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根巨大的钢钉从天花板楔进, 把她整个人钉在地面。林玉婵全身血液冰凉,右手还抓着那倒霉的玉扣子,颤抖得厉害, 一时间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忽然掠过马大姐那带着卤煮味儿的京片子。

    “……多半是刚养下的丫头片子, 那脐带都没断,浮在一盆臭了的腰子大肠里……”

    轰的一声, 林玉婵整个人情绪炸了。头顶的无形钢钉骤然拔出, 痛得她全身发抖。空气里好似伸出一双无形大手, 抓住她的心脏, 用力一捏。

    她几步扑上去, 把那婴儿捞了出来。

    两手冰冷淋漓, 膝盖上满是污水。然后才想起来尖叫:“来人!来人!!”

    秽物淋漓落下。林玉婵奔到隔壁, 把婴儿丢到水桶里滚了一遍,胡乱抹掉蛆和粪水, 湿淋淋捞出来,见她口唇依旧紧闭,伸手撬开那幼小的唇,将她的小嘴清理干净。

    “荷塘月色”已成渠沟污淖,脏水迅速扩散。林玉婵一把扯开衣襟,再脱下棉质衬衣, 所幸只湿了小半,将婴儿层层包起, 只露个险些窒息的紫色小脸。

    小脸忽然扭了一扭,那小嘴巴微微张开,又是两声“吱吱”,俨然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林玉婵跪在地上哭着喘气, 又叫声“来人”,闻到臭味,才想起来把自己洗干净。山泉水冰冰凉,她裤子上已沾了脏物,干脆也脱下,露出还算干净的棉衬裤,但也已被水淋湿了。

    奥尔黛西小姐的女佣听到尖叫,以为她碰见老鼠,在外面还嘲笑两声。又等了片刻,发现林玉婵声音不对,这才嬉笑着进来。

    “你怎么——啊!!”

    刚才还优雅俏丽的“女通译”,此时宛如被人欺负过,衣衫不整,半身透湿,身上只剩中衣中裤,而她脚边,衣裳裹着个湿淋淋婴儿!

    林玉婵牙关打战,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喘的,脑海里怪诞画面疯狂掠过,哪一幅都没告诉她:在大清,粪坑里捞出个弃婴,该怎么办?

    本能支配大脑,她看着面前惊慌的几个女佣,话不成句,慢慢说:“抱歉,你们去向奥尔黛西小姐说一下,我今天……我今天必须回去了。让她白跑一趟,改日我赔罪……对了,附近有没有医局大夫……”

    什么“太太外交”,什么三十两银子一套民脂民膏,她全丢脑后,心里只剩那张紫色小脸。

    别的都可以重来。生命不可以。

    无奈几个女佣也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林玉婵的话她们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像西方人一样夸张尖叫,手足无措,比林玉婵还吓得厉害,好像她脚边躺着个怨灵。

    林玉婵打起精神,抱起地上那一团,扶着墙壁眩晕两秒,压下喉咙里的反胃感,然后推门,踉踉跄跄的走出去。

    寒风瞬间把她刮个透心凉。裤子湿着,衣裳透风,整个人都被冰敷了一遍。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周姨雇的轿子应该还没离开……

    嗡的一声,耳边突然人声鼎沸。

    几个姑娘的尖叫已经引来一群围观的。今日普照寺连逢贵人,又是官夫人,又是洋尼姑,闻讯来看热闹的乡民成百上千,一下子“分流”了几十个,呼啦围了过来。

    仿佛林玉婵周围有磁场,众人自觉离她一丈远,兴奋地看着她怀里那个小紫人。

    “好臭,啧啧。活的死的?”

    “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八成是女娃。”

    “谁失心疯,没事从粪坑里捞女小宁?——多半是男男头,之前错看了,才慌慌张张抢出来?”

    “这个小寡妇捞出来的?那她岂不是……啧啧……”

    “哦豁,衣裳都不要了,也不嫌丢人。”

    “我好像看见里面那件了,绿的,哈哈哈……”

    “不会是她的……然后良心发现……嘻嘻嘻……”

    ………………

    林玉婵往前走一步,众人往后退一步。

    她觉得也没必要问“这孩子是哪家的”。哪怕她的父母就在围观人群当中,此时不出来认,已等同于放弃。

    婴儿张了张嘴,哭得没有声音。手脚冰凉而僵硬。

    脑袋被寒风一吹,忽然清明起来。林玉婵低头看看这个小紫人。

    她没接触过初生婴儿。跟她在尿不湿广告上看到的那种圆嘟嘟、粉白白、讨人喜欢人类幼崽完全不一样。这个孩子瘦骨嶙峋,脸上全是皱纹,比动物园的小猴子还丑。

    应该还没满月。她在满月宴上看到过别人家宝贝,明显比这个要长开了些。

    她的父母也许还心存善念,没把她直接弄死,而是送到了寺院——虽然只是悄悄放进了寺院旁边的厕所,大概是盼着这孩子被佛祖庇佑,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或者……希望扫厕的寺工能发现?

    今日贵人烧香,厕所也被封起来。婴儿大概在里面待了一整夜,被饥饿和寒冷折磨,本能地挣扎求生,用刚刚能攥起拳来的小手,抓住粪坑里那块腐臭的木板,坚持了一夜。

    人群中忽然丢过来一条脏兮兮的麻布大袍,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大庭广众,也不嫌丑!穿上!”

    林玉婵往地上看一眼。其实她冻得哆嗦,那老头大概也是好意,但那袍子上貌似爬了虱子。

    她抱着婴儿往寺院大门跑。身后是一声苍老的咒骂。

    不出意外,几个僧人连声“阿弥陀佛”,把她拦在门外。

    “女施主,今日敝寺不进闲人,实在抱歉。”

    林玉婵冲口说:“有人把这个小毛头放在你们墙外柴屋里,我觉得……大概是想让师父们收养她。佛祖在上,救人一命胜过无数功德。”

    几个僧人很有职业操守,对这位衣冠不整的“女施主”正眼不瞧,只是皱眉。听她一说,这才看到她怀里的衣服包,还散发着若有如无的难言气味,都是露出厌恶之色。

    “这个……男孩女孩?”

    一个年纪大的僧人问。

    林玉婵说是女孩。

    僧人面露难色:“这,男女有别,不是我们不想养,一个小囡养在和尚堆里,我们名声怎么办?”

    另一个僧人道:“就算我们想收,这里也没奶娘啊!”

    林玉婵怀着一线希望问:“那,有没有牛乳?”

    僧人们又是连声阿弥陀佛,责怪道:“我们都吃素的,哪来牛乳!女施主莫要乱说,坏了本寺清名!”

    最后,有僧人见女施主情绪不稳,忙道:“半山有尼庵,宣妙庵和东秀庵,女施主可以去那里问问……阿弥陀佛,女施主今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日后定有福报……”

    他还在唠叨,林玉婵抱着小毛头往下跑。

    竹林深处果然有尼庵。林玉婵上气不接下气地敲门。

    其中一家直接把门拍回她脸上,宣称“我们不是开慈幼局的”,然后里面重新传出麻将声。

    另一家,门上一把大锁,两道封条。旁边老乡同情地道,这庵里住持被官老爷看上,前日已被迎娶当小老婆了。

    小紫人的眼睛半开半合,生命的气息微乎其微。林玉婵抱着她,在竹林蹒跚走着。

    周姨总算找到她,跑得呼哧带喘,上来就心疼埋怨:“夫人没事捡小孩做什么呀!丢粪坑的女娃娃多了,每天都有,你捡得过来吗?谁不是假装没看见,走人完事!人各有命,何必跟天老爷作对呢?”

    林玉婵疲惫地说:“谁让我看见她了呢。缘分。”

    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小人窒息在黄白屎尿里?她怕不要一辈子做噩梦。

    周姨扶着她慢慢往上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直皱眉。

    “好了好了,这下毁了,衣裳毁了,夫人的正事也毁了,今日白来一趟,回去还得给这个小囡请大夫……”她唠叨,“夫人说找人收养?笑话,带把的小子也许还有人家要,一个倒赔钱的小囡,傻子才会花钱养。官办的慈幼局?那里小孩早满了,从闹长毛以来就没收过新……说不好听些,就算是把姑娘往火坑里卖的人贩子,拐人的时候也挑那六七岁以上的,你给他一个不满月的,他倒贴钱也不要啊!”

    翻来覆去,意思就是夫人您捡个累赘回来,没人会接盘的!

    说话间,已回到普照寺门口。帷幕重新拉起,小潘夫人上完香,正前呼后拥的出来。

    佛寺对面的大树下,奥尔黛西小姐依然在优雅地砸场,那圣经故事已经讲到诺亚方舟了。和尚们拿她没办法。

    忽然,围观的小孩呼啦散了。一群家丁不客气地赶人。

    然后,小潘夫人的小轿停在不远处。

    几个貌美的丫环相携而来,欢声笑语,朝奥尔黛西小姐说:“你别停,接着讲。我们也听听。”

    奥尔黛西小姐有点莫名其妙,搞不清中国人这次什么路数。但她传教多年,遇到的稀奇古怪事多了,当下随遇而安,继续开讲。

    林玉婵远远看着。洋尼姑果然引起了小潘夫人的注意。

    官家夫人矜持,不会贸然下轿,因此遣来贴身丫环,听个囫囵,然后回去给她重复。

    按照原计划,这时候正该她出面,跟丫环们攀谈,完成这牵线搭桥的最后一步。

    可现在……

    她衣冠不整,半身湿淋淋,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初生婴儿,还散发着不明味道……

    她咬咬牙,还是决定最后努力一下。

    “干嘛的干嘛的?走开!”

    她往那几个丫环身边刚凑一步,就有家丁粗暴赶人,用力推搡她肩膀。

    林玉婵:“我……”

    “没看见三品诰命夫人的轿子吗?”家丁斥一句,转头问另一人,“不是说提前都把乞丐清掉了吗?怎么这里还有?”

    林玉婵:“……”

    什么叫人靠衣装,此人现场演示。

    奥尔黛西小姐终于注意到远处那个不起眼的、脏兮兮的身影,放下圣经册子,惊叫道:“这不是露西吗?可怜的孩子,你是遭强盗了吗?”

    围观的丫环们只道洋尼姑讲完,一哄而走,马马虎虎回去复命了。

    轿夫蹲下,打好绑腿。家丁皮鞭开路,赶走闲人。

    林玉婵黑着脸,苦笑。

    事已至此,算了。另想办法。

    她迎上奥尔黛西小姐,给她看了那个包裹里的小紫人。

    在听取了一分钟的尖叫之后,她冷静地复述了小紫人的来历,然后说:“我需要一点糖水。”

    远水不解近渴,现找人奶牛奶都来不及。奥尔黛西小姐和林玉婵都没有养娃经验,但林玉婵想起,看过一部外国电影,讲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捡了个婴儿,两人相依为命到处流浪。后来钱花完了,买不起奶粉,只能给小婴儿喝糖水——并不是很健康的做法,但是能续命。

    好在那两个孩子后来获救了。结局温馨。

    林玉婵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孩,不知道她能否有相同的幸运。

    奥尔黛西小姐的车里备着现成方糖,原是给她路上喝红茶用的。她赶紧让人拿来,兑上温水,用力搅散。平日轻缓摇动的小银勺此时被她用得像打蛋器,发出歇斯底里的叮叮声。

    糖水用瓷杯装,一点一点喂进婴儿嘴里。

    那张紫色的小嘴急切地嘬起来,用尽全身力量吮吸着茶杯的边沿。

    那瓷杯小巧玲珑,绘着艳丽花草纹。奥尔黛西小姐平时拿着握把,翘着小拇指,里面的茶感觉不够她一口喝的。

    如今盖在婴儿脸上,和她的脸蛋几乎一般大,里面的糖水边喂边洒,只喝进去一小半。

    林玉婵紧张等着,还好没呛着。

    她不知道这婴儿有没有其他病残问题。在寒冷的户外也没法开包检查。

    她轻声问奥尔黛西小姐:“您知道有哪些教会孤儿院,收这种刚出生孩子么?”

    奥尔黛西小姐也有点紧张,托着婴儿脖颈的手不住发颤,手背上显出僵硬的皱纹。

    “你知道,我不会照顾儿童,所以没有涉足弃婴有关的事……但我认识几位教士,他们在徐家汇土山湾办有孤儿院,离这里半日路程,只是不知这可怜天使的健康状况能不能撑到那时候,她看起来已经冻伤了……”

    林玉婵果断说:“事不宜迟,咱们快去。”

    奥尔黛西小姐迟疑:“但你今日拜托我的事……”

    林玉婵:“先去孤儿院。”

    奥尔黛西小姐马上吩咐备车。

    刚带着小婴儿上车,忽然山路锣响,竹林摇动,吭哧吭哧跑上来一队十几个官差。

    他们的衣服上写着“松江府”的字样,手里提着皮鞭木棍,脚下的官靴踩在山道上,啪啪有声。

    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

    官差抬头看看佛寺,凭空合十拜了拜;又看看大树下的“洋尼姑”,好奇地看了看她的洋装裙。最后沉下脸,径直往林玉婵这里走来。

    “有人举报,这里有疯妇擅自脱衣,有碍观瞻,影响风化。”一个脸上长青春痘的官差大摇大摆地说,眼睛将林玉婵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目光在她胸脯徘徊,一边冷笑,“看来就是这个了。左右,拿下!”

    林玉婵眼前一黑,连退好几步。

    “我……有人举报?”

    哪个围观看客如此热心,她咒他明年全身长湿疹!

    旁边周姨和几个女佣也急了,鼓起勇气说:“这夫人是为了救孩子,不是失心疯!”

    七嘴八舌地将起因经过叙述一遍,“官老爷开恩,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别罚她。”

    奥尔黛西小姐也从马车里探出头,举着小紫人,大声跟官差解释。

    不过她说的是英语,大家只当蜜蜂嗡嗡,没人理会。

    奥尔黛西小姐还待理论,林玉婵蓦地扑到马车窗边。

    “您赶紧乘车走,把婴儿送到孤儿院。”她快速说,“女佣留给我,帮我壮壮声势,做个见证。另外,您在路上若是看到礼拜堂修道院,请您务必把里面的人——不管是谁——叫出来,请他上山来帮我一下。”

    小紫人呼吸微弱,刚刚还在嗒小嘴,现在也没力气了,眼睛紧闭,嘴巴紧闭,胸口用力地凹陷着,一下又一下。

    奥尔黛西小姐没多犹豫,点点头。

    “上帝保佑你,你会没事的。”

    马车疾驰而去。官兵不敢挡洋人。

    剩下林玉婵和几个丫环女佣,被官差围在角落。

    一群官差围着林玉婵指指点点,品头评足,嘲讽大笑。

    “哈哈哈……别人都是往粪坑里扔孩子,她反过来,从粪坑里捞,这是哪学的,哈哈哈……我活了三十年,没见过这么臭气熏天的女菩萨,哈哈哈哈呵呵呵……”

    “那也得拘啊。女菩萨连粪坑都敢挑,想必也敢跟咱们去班房走一遭?放心,阿拉女牢里没有茅厕臭。”

    有人上来要抓林玉婵。林玉婵大声道:“我脱件外衣包婴儿,犯了大清哪条律?”

    官差冷笑:“这话你跪着和知府说!”

    今日重阳节,值班的官差都闲得无聊,听说有人报案“妇人脱衣”,就像蚊子见血,一哄而上瞧新鲜。到了地方一看,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香艳,反而一股似有似无的臭气,那心里就都不痛快。原本可有可无的罪过,想尽办法找林玉婵的茬。

    官兵要抓你就抓你,就算抓错了也得忍着。若敢有怨言,当庭打板子再放,旁人也只会说声打得好。

    那个青春痘官差反倒不忍,捂着鼻子把林玉婵招呼远些,训斥道:“你这妇人莫不是脑筋有问题,谁家的孩子谁做主,不想养就不养,多大点事,天天都有,就你大惊小怪!做给谁看!”

    周姨这时候忽然机灵起来,意识到这青春痘是在提点林玉婵脱罪,连忙帮腔:“就是就是!我们夫人吃斋念佛二十年,有些魔怔了,其实是本分人……夫人,你说你也真是,这世上哪天没有弃孩子的?其实你就假装没看见,神佛也不会怪罪的,要怪就怪那孩子命苦,你放她走,她下次投胎还能选个好人家……”

    林玉婵忍者要爆发的冲动,脸上堆起假笑,从周姨手中接过包裹,在里面摸了摸,抓出一把银币,约莫五六元。

    “是我思虑不周。”她低声说,“烦劳官老爷白跑一趟,这点钱,你们拿去喝点茶。”

    所谓“有伤风化”,不过是个口袋罪,专门给人找罪受。若是真闹进衙门,顶多也就被训斥一番,赶出去而已。毕竟她没有父兄丈夫,没人会因此丢脸受欺。

    除了她自己。一个平民女子若真作为“嫌疑人”被传唤进了衙门,那是体面丢尽,人脉全毁,再无信誉可言。

    既然是口袋罪,就有操作的空间。这些官差看似凶神恶煞地要抓她,铁链挥了这么久,居然还在训话,那就是等她自己想明白。

    她也很快想明白了,破财消灾嘛,多大点事。

    只是这钱掏的辛苦,鼻翼扇动着,眼眶有点酸。

    精心策划的事黄了,订单没了,三十两的衣裳废了,她簌簌发抖地站在寒风里,如今还要花钱打发人,因为她的尊容“有碍观瞻”。

    官差们得了钱,果然嘴脸立变,个个成了知心大哥哥,苦口婆心地教训她,以后不要抛头露面,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跟洋人多来往,不要在公众场合乱脱衣裳……

    林玉婵认真听着,开始满腔愤怒委屈,后来不知何时,突然想通,反觉好笑。

    几十两银子买一条充满无限可能的生命,简直是太划算的买卖。

    也就比“自己”当初贵点而已。

    王全买错了人,捶胸顿足几天,不也接受现实了吗?该吃吃该睡睡,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呢。

    多大点事。

    官差们还在给她上女德课,她心思已经飞出松江府,琢磨着如何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能再遇见一次小潘夫人。

    她还有半个月时光。有时间就有机会。

    -

    直到她突然发现,喋喋不休教她做人的官差突然集体闭了嘴。佛寺门口的小路上突然拥挤,涌来一群老鹰似的家丁。

    一乘小轿停在不远处。

    几个丫环陪着一个满身绫罗的嬷嬷踱了过来。那青春痘官差居然对嬷嬷作揖。

    “我家夫人听说这里有争执。她也听说了前因后果。”嬷嬷盛气凌人地朝林玉婵看了看,好似她只是个扫马路的,“这是佛寺重地,夫人今日是为故去的老爷少爷上香,不愿看到口舌。派老身来传个话,你们别为难这个女子。走走!”

    官差唯唯而退。

    那嬷嬷又远远朝林玉婵喊:“听说你捡了个孩子?我们夫人想看看。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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