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他呢……”薛靖七回过头来忽然发现易剑臣已不在一旁,有些无措,急忙逮住楚中天来问。</p>

    “他?谁?”楚中天一脸天真地问道,也不知是真傻还是明知故问。</p>

    薛靖七有些尴尬,微蹙眉头以严肃脸遮掩自己的羞涩与忐忑,“易大哥他人呢。”</p>

    “啧啧啧,果然恢复女儿身后连称呼都变了,易——大——哥——噫……忽然有点肉麻。”楚中天一脸坏笑地揶揄道。</p>

    眼见薛靖七垂下眸面色阴沉地抱起拳来捏着手指,楚中天蓦地向后撤了一大步,双臂交叉挡在胸前,一脸惊悚道:“干嘛,又想打人!说好的淑女呢!”</p>

    薛靖七冷笑一声。</p>

    “他回屋了。”楚中天识趣地立刻伸手指向易剑臣的屋子。</p>

    薛靖七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往易剑臣的屋子走去。</p>

    “女人心,海底针。”楚中天一个激灵,自言自语地摇摇头,也不跟去凑热闹了,说不定现在易剑臣那小子也想揍他,这俩货都有暴力倾向,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嗯,溜了溜了。</p>

    易剑臣在案前怔怔出神,笔下水墨淋漓,手腕一顿,墨色晕染开来,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急忙搁笔,痴望着画上的女子,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p>

    画上的女子正是一袭白衣、青丝墨染的薛靖七。</p>

    他的心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道,重逢后猝不及防的那一眼,他沉寂多年的心再次剧烈跳动,失控般的,想要逃离她,又忍不住画下她,而后一个人躲在屋里,独自反复咀嚼着这独特的滋味,忍不住傻笑。</p>

    门外,薛靖七抬着手臂天人交战了半晌,才轻扣屋门。</p>

    “门没拴。”易剑臣头也不抬。</p>

    薛靖七推开屋门,一边打着腹稿,一边手和脚不知道怎么放,颇为局促地走进去,伸手挠着后脑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p>

    易剑臣抬头一看,竟是薛靖七,吓了一跳急忙扯下案上的画纸,涨红了脸,右手背在身后,拽着画纸的一角,紧张地握紧。</p>

    “靖七你……”</p>

    “对不起……”</p>

    两人异口同声道,紧接着面面相觑,目光错开,各自不语,藏着万般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p>

    “你先说。”易剑臣的双手悄悄在身后卷着画纸,想要趁薛靖七没看见想办法随便藏到哪里去。</p>

    “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你……可不可以别生气。”薛靖七小心翼翼道。</p>

    “生什么气,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易剑臣腼腆笑道。</p>

    薛靖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角和脚尖,沉默不语,心慌意乱。</p>

    易剑臣咽了口唾沫,悄悄挪动脚步,欲将手中的画卷塞到角落的墙缝里。</p>

    “道完歉,我还要跟你说声,谢谢。”薛靖七抿了下唇,抬眼看向易剑臣,笑道。</p>

    易剑臣忽然停住挪动的身子,腰背挺得笔直,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为何要跟我道谢?”</p>

    “在我第一次伤势复发,最危险的那一刻,是你及时救下我,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听说……你还帮阿卓照顾了我几日,所以……要跟你道谢。”</p>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易剑臣有些不好意思。</p>

    薛靖七弯起眉眼,抿唇一笑,并未说话。</p>

    薛靖七提到这茬,他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来,当初为了给她喂药,他,他……</p>

    他口对口喂药。</p>

    他算是吻了她。</p>

    男女授受不亲。</p>

    易剑臣忽然一阵窒息,血气上涌,涨得脸红脖子粗,唇也忽然变得灼烫,似乎记起了那日她的温度。手中的纸卷没拿得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p>

    “你怎么了。”薛靖七见易剑臣的神情有些奇异,甚至还有东西掉到地上,于是绕过桌案想要过去帮忙。</p>

    易剑臣像是奓了毛的松鼠,立刻蹲下身先她一步拾起纸卷,藏在身后干笑着。</p>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薛靖七哑然失笑。</p>

    “方才心绪繁乱,便在纸上信手胡乱涂鸦,怕靖七笑话,所以想要藏起来,销毁掉。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易剑臣说着,不等薛靖七阻拦,将纸卷往身后的窗外一扔,佯作自在地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意味不明地笑着。</p>

    “你不至于吧,我不看就是了。”薛靖七哭笑不得。</p>

    “至于。”易剑臣认真答道。</p>

    “忽然觉得有点热,可能是快要冬去春来了。”易剑臣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口干舌燥,尴尬地笑道。</p>

    “我也觉得。”薛靖七笑了下,去桌旁倒了杯冷茶,递给易剑臣。</p>

    “多谢。”易剑臣接过茶杯,手指碰触到薛靖七微凉的手指,心弦一颤,指间有些发烫,两人目光对上,又再次错开,她立刻松了手,他握住茶杯,侧着身子,仰首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饮入口中,却分毫未起到清凉冷静的作用,甚至化作流焰,点燃心火。</p>

    “这段日子,你过得怎样?”易剑臣决定转移话题。</p>

    “一个月不到,发生了不少事。”薛靖七苦笑,神情有些落寞。</p>

    “我也是。”易剑臣将茶杯放回桌上,笑叹道。</p>

    “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吧。很多事情说出来,要比藏在心底里要好。”易剑臣示意薛靖七坐下。</p>

    “好。”薛靖七微微一颔首。</p>

    窗外地上的纸卷被风吹得滚了几圈,跌落石阶,停在一个人的脚边。</p>

    陆夕颜捡起来,有些茫然地展开纸卷,看到了画上的女子,目光一紧,抬起头来,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易剑臣的屋子,半支着的窗子内,依稀看见易剑臣与薛靖七两人坐在桌旁有说有笑,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暧昧气氛透了出来,她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画,心像是被几千根银针扎穿了,难受得连呼吸都疼痛,双手颤抖着将画揉作一团,攥紧在手中,微微闭上眼睛,疾步离开这里。</p>

    若薛靖七不是杨书言,易剑臣怎么可以喜欢上她。他不是说,放不下杨书言,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么。他这样做,不是自毁誓言么。</p>

    若薛靖七是杨书言,那便不能再留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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