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戈壁,有胡人的马队在大山长长的影子里跑过。

    那大山当然就是铁帷山,说帷那是因为山如帷幕可遮挡一切。

    山若高千丈,那黄昏时大山的影子就得有几千丈。

    冬日里那背阴之处就更显阴寒。

    带队的胡人头领看了一眼那大山,就是入口处已是不远他也没有率队进去的打算。

    没有人愿意进入到那铁帷山中,实在是那里既无草场亦无物产。

    倒是山壁之上会有岩羊啃草。

    可那岩羊擅攀高,攀到极致时人类就是搭弓射箭亦够之不到。

    于胡人讲有打岩羊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去放羊去劫掠呢!

    于是,那胡人首领挥了下手率队离去。

    而此时在那大山的里侧,一个山洞里正飘岀青烟来。

    那烟纵是再浓在升向天空时也会散逸开来,更何况还有高山的遮挡。

    在那个山洞中,一堆火燃烧着,火光下一只小奶猫正将一块骨头玩的不亦乐乎。

    它玩的很投入,就好象和其它在玩线团的小猫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那个少年乞丐对小奶猫的表现却已经直接忽略了。

    相反,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不对啊!”那少年喃喃自语道,“难道自己的腿变长了?”

    今天他为了从胡人手中逃脱那也真是拼尽了全力。

    当时情形急迫他也顾不了许多。对自己逃命的细节自然是没时间在意的。

    可现在他既然已经脱困那就有时间琢磨了。

    就凭自己那一双小短腿怎么可能一抬腿就踏上那马镫?原来自己那是搭梯子才能爬上去的!

    难道是胡人的马变成了矮种的了?不可能啊!

    要说人有高矮之分,可至少他所见过的胡马却是一水水的高大。

    少年乞丐困惑的看向了自己的双腿,又摸了摸自己那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

    其实,他是很想找个镜子照照的。

    奈何他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镜子了,就是想找个水平如镜的水洼都没有!

    没有镜子那就找别的东西参照好了。

    少年乞丐一伸手就把自己插在靴筒中的那把弯刀拔了出来。

    原来那把弯刀比自己的小臂还是长出半个刀柄的。

    可这回他一比划却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臂竟然已经比那弯刀还长上一分了。

    他再用那刀比划自己的小腿。

    原来自己那小短腿也并不比自己的小臂长多些,刀柄正好能到达膝弯。

    可现在那把刀的刀柄却差了好几寸才能到膝弯的。

    上肢下肢皆变长了,这说明了什么还用问吗?

    少年乞丐再次被自己震惊了。

    又震惊了一会儿好,他开始了回忆。

    在那些个身体剧痛的夜里,他在痛楚中折腾,自己的衣服包括自己穿的羊皮袄都是那时候变得破烂的。

    当时实在是太痛了,痛得他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身上已是破烂的衣服时就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竟然把自己的衣服都抓碎了!

    可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算是自己在疼痛中把衣服抓碎了,那还能把隔肢窝都抓开线了?那还能把自己的裤裆都抓烂了?!

    想到这里,他陡然醒悟,自己是长个了!自己的腿变长了胳膊也变长了!

    然后自己在疼痛产生的翻滚中才把腋窝和裤裆挣开的嘛!

    哎呀,那我还是那个四四方方的小板凳了吗?!

    我已经不是那个四四方方的小板凳了!

    我已经从小板凳变成高脚椅了!

    那少年乞丐错愕的张开了嘴巴,他把自己给震惊住了!

    至此,这个身材细高的少年乞丐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他,正是从铁帷山里跑回到人间的商震!

    大山塌了,那口泉被埋了,商震和小奶猫的那点吃食也被压在山下了。

    他们两个是凑巧捕杀了一只岩羊才有了从铁帷山出来的口粮。

    商震回来自然是要去找喜糖的。

    只是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回到了大眼贼儿的那个部落时,那个部落却已经不见了。

    胡人本是游牧民族。

    且不说大眼贼儿所在的那个部落遭到了其他胡人部落的攻击。

    就是人家没有被攻击就迁徏走了,你又让商震到何处去寻?

    喜糖总和大眼贼儿混在一起,已经能够听懂胡语了,可商震对于胡语那却是拿擀面杖当吹火筒用——一窍不通的。

    既不懂胡语,那你又让他如何去寻找喜糖?

    最好,商震能在这人地两疏的胡地唯一想起来的也就是那个畏兀儿老者了。

    商震是知道自己管那扎叫那扎,而畏兀儿人却也是这样称呼那扎的,名字本就是音译的。

    他就想通过那畏兀儿老者找到那扎,然后再通过那扎找到喜糖。

    要说他这个思路也是正确的,可他却哪知道自己只是在“那扎”后面又加了个“在哪”,那老者就又听不懂了。

    本来他要是和那老者慢慢交流,或许那老者真会想起那扎来的。

    可胡人偏偏又来了。

    不想再当奴隶的商震终是在小奶猫的帮助下杀了三个胡人才逃了出来。

    而这一次真的就是商震头一回杀人,尽管杀的是胡人。

    商震原来也和喜糖探讨过,他们两个如果想回到大墙那头云可能需要杀死胡人的。

    当时,商震还在想杀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当时他想象着象自己一样的人类被杀死时的样子。

    也象杀死自家的羊那样抽搐着捯着最后一口气,血流了一地,很骇人!

    可是当现在的他回忆起自己杀死胡人的那一幕时才发现,自己并不象原来想象时那样的紧张,甚至,那种感觉自己手中利刃斩入敌人身体之际,还有着一丝兴奋!

    或许这和自己总做的那些杀矮人的梦有关吧,商震又想

    毫无疑问,自己所做的那些杀矮人的梦无疑是极其血腥的。

    一刀砍下矮人的脑袋,看那血液从断掉的脖颈处喷出泼洒那真就象倒了一盆水!

    那些梦由于做得太多,仿佛已经成了他人生阅历的一部分,那些梦却比自己杀掉三个胡人更血腥的多!

    不过,现在的商震在大多数的时候已经不在想前生的事情了。

    关于前生的梦也就那样了,自己还能把那座压在泉子上的大山搬走了不成?

    而现在最迫切的事就是怎么找到喜糖返回峪口村了。

    可这个想法也绝不好实现。

    就算自己把胡人的话学的再好,若是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又如何能返回故里?

    又琢磨了一会儿的商震理清了思路,从火堆旁站了起来,伸手向岩壁上摸去。

    岩壁也只是岩壁,他又没有挂什么东西。

    可是就在他踮着脚尖比划了一会儿后,忽然就从未有过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那大笑声在静夜的铁帷山中回荡,正在玩骨头的小奶猫也被这突然的笑声给吓得把腰躬了起来。

    它,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给自己烤肉的家伙这样过,好奇怪哦,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抽羊角疯”?

    小奶猫却哪知道,商震站起来也只是在再次确定自己长个子了,从小短腿变成大长大腿罢了。

    鱼跃龙门化为龙,因为莫名其妙的喝了一口莫名其妙的泉子里的水,小板凳已经变成高脚椅了,商震又怎么可能不开怀大笑?!

    有了前世记忆若干片段的商震就在这个篝火照亮山洞的夜晚终于决定习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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