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你爹想你了,今晚收拾下,回家看看吧。”</p>

    日落之前,楚立回到罡气盟,去见了司徒念。</p>

    “啊?!”司徒念吃了一惊,愣了半晌,点头道,“也是,好久没回家了。那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没心没肺地朝楚立笑笑,后者笑着一点头,也不再打扰,先行离去。</p>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司徒念就背着行囊走出了罡气盟的大门,纤细娇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楚立从暗处走出,负手走向夏侯父子所在的屋子。</p>

    “什么!司徒延答应了这桩婚事?”夏侯寒石吃惊道。</p>

    夏侯渊面红耳赤地盯着楚立的脸,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p>

    楚立面带笑意地一颔首。</p>

    “多谢盟主成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夏侯渊喜不自胜,行一大礼。</p>

    “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夏侯寒石叹一声。</p>

    “夏侯兄,楚某已同司徒兄谈好,回头你到他府上,再一齐商定良辰吉日及其他须筹备之事。如今尚未开春,天寒地冻,楚某提议,可择立春日。”楚立笑吟吟道。</p>

    夏侯寒石一抱拳,“此番有劳楚盟主了。”</p>

    “我要去找念儿!”夏侯渊兴冲冲转身就要跑,却被楚立叫住。</p>

    “她回家了。”</p>

    “回家了?”夏侯渊不解。</p>

    “找了个借口,方才让她收拾行李回家去了。”楚立道。</p>

    夏侯渊依旧不太明白,夏侯寒石却立即懂了,原来这桩婚事只是司徒延不知因为什么缘由答应下来,而司徒念还不知情。楚立将司徒念给诓回家,定是想让司徒延亲自说服她,实在不行就关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遵。</p>

    “那我去司徒府找她。”夏侯渊此刻得意忘形,完全想不到那一层面。</p>

    “不准去。”夏侯寒石冷声道。</p>

    见夏侯渊一脸委屈和疑惑,楚立笑笑,揶揄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天天都能看见,不急在这会儿工夫。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p>

    “盟主说的是。”夏侯渊傻乐。</p>

    楚立点头,与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行了一礼,大步流星离去。</p>

    经过楚中天的屋子时,发现里面黑着,不由得一怔,心想这孩子以往不会如此早就睡下,于是轻轻敲了下门,无人应,便推门进去,竟是空空如也。</p>

    去城里玩了?</p>

    他心里莫名一阵紧张,转身欲离开时,又蓦地想起什么,回屋四处一转,楚中天的随身行李及追风剑都不在了。</p>

    楚立急忙出门去寻,守门值夜的人禀报,并没有看见楚少侠离开罡气盟。心里越发慌乱,漫无目的地在盟里徘徊,撞见了从后厨出来,端着汤药往回走的易剑臣。</p>

    “剑臣,你受伤了?”</p>

    易剑臣摇头,正想说受伤的人是楚中天,还未等开口,楚立便又急急发问。</p>

    “可看见小天去哪了?”眉眼间尽是担忧之色。</p>

    易剑臣苦笑,“小天受伤了,在我屋里躺着。”</p>

    楚立脸色微变。</p>

    躺在床上哼唧着的楚中天,听见有人进屋,道是易剑臣煎药回来了,有气无力地抱怨道:“能不能不喝药啊,太难喝了……”</p>

    “小天。”楚立率先走到床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p>

    楚中天垂死病中惊坐起,扯到了伤口,痛得两眼发黑,踉跄着要下床行礼,被楚立一把按了回去,二话不说扣住他手腕的脉门,脸色越来越难看。</p>

    “谁伤的你?是钰儿么!”楚立探到他内力修为受损严重,心脉还被极强的掌力重创,能有这种夺人修为本事的,除了他那混账儿子,还能有谁。</p>

    楚中天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p>

    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楚立心疼得要命,又想起楚子钰竟然不听劝告,再次动用那邪门的功夫,更是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出门去收拾那小混蛋。</p>

    “楚盟主,不完全是他的错。”楚中天怕楚立迁怒楚子钰,会让后者受更大的刺激,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急忙爬起身,冲他喊道。</p>

    “你们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究竟是谁的错,我自会判断。”楚立刹住脚步,转身,蹙眉望着两人,沉声道。</p>

    易剑臣与楚中天面面相觑,叹了口气。</p>

    楚子钰又把自己在练功室里关了一整日,经过调息运功,将楚中天的那部分内力化为己用后,更觉气海内真气充盈,丹田微微发热,内功又进益不少,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p>

    楚立一把将门推开时,他正在练剑,瞥见父亲那肃穆的神情,他心里登时便猜到了大致,却仍不紧不慢地收剑归鞘,走了两步站定行礼,还未待说话,眼前一黑,半边脸颊火辣辣作痛,整个人被那一巴掌的力道带得向旁趔趄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寒意自脊背窜至头顶,也许是因为冷风灌进屋里,呼呼作响。</p>

    “逆子!和你外公、你娘,一样的恶毒心肠!”楚立一拂衣袖,门在身后重重带上,他伸手指着楚子钰的鼻子,心寒无比地骂道。</p>

    楚立是冷静稳重的性子,纵使发怒,也是那种无形的压抑与威严,很少像今夜这般,直接乱了方寸,像个不成熟的孩子。</p>

    嘴角开裂流血,铁锈味漫进口里,他这次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下跪求饶,只是缓缓抬手擦去血迹,自嘲地笑了笑,抬眼对上楚立那满是怒意的眸子,目光怨恨又悲凉,“呵,果不出我所料,父亲一回来,他就找您告状了吧。”</p>

    “人家心胸没你那么狭隘,若不是我发现他受伤,逼着他讲清来龙去脉,他还拦着我,为你说话!”楚立冷声斥道。</p>

    “虚伪至极。”楚子钰满眼都是不屑与嘲讽,脸上写满了恶心二字。</p>

    “虚伪?”楚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轻声问,“他是虚伪,那你是什么?自私、恶毒、刻薄、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是么!”</p>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子钰惨然一笑,“就算他身上流着您的血,那也只是个卑贱无耻的私生子罢了!母亲才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才是您最应该宠爱的儿子!可是您偏心都偏到哪里去了……?哪里去了!”</p>

    “就因为我偏心,你就想吸干他的功力,杀了他?”楚立压抑着怒气道。</p>

    “是!难道他不该死么?”楚子钰神色怨愤,一张脸几近扭曲,咬牙切齿地喊道,“当年那个肮脏的妓女骗走您的心不说,害得我们家支离破碎,母亲也郁郁而终,夺走了我的半个人生,如今楚中天这个私生子又突然跑来相认,紧接着夺走我剩下的一切!父亲您清醒点!他无非就是对罡气盟盟主之位有企图罢了!他和他娘一样的恶毒,您不要再被他们蒙骗下去了……”</p>

    楚立将他一脚踹倒在地,忍无可忍,似笑非笑,“你说够了么。”</p>

    楚子钰忍痛咬牙爬起身来,梗着脖子面对楚立,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p>

    “最先,北山岳害我,紧接着,北山烟逼死慕青,这仇,我不得不报!但我没有杀北山岳,你母亲亦是自己病死的,我也请过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我对得起她了!小天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却因为嫉妒心,想置他于死地!你还不知错!我对你很失望。”楚立怒道。</p>

    “难道我就做错什么事了么……?父亲你问心无愧么……”楚子钰鼻尖酸涩得厉害,却强忍回去,继续装成疾言厉色的样子,不愿露出软弱的模样。</p>

    “这么多年,因为我对北山家的怨恨,是牵累了你,对你不好,这一点我认。我已经在尽力补偿你了,你还不知足么?”楚立倦极了,低声道。</p>

    “尽力补偿我……”楚子钰笑着摇头,后退了一步,“让我成为天宗少宗主,沾染那些肮脏的鲜血,从此见不得光,然后在将来的某一日,辅佐楚中天登上盟主之位么?!您连一碗馄饨都不愿意给我做……没有温情的补偿,算得了什么?”</p>

    楚立满腔的怒气在他最后那句话上却瞬间消解了大半,说不出话。</p>

    “父亲,我还是那句话,我杀楚中天没有错,也永远都不可能认这个哥!”楚子钰冷冷道。</p>

    楚立神色微妙地点点头,满目酸楚,自嘲一笑,也不愿再同他争论什么了,他们父子间的那道天堑,是永远都无法横越的,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行动也是。</p>

    他转身欲走,听见楚子钰在身后平静地开口,“给我在扬州买一处宅子,再送我二十个身手好的下属,我想搬出去住。”</p>

    楚立没有回头,亦没有说话。</p>

    “就当补偿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苛求什么。”</p>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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