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街道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那刚出笼的小笼包飘散出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楚中天吞了口唾沫,不知不觉向包子铺靠拢,却忽觉衣服后领被猛地一拽,整个人被拖走。</p>

    薛靖七虽为女儿身,但却一点儿也不娇小,个头竟和楚中天相差无几,所以拉住他的衣服后领将其拖走,不费吹灰之力。</p>

    “喂喂喂,小七,这可是你第一次出谷啊,这么热闹的地方,对你就没有一点吸引力?”楚中天一脸嗔怪地看着薛靖七,转头留意着是否有人关注到刚刚尴尬丢人的一幕,生怕自己毁了形象。</p>

    薛靖七无奈地叹了口气。</p>

    是很新奇,也很吸引人。但是,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阿卓,这么久不见,真的很想念她。小镇一直在这里,又不会飞走,想来经常可以来,但阿卓,她总怕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薛靖七最近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p>

    “我们是来找阿卓的,不是来游玩的。”薛靖七蹙着眉头对楚中天说道。</p>

    “可是这两者,并不是只可取其一的啊……”楚中天一脸无辜地说道,他性子野得很,也很喜欢热闹,这么久才有机会出一次谷,让他不好好玩玩实在是太残忍了。看到薛靖七又一本正经地抱起胳膊来,他脑子一转,急忙想了一个好借口,“我们买点吃的,带给阿卓,不是更好吗?做人不要太小气嘛。”</p>

    薛靖七被噎得无话可说,什么时候她又变成小气鬼了。这楚中天,明明是他自己想吃……气愤地一扶额,转身撂下正在买包子的楚中天,大步流星地走开。</p>

    正接过热腾腾的包子的楚中天,一转头忽然发现薛靖七消失了,急忙往远处眺望,发现了薛靖七的背影。急忙扔了几个铜板给老板,大喊一声追上去,“喂小七你走反了!阿卓家在那个方向!”</p>

    薛靖七的背影一滞,嘴角微微抽搐。</p>

    楚中天一直领着她在走相反的方向……这个家伙……</p>

    楚中天心里咯噔一声,嘿嘿赔着笑,急匆匆给薛靖七带路。他其实有点小私心,难得出谷,本想和薛靖七多逛一会儿的。</p>

    “阿卓!”楚中天拍着门大喊着,身后的薛靖七竟觉得有些紧张,可能是即将见到好友的激动和忐忑吧。</p>

    开门的是一个大婶,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p>

    楚中天并未见过阿卓父母的模样,所以依旧笑着问道:“伯母,阿卓在吗,我们是她的朋友。”</p>

    大婶更加疑惑,“阿卓?小伙子,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呀。”</p>

    楚中天和薛靖七一惊,面面相觑。</p>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因为太久没来了。”薛靖七不确定地问道。</p>

    “不会啊!我从来都不会认错路的,这,这里明明就是她家啊!”楚中天不敢置信地说道。</p>

    那个大婶似乎想起来什么,“难道你说的阿卓,是之前的那户人家?”</p>

    薛靖七心里一慌,看向楚中天,楚中天顿了顿,急忙对大婶点点头。</p>

    “他们家半个月前就搬走了。”</p>

    “什么!”薛靖七不敢置信,“那您可知他们搬去哪里了?”</p>

    大婶无言地摇摇头。</p>

    楚中天脸色也沉了下来,和大婶客气一番后,大门关上。</p>

    薛靖七一个踉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她的那个预感竟然是真的,那日一别,她总害怕,阿卓会成为她人生中的过客。</p>

    看到薛靖七的反应,楚中天也不好受,原来的一份兴致也消散了个干净。出云谷有阵法设置,阿卓自己是找不到进谷的方法的,而他和阿卓的联系,也只有她家而已。如今她搬走了,他却只能,天大地大,不知从何找去。</p>

    “都怪我,我们应该早点来找她的。”薛靖七苦笑,似有埋怨自己之意。</p>

    楚中天拧紧了眉毛,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瞬间眼睛又点起了一丝火焰。</p>

    “小七,阿卓以前一直在书肆里接活儿的,我们去书肆,说不定能找到她!”</p>

    薛靖七忽觉有了希望,急忙点点头。</p>

    “什么?”楚中天不敢置信地盯着书肆老板,“怎么可能?”</p>

    “半个月前,她就离开了,工钱也已经都结清了。至于她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啊。”书肆老板一脸实诚地解释着。</p>

    薛靖七低着头,心里的那缕希望又彻底熄灭了。</p>

    走在回谷的路上,薛靖七一句话都没有说。</p>

    楚中天最看不得她低落或者伤心,便笑着出言安慰道:“小七,打起精神来,又不是再也看不到了。”</p>

    薛靖七身子一震,这句话和离别那日阿卓所说,竟是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得更加落寞起来。</p>

    楚中天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长叹一声,豁达地笑道:“天大地大,有缘自会重逢!这一点,你信我就好了。待到重逢之日,说不定你我阿卓三人还能一醉方休呢。”</p>

    “但愿吧。”薛靖七强撑起一个笑容,小天好像说的是有点道理。</p>

    出云谷</p>

    春去秋又来,几番寒暑过去,楚中天和薛靖七练武的身影都从未消失。</p>

    高低错落的木桩上,楚中天和薛靖七衣袂翻飞,剑势如虹,转眼间已切磋了几十招,二人却身轻如燕,下盘稳如磐石,在这密密麻麻的木桩上比剑却如履平地,丝毫没有慌乱和无措。</p>

    悬崖铁索上,二人已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恐惧和无法平衡,而是如踩实地,娴熟地在那摇晃不已的铁索上变换步法,长剑轻挑,挽出一个剑花。薛靖七一踏铁索凌空跃起挥出一剑,落下的瞬间微调步法,长剑前指,双足稳稳地踏在铁索之上,轻如鸿雁,稳如泰山。</p>

    书剑门</p>

    陆夕颜一如既往地来到台阶上坐着看易剑臣练剑,过了许久,无奈地笑笑,想要拎起饭盒离开,却吃惊地感觉到饭盒的重量有异。</p>

    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饭菜都已经吃干净。陆夕颜忽然红了眼眶,鼻尖一酸,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心里五味陈杂,还有一种,熬到了头的惊喜。转身看着易剑臣那波澜不惊,一如往常的清冷身影,陆夕颜此刻却觉得,他练剑的身影第一次有了温度。</p>

    白小生不再偷懒和贪玩,也开始一头扎进了藏书阁,好好读起书来。不过他读的倒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名家经典,而是各种江湖野史和门派势力分布,在朝着他的梦想进军。</p>

    六年后</p>

    出云谷</p>

    风急天高,一只飞鸟疾扑翅膀划过天际,竹林之上,翠竹枝叶随风晃动,忽然足尖轻点一片竹叶,一个人影疾飞过去,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那人有着飞翔的能力。二十岁的青年身着藏青色粗布剑袍,腰间别着一个酒壶,还有一把长剑,虽衣着简朴不羁,但却掩盖不住他神采飞扬的浪子气息,眉眼更加疏朗,笑意清浅。</p>

    此刻的楚中天,轻功实在了得,丝毫不逊色于薛远。他此刻已能与那只飞鸟比肩,秋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p>

    秋高气爽,微醺的日光将百丈瀑布四溅而出的水滴,折射出了万般光影,洒在了绿水青山之上,清冽的流水声与高空中偶尔响起的鹰隼鸣叫声交织,奏一曲高山流水。</p>

    一道银白的寒光闪过,映亮了一双明若星辰的眸子。剑光所及之处,密密的水幕被切得粉碎,化作银白的珍珠洒落一地。瀑布之下,剑光摇曳,有一人在舞剑,衣衫却大半未湿,只有发丝染湿少许,竟是那密密的剑光织成了一道剑幕,将那气势恢宏的飞瀑隔在其外。</p>

    忽闻水声爆裂,那人从飞瀑中挺剑飞出,身后瀑布下的水面炸出一道道水箭,直射高空。漫空的水滴在空中飞舞,余光瞥到一滴被阳光映得晶莹剔透的水珠,嘴角一扬,眼带笑意,凌空变换身形横剑一劈,无比精准地将那滴水珠从中一斩为二,变作两滴水珠洒落。</p>

    轻盈落地,仗剑而立,阳光洒在身上,这才看清了她的容颜。</p>

    眸若星辰,眼带笑意,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英气,长发一半用长长的发绳束起,一半自然地散在脑后。长身玉立,一席白色长袍,靛青衣襟,褐色黑绳护腕束紧手腕,皮带束腰,脚蹬一双褐色长靴。</p>

    “小七!”楚中天扛着剑鞘站在谷口,笑着喊道。</p>

    薛靖七闻声看去,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眉眼弯成月牙,长剑收回剑鞘,几步一个纵跃回到岸上,朝楚中天走去。</p>

    书剑门摘星崖下</p>

    桃花纷落,一人倚在树下,吹起箫来。</p>

    箫声呜咽,如泣如诉,清脆短促,此伏彼起,如鸣泉飞溅,间关鸟语,又如百鸟离去,雨声潇潇。</p>

    那持着碧绿玉箫的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好看得紧。</p>

    一袭月白长袍的易剑臣,仍旧穿着全门统一的衣袍,却是那么地与众不同。浓黑的眉,挺拔的鼻梁,那明若星辰的眸子,此时的他,比少年时还要俊逸非常。那长久围绕的清冷气质之外,此刻还有一丝温暖的气息,那便是他在思念书言的时候。清冷和温暖两种感觉,在他的身上却毫不违和,那眼中的温柔,让人不自觉地想起,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p>

    一曲奏罢,易剑臣从怀中摸出那个黑色的玉坠,眼中有温柔,也有落寞,像凝视着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p>

    “六年了,书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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