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他人一走,祝长乐就垮了脸。

    秋离揉揉她的后脑勺,“不气,没什么大不了。”

    祝长乐额头抵到他胸膛上摇了摇,“气过头了,不气了,现在有点儿担心。”

    “担心他们会动西廉军?”

    “不是。”祝长乐再次摇晃脑袋,“担心君上。”

    秋离有点意外,他以为长乐更气君上来这么一道圣旨。

    “我虽然只见过他一面,可我觉得能被爹爹效忠一辈子的人就算不是明君,也不会是昏君,他不可能不知道谁主动谈和谁就要割地吃亏,尤其是在西廉军连打胜仗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理由谈和。还有五城在西蒙军手里,没有哪个皇帝会愿意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出去一大块,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除非……身不由己。”

    秋离沉默的听着,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头,想着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样子,明明满身疲态眼中却仍有野心,那种不甘,那种不屈服,那种想要做什么没能做到死了都不瞑目的劲让他也有一分佩服。

    若说祝茂年效忠的不应是昏君,那邬玲珑能看得上眼的也不该是为了自保丢盔弃甲的男人,他的能力或者只够守成,但秉性并不软弱。

    祝长乐声音悠悠的又道:“离得太远了,若有变故鞭长莫及。”

    “玲珑阁慢一步也该到了。”

    “少主。”辛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人到了。”

    祝长乐立刻坐直了,推着秋离催促他快点放人进来。

    秋离勾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吩咐:“进来。”

    来人带着一身寒气,标志性的皮毛大氅在门口脱了放到辛鲜手里,快步上前行礼。

    “京城所属梁兴见过少主。”

    “说。”

    “是。”梁兴回得干净利落,“何庆博突然拿出许多证据证明朱正易里通外敌,人证物证俱全,又有郑庭的血书为证,并从郑庭提供的线索中找到朱正易和西蒙皇来往的书信。朱正易百口莫辩,朱家上下全被下了刑部,此乃诛九族的大罪,因有事关大皖国运的卜卦在前,何庆博建议抄没朱家,放过其他人以祈国运,赐朱正易自尽以赎罪。”

    “等等。”祝长乐抬手打断梁兴的话,她需要先把这些话吃透了。

    何庆博并没有死咬着肖明凯没放,而是对朱正易动手了?两人斗了这么多年,同称半堂,如今却突然就大获全胜,若朱正易是纸老虎也就罢了,可他分明不是!

    祝长乐站起来,绕开还没收拾的散落一地的书桌到那边桌子那倒了杯冷茶喝了,问:“朱正易认罪了吗?”

    “没有,但是人证物证俱全,他认不认罪都不影响定他的罪。”

    “谈和是何庆博的主意?”

    “是。”

    祝长乐点头,“郑庭已经板上钉钉是何庆博的人了。”

    “是。”梁兴看了少主一眼,索性先禀报和郑庭有关的事,“兄弟们去了郑庭老家查实,郑家本是当地大户,修桥铺路,遇不丰之年开仓放粮周济百姓,积攒数代善名,在当地风评极佳。郑庭膝下两子一女,和夫人青梅竹马感情甚深。郑庭得中之后郑家已经在打点行囊准备搬往京城,却在一日京城来人后没有了后文,关门闭户少有再和人来往。有传言说郑大人托人前来嘱咐,他如今正是关键之时,家族上下需得谨言慎行,不得仗势欺人,至今如此,并且从那之后郑庭再不曾归家。”

    秋离神情平常,他虽不似母亲那般爱看各家八卦,却也在掌理玲珑阁后没少看各家之事,像郑庭这种一家老小都在别人手上捏着,他除了老实听话做棋子,无计可施。

    若哪一天朱正易强过了何庆博,他有可能会孤注一掷,可惜至死未能等到。

    “他家人如今可知郑庭死了?”

    “应是不知,兄弟们怕打草惊蛇反倒给他们带来灭族之祸,没有去接触郑家的人。”

    祝长乐抬头,“何庆博会留着郑家人?”

    “眼下看来留着比不留好。”秋离道:“他们要是这时候突然全死了,郑庭的死就更蹊跷了。”

    确实如此。

    祝长乐理清了这些弯弯绕绕,“所以君上为了保住朱正易先不死,不得不同意了何庆博提出来的和谈?”

    “如今何庆博在朝中一人独大,君上若想先保下朱正易就只能在这件事上让步,君上让属下带来秘旨给将军,请将军稍待。”

    梁兴转过身去悉悉索索片刻,再转过身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卷得细细的东西双手奉上来。

    祝长乐接过来放在手心里,薄薄的绢散开来,包着的东西落入视线,她愣了愣,秋离也因为意外走了过来。

    七色绫锦!圣旨最高等!

    “我,我小的时候听,听大哥当成故事讲过,没想到我会有亲自收到的一日。”祝长乐说话都有些磕巴了,“需要去摆香案再打开吗?”

    “用不着。”秋离直接拿起来铺开放到长乐手里,站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短短几行字,两人看完都沉默了。

    “着征西大将军祝长乐全权掌理与西蒙之战,若和,祝将军谈!若战,祝将军战!遇难以决断之事可和皇二子霍道恒、皇三子霍道熙共同决议。朕信虎父无犬女,当年丰景助朕守江山,如今丰景之女替朕打江山,有你们父女实是大皖之幸,朕在京城盼将军凯旋!长乐切记,江山是打出来的。”

    祝长乐低头似是笑了笑:“我理解爹爹了。”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不是第一次想,但这种感受一次比一次深刻。

    当君王愿意将江山托付与你,将皇子托付与你,这样的信任真的会让人产生‘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情。

    当年,他托付与爹爹的是理想!若非大皖积弱几朝,她相信他们君臣齐心说不定真能做出一番气候。

    现在,她与爹爹得到了同样的对待。

    她不会和他们一样,祝长乐心想,她不会把自己熬干了别人还活着,要死,也该是别人死!

    她会痛痛快快的活!

    “把赵叔、屈大人以及三皇子殿下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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