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四不知道他那憨厚的面相竟然还能被人家说成鹰视狼顾,他也就是刚才躲在柏永馥身后做了些观察而矣,真要形容,大概“贼头贼脑”更合适些。

    王鳌永这边听了丁大年所说,却也没放在心上,就算丁大年说的是真的,那柏永馥的手下真有鹰视狼顾之辈,王鳌永也不可能下令把人杀了。

    清军这边底细一目了然,几百个扛旗的绿营兵,外加三百个骑马的骑兵。对那几百绿营兵,陆四是用鼻孔看的,就这帮乌合之众根本都不需要打,咋呼一声估计就能吓跑一半。

    倒是那三百汉军值得重视,柏永馥说这三百汉军来自满清汉军镶红旗,带兵的是一个叫石华善的什么和硕额驸。

    陆四大概晓得这个石华善的底细,汉军,石姓,多半同石廷柱脱不开关系。

    要说观感,那位满清任命的山东总督王鳌永长相确是不错,面庞白皙,长须翩翩,举手投足皆重臣模样,让人油然生敬同时也觉亲切,可惜那脑后的小辫子有点煞风景。

    另外边上那个不知道什么官的家伙看起来也有点“逼格”,似乎挺有仙骨的样子。

    可惜,这帮人骨头太软。

    赵忠义按不住性子,悄悄询问是不是动手宰了这狗日的什么总督。就清军这边步骑不到千人的样子,他有十成把握把对方全剁了喂狗。

    “舅舅,我去挑了那个狗屁额驸!”

    李延宗也是跃跃欲试,李元胤也蠢蠢欲动,这两个小将可是听好多人说过八旗军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们当然不服。

    “急什么,你们肚子不饿我还饿呢。”

    陆四有耐性,既然人家连酒肉都准备好了,那就进城先吃他娘喝他娘的再说。

    当然,这也是陆四担心现在动手,济南城得了警把城门一关,他就要望城兴叹了。

    这次北上抢夺济南是轻装急行,哪有什么攻城器械。

    “知道怎么做了?”

    陆四看了眼被外甥延宗和元胤两个小将夹在当中的朱廷翰。

    “都督放心,下官原先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如今有了反正机会,如何还能为那满洲鞑子卖命!”

    已经被任命为大顺济青防御使的朱廷翰一脸忠心,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忠诚,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声向其恩师示警。

    聪明人的好处就是知道取舍,清军这边最多不过千人,淮军这边光骑兵就有一千多,后面还跟着一支三千人的步兵,而在南边更是有几万之众,打起来谁强谁弱,朱廷翰是拎得清的。

    更何况淮军陆大都督开价就是防御使,足金大锭五十枚,而他那位恩师直到现在也没给他安排个职务,真就跟使唤家里人一样半点好处没给。

    真正是爹亲娘亲,不如都督亲。

    一片热情之中,大清山东总督王鳌永同弃暗投明的明副总兵柏永馥并肩策马,回返济南城。

    到了城门,就见有上千百姓在城门洞子两侧站立,看到总督大人领着归顺兵马回来,人群立时爆发出欢呼声。

    这是济南知府钟性朴的安排。

    马上的王鳌永不禁点头,心道这个钟知府办差果然用心,他日一定要重用才好。

    百姓的欢呼声中,柏永馥翻身下马,甚是感动的向着王鳌永深深一躬,近乎哽咽道:“末将早有归顺大清之意,只因前明种种缘故一直延至今日才如愿以偿!...今后,末将愿为总督大人效犬马之劳!”

    “愿为总督大人效犬马之劳!”

    陆四同外甥延宗,李元胤、赵忠义等柏永馥的“部将”也跟着拜倒。

    这场面就是王鳌永想要的,十分欢喜道:“都起来,都起来,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说完翻身下马再次亲手拉起柏永馥,并直接拉着柏的手一同入城。

    陆四看了点头,难怪山东这么快就叫招降了几十州县,单看这位王总督为人做事就知道原因了。

    待人之真诚,丝毫不逊于他上冈陆文宗。

    柏永馥却是有顾虑,再次提出只带少量兵马入城,其余大队留在城外即可。

    “将军再说这话,就是信我不过了!”

    王鳌永脸上露出不快,柏永馥推辞不过,只好下令随他先行前来的千余骑兵将士入城。

    石华善原先倒是想劝王鳌永答应那柏永馥,毕竟对方兵马太多,但见这位总督大人一心想要拉拢柏这个马骨,便也未多言。

    “主子,那30匹马还给不给?”佐领齐泰还想着这事。

    “不用了。”

    石华善不仅不给,反而惦记起柏永馥部的战马来,他原先以为柏是虚张声势,没想到他麾下真有上千骑兵,且内中有不少上等蒙古马。回头得跟阿玛那边说说,绿营兵实力太强也不是好事。

    进城之后,便是酒宴。

    正式开席前,王鳌永先叫钟性朴将准备好的酒肉送给进城的柏部官兵,再见柏永馥手下的官兵瞧着酒肉露出的欢喜,脸上的欺盼之色,总督大人更是得意,知道这等周到安排没有白费,自古得人心者还是好酒好菜啊。

    招待柏永馥的酒宴肯定要比官兵吃的还要好,除了王鳌永这位总督坐陪外,石华善也在,另外山东总兵苏邦政、济南知府钟性朴连同先前往柏部联络的朱廷翰等人都在坐陪。

    因为过去是同一阵营,并且打过交道的缘故,苏邦政虽心里抵触柏永馥来降,但面上还是和柏永馥好一阵哈哈,杯来酒往,众人喝得不亦乐乎。大快朵颐,吃得也是不亦乐呼。

    王鳌永身为总督,自然不会如武人们这般匪气。

    钟知府起初还有些好笑柏永馥他们不懂礼节,后来却是变得同情了,看来这些明将真是吃了大苦,说不定已经饿了好几天呢。

    席间王鳌永问了些南下的刘泽清的情况,柏永馥自然是两嘴一咧瞎掰了一通。

    差不多吃到一半时,王鳌永举杯敬了柏永馥及诸将,然后道:“将军来降,乃是天大喜事,只是有一事本督却须与将军言明。”

    柏永馥赶紧放下酒杯,抱拳道:“总督大人请讲!”

    “大清摄政王新近有谕令,凡归顺我大清的官兵都须剃发,遵我满洲衣冠,不知将军这里...”

    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骂了一声:“去,去,去,什么狗屁的摄政王,剃他娘的吊头!”

    总督大人吃惊之下朝骂声那人看去,竟是丁大年说的那个鹰视狼顾的副将。

    这厮果然桀骜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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