快。噼啪几声轻响,屋内重新亮起来。人影物影都变得清晰,勾勒出锋利的影子。

    林玉婵指指门,笑道:“姐妹们要歇啦。你赶紧出去跟她们道别,不然失礼。”

    苏敏官点点头,察觉到她话语里的些微冷淡。

    他故作轻松,笑问:“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林玉婵咬嘴唇,倒打一耙:“无聊。”

    他心里有一杆冰筑的秤,精确称量世间万物。打不碎,煮不熟,心口的热气捂它不化。

    有谁会天真地以为,在他眼里,自己可以打破他的常例?

    当然,理智马上告诉她,那种一碰见女友就昏头、无条件护短的,那是三流里的无脑霸总。那种人,拎出来扔进大清,两天就凉了。

    苏敏官一怔。

    初夏雨露多,早晚寒凉。他饭前解了外衣,竟然忘了。

    像个丢三落四的小孩。

    “我猜知道。否则以她的仗义,现在应该砸门救人了。”

    林玉婵忍笑:“不,仗义女侠们每晚在厨房打两圈麻将。”

    苏敏官第三次被怼哑,气得心头一阵无名火,终于忍不住诉诸暴力,弯腰抄起她膝盖,一把抱起来。.

    惹她轻声惊叫,一瞬间失去平衡,胡乱抱住他的腰。

    “现在玩到第几盘了?”他跟她咬耳朵,声音带邪气,“就着急赶我走?”

    林玉婵慌乱挣扎两下,不动了,乖乖偎他怀里,偷眼往上看,娇声笑道:“少爷饶命。”

    她心想,才不怕你呢,外强中干的家伙,亲下去都不敢,可别啥都不会。

    身子一晃,被他丢坐在床上,扶稳。

    “别动,”苏敏官声音低沉,眼中一层淡淡流光,“让我看看。”

    她本能一瞬间畏惧,又壮着胆子看他,小声抗议:“不给看。”

    右手被他不由分说抓起来。他挑衅地看着她眼睛,故意动作慢,一点点向上卷她的袖子。

    林玉婵屏住呼吸,不知他又生出什么怪癖,抓着床沿,胸中砰砰跳。

    细细的手腕露出来,小臂上隐着青色的血管肌肤露出来。他很耐心,一道一道,将她的衣袖折得十分整齐。

    “会习惯的。不要改。”林玉婵抿嘴笑,回答他方才那句话,抬手将外衣披在他背后,清澈的目光看他眼睛,“人心百样。我中意谁,就是中意他全部。”

    苏敏官终于有些惭愧脸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跌跌撞撞地闯荡世界,胸中早就积攒了各种待人接物的经验:如何窥探人心,如何因势利导,如何操控得失,最大化自己的利益。

    细细的手腕露出来,小臂上隐着青色的血管肌肤露出来。他很耐心,一道一道,将她的衣袖折得十分整齐。.

    如果不是凑巧喜欢上一个姑娘,他几乎要忘了,“遵从本心”四个字究竟怎么写。

    他迟疑着解释:“其实……”

    林玉婵压回那一点失落的情绪,凝视那双躲闪着的俊俏眼眸,又甜甜地笑,报复似的回一句:“按照对等原则,我以后也多防着点你就是了。”

    外面天色渐暗。灯火也摇曳变暗。林玉婵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剪了一段灯芯。

    她用剪刀时手很快。噼啪几声轻响,屋内重新亮起来。人影物影都变得清晰,勾勒出锋利的影子。

    林玉婵指指门,笑道:“姐妹们要歇啦。你赶紧出去跟她们道别,不然失礼。”

    苏敏官点点头,察觉到她话语里的些微冷淡。

    他头脑中霎然卷起一阵台风,回身紧紧抱住她。外衣丢在地上。

    他哀求。

    初夏雨露多,早晚寒凉。他饭前解了外衣,竟然忘了。

    像个丢三落四的小孩。

    “我猜知道。否则以她的仗义,现在应该砸门救人了。”

    林玉婵忍笑:“不,仗义女侠们每晚在厨房打两圈麻将。”

    苏敏官第三次被怼哑,气得心头一阵无名火,终于忍不住诉诸暴力,弯腰抄起她膝盖,一把抱起来。

    惹她轻声惊叫,一瞬间失去平衡,胡乱抱住他的腰。

    “现在玩到第几盘了?”他跟她咬耳朵,声音带邪气,“就着急赶我走?”

    林玉婵慌乱挣扎两下,不动了,乖乖偎他怀里,偷眼往上看,娇声笑道:“少爷饶命。”

    她心想,才不怕你呢,外强中干的家伙,亲下去都不敢,可别啥都不会。

    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想霸着她的心,永远看到她最纯真的一面。

    怀里的小姑娘抖着肩膀笑,细细的声音拂在他心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很不讲道理啊。”

    苏敏官低头,嘴唇拂过她额发。他那一张颠倒黑白的嘴,什么道理都讲得。偏偏被那声音撩拨得心乱,只好认输:“以后不这样了。”

    他居然哑口无言,咬着牙齿,对怀里这个柔软的小东西又爱又恨,比当初被她趁人之危,拿走二十五分之一股份那一次还要恼火。

    他急切地想做点什么表明心迹。手臂轻微松动,把她从怀里放出来,温柔而坚定地,捧起她的脸。

    被她轻松看穿,推一把:“走啦。这儿不留你过夜。”

    他又输一回合,耳珠微红,忽然问:“红姑姐妹们,知道我们关系么?”

    林玉婵避重就轻地笑答:“知道啊。我是你买下放良的小妹仔。我说我自己抢下的身契,她们觉得我吹牛。”

    “不要。”他哀求。

    她不说话,被他用手指轻轻点在伤疤上,问:“还疼吗?”

    她摇头。

    他抚平床褥,坐到她身边,也捋起自己袖子,环过她肩膀,□□的手臂和她相邻,比了一比。

    他低头闷笑:“好差不多了。”

    他待要再实践一些非分之想,忽听小姑娘细细出声,好奇问他:“小白,如果我方才答,确实打算卷款跑路,你会怎么看我?”

    苏敏官抬眼,温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去澳门的路途遥远。我会帮你定一张可靠的船票。按市价,收一成佣金。”

    一粗一细两条手臂,肤色相差些微,臂弯有同样的印痕。连那印痕的位置都相差不远。当年给他种痘的广州西医,和上海仁济医院的老院长,说不定是同一批培训出来的。

    林玉婵莫名其妙地心酸,心想:点解我手那么短?

    苏敏官果然准时兑现承诺。时至入夏,丝茶棉货都到了旺季,义兴的伙计船工个个忙得脚朝天。他拨冗抽空,旷了自己的工,莅临博雅洋行的清算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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