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凤九卿本能的发出一声疑惑,下意识的往旁边退开了半个身位,只见光镜背后的萧奕白随手掰了一下镜子的角度,他本想擦去脸上的血污,但自己一双手上也是血渍未干,只好捏着衣角随意搓揉了一下,这才对着光镜背后目瞪口呆的弟弟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怎么是你?好好的突然亮起来一个光镜,吓我一跳。”

    萧奕白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笑,好像他现在身边那满地的鲜血都不存在一样,萧千夜往他身后望过去,目光凝重,观察周围环境应该是在天域城万罗殿,自从圣殿倒塌之后天尊帝下令将残存的废墟全部拆除,只留下了最底层的万罗殿作为重要节日的朝见之所,但是,天尊帝在皇太子时期还同时身兼墨阁阁主之位,喜欢在墨阁处理政务,这个习惯也一直保留至今,所以坍塌之后的万罗殿其实只是稍作修缮,他并不经常去。

    萧千夜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现在的天色,夕阳的余晖还映照着雪峰熠熠生辉,按照这个时辰推算,飞垣应该也还没有完全入夜才对,而且万罗殿上方本是圣殿,现在整体坍塌其实已经没有顶,但不知道为何光镜里看起来一片昏暗,只有几盏特制的灵石壁灯被破坏之后砸落在地上,透过这些微弱的光线,才能勉强看清楚。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千夜心中不安,大哥应该是被禁足在封心台才对,怎么好好的忽然跑到万罗殿去了?看他一身血污未干,似乎还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厮杀,萧奕白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索性伸手拖住了光镜往旁边走了几步,萧千夜这才惊讶的看清不远处的另外两个人,明溪坐在王座上,看起来面容惨白甚至透出淡淡的青紫色,伸出一只手露出胳膊,公孙晏站在他身边,手里的短刀飞速在明溪的胳膊上割下几道口子,然后指使身边飞舞的七八只冥蝶一起上前吸食。

    “你中毒了?”他低呼出口,那几只幽绿色的蝴蝶扑扇着翅膀从明溪的伤口处吸出淡紫色的血液,不过一会全身都绽放出鬼魅的紫光,公孙晏瞥了一眼这个许久不见的人,显然心情很差,也顾不得眼前人是自己的君主,开口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责骂:“好玩吗?我早就说了他们有异心,让风魔私下里去解决不就完了,你倒好,偏偏要陪他们玩鸿门宴,差点把自己栽进去,现在还觉得好玩吗?”

    天尊帝虽是一国之君,但此时只是神色清冷的任凭自己的臣下在耳边喋喋不休的骂着,直到萧奕白看不下去过去堵住了公孙晏的嘴,强行把他拎到了一边,公孙晏还想再抱怨什么,萧奕白指了指光镜对面,淡道:“你看清楚了,对面可不止我弟弟一人。”

    公孙晏这才认真的定睛再看了一看,凤九卿站在萧千夜身后,也是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们看个不停,这一下他果然面容瞬间严肃,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凤九卿目光迷离,低声笑道:“哎呀这亏的你是他亲弟弟,要不然我们冒然开镜,怕是看到了些不能见人东西呦。”

    明溪冷哼一声,满不在意的回道:“自古皇权斗争便是凶险,哪有什么见不见得了人?只不过这一局是我赢了,否则政权跌更,对先生也没什么好处。”

    凤九卿赞赏的看了一眼飞垣的帝王,他还是像皇太子时期那般显得病弱无力,但眼里的光泽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让他心中陡然泛起寒意。

    明溪淡淡扫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的人,面上露出一丝黯然,这才不急不慢的缓缓对萧千夜说道:“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到了一封密报,说是禁军四队队长高瞻平密会二皇弟明烨,高瞻平你应该认识吧,和禁军第二分队的高敬平是手足兄弟,高敬平莫名丧命北岸城之后,虽然禁军总督高成川没有过多追查,但他一直耿耿于怀,其实帝都这些高层都知道北岸城之事有我插手,也不敢再继续深究,想必高瞻平早就对我不满了,所以才会想要借着碎裂之灾,企图拉拢明烨玩一玩政变吧。”

    萧千夜身子一震,猛然抬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凶险的事情会从他口中玩笑一般侃侃而出,明溪见他脸上的惊诧之色,自己反而是极为镇定的,淡金色的眼眸依然是运筹帷幄的光芒,接着说道:“你莫名失踪的那两个月,虽然我已经将飞垣即将面临的灾难昭告天下,但是很多人还是不以为然,直到东冥惨变发生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然后朝中大臣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群臣觐见,要求我严惩萧奕白以儆效尤,但是几次都被我驳回,朝中情绪不满,又不敢多言,这事其实我一早就清楚。”

    明溪顿了一下,无奈的摇头叹息,萧千夜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作为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大哥无论如何都会受到牵连,他知道明溪将大哥禁足只是为了保护他,但是这样的借口又怎么能稳定民心?

    “高瞻平就是这个时候找到了二皇

    弟明烨,我猜可能是想要劝他篡位夺权,毕竟飞垣的这个皇位虽然他姓高的不能坐,扶持一个傀儡以令诸侯还是值得尝试的,你说是不是?”明溪故意问他,萧千夜再度透过光镜看着那满地的血污,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紧张的握紧了拳,慢慢c低低的问道:“所以他们选择在万罗殿对您下手?您身上的毒莫非也是二皇子所为?”

    明溪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给了公孙晏一个眼神,示意他将不远处地上黑糊糊的东西拿过来,公孙晏瘪瘪嘴,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走过去,他连腰都不想弯直接用脚尖勾起了那个东西轻轻一踢,然后用两根手指嫌弃的捏住走到光镜前方,瞬间,萧千夜仿佛感觉一盆凉水从从头而下,直接直冷到了脚,让他后背无意识的涌起一丝恶寒,喉间竟然泛起一股额心,情不自禁的捂着嘴险些吐出来。

    “呵一段时间没见,萧阁主见不得血腥了?”明溪半开玩笑的嘲讽了一句,他倒是游刃有余轻松的望着公孙晏手里那个黏糊糊的东西,那是一个被割下的人头,从断开的喉咙处不断深处粘稠的污血,还沾着某种白色粘稠的液体,七窍被挖空,头发杂乱的贴在早就看不出容颜的脸庞上,他叹了口气,从公孙晏手中接过人头轻轻放在自己双膝上,用手温柔的整理起头发,淡淡叹道,“我自幼和几个弟妹不常往来,但凭心而论,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可他呢,他竟然被一个外人蛊惑,就真的傻乎乎的想给我下毒,可惜,可惜啊”

    他一边说话,手里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原是轻揉的整理发丝,转眼就变成了无情的撕扯,又道:“萧阁主可能不知道,其实今天是我的生辰,但眼下飞垣才经历大灾大难,不可欢歌娱乐,我便将此事作罢,可是我这二皇弟执意要给我一个惊喜,力邀我来万罗殿一聚,所以我就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明溪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头,虽然昏暗的光线里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极为刺眼,让他双目剧痛难忍,自言自语继续说道:“他安排了一支异域来的绝艳舞曲,舞姬挥起水袖的时候,将藏在袖中的彩色粉末洒出,然后在灵力的助燃下转化成轻烟,真的好像能将周围的空气都晕染成五光十色的画,人在其中,宛如身处奇妙之地,哎,如果不是烟雾中有致幻之毒,我其实还是蛮喜欢这份礼物的。”

    明溪笑了笑,这样的笑看似柔情,其实冰凉的毫无感情:“然后他就来向我敬酒,嘴里说着亲兄弟一般的话,面不改色的就把毒酒端给了我。”

    萧千夜张了张口,虽有迟疑,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天尊帝是个生来警惕的人,怎么可能既不带随身侍从,又毫无防备的喝下了毒酒?他不可能如此疏忽,除非除非他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明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将手里的人头丢到一旁,抬手挥去手臂上的几只冥蝶站起身来,其实他华贵的宫衣上也是沾满血污,应该是在肃清叛党之时他就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又道,“万罗殿的守卫被高瞻平换了人,他们是想效仿父皇当年逼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无路可退,可他们忘了一件事情,那些毒药是缚王水狱研制的,他高瞻平有办法能得到,难道我就没办法?哼,当真可笑。”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终于听见对方口中提起最为重要的那个人名,冷静的接道:“高瞻平胆敢伙同二皇子谋害圣上,此罪足以诛全族了,不知他现在又在何处,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明溪想了想,好像也不着急,慢慢说道:“高瞻平自己倒是聪明的很,他其实根本就没来万罗殿,此时迟迟没有得到成功的讯号,多半是已经跑了吧,高家势力本就错综复杂,就算高成川已经被我设计除去,但对他身后那些人,我权衡利弊许久终究是没有赶尽杀绝,高瞻平原是禁军四队队长,但是因为早些年禁军五队长高北扬遭遇靖城事变身亡后,他一直代为管理伽罗c阳川两地,后来驻都第一分队的高书茫又意外死了,他一下子手握禁军大权,野心自然按不住了。”

    “高成川都没胆子做的事情,他倒是做了,真令人刮目相看。”萧千夜忍不住嘲讽了一句,那家伙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难道他真的以为明溪这种看起来病弱无力的人能登上皇座是走运吗?越是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越是会在关键时刻给你最为致命的一刀,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还敢煽动二皇子政变,这岂不是给了明溪一个堂堂正正的借口,将高家背后的势力一举铲除?

    想到这里,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明白过来,暗暗握紧了双手——他是故意的,明溪说了他本来就是故意的,他的真实目的就是在等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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