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这样问,也是正常,常年行走江湖的人,防备心自然是只多不少的。两位老者都面带笑容,知道红的意思,一直开口与两人招呼的老者也立刻解释道:

    “这位姑娘多虑了,早就准备好饭食酒水,是因为小老我粗通些卜卦之术。今日午间,小老我心血来潮,就随便测了一挂,卦象显示,村中今晚会有贵客到来,就让人早早的准备了这间房舍和这些东西迎候。想不到,居然就真的应了!”

    卜卦,无峰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红却很是好奇。尽管帝国也有算卦一说,但多是骗子们用来行骗的手段,根本不准。

    “原来如此,前辈的手段非凡,晚辈佩服。”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很是高兴的笑道:“哪里哪里,一些小手段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不值得贵客一赞。”

    无峰和两位老者客套,红则坐在无峰一旁一言不发,直到确定两个老头没什么恶意才放松了许多。几句话说完,无峰大概了解了这个村庄的由来,的确有些渊源,就是百多年前一代江湖大侠,柳刀徐万涛的家乡。这位大侠很有名望,可以算是当年最被江湖人敬重的侠客,晚年不喜江湖争斗,便回到了家乡,也把柳叶刀法传了下来。

    也因为如此,江湖人都知道这柳刀村的名号,因为敬仰徐万涛大侠,少有人来冒犯,还经常有许多人前来祭拜。但,再大的大侠也敌不过时间,这个村庄虽然名号犹在,但再没有那样的大侠出现,现在已经少人问津了。

    两位老者颇为感慨,感叹世事沧桑变化,也感叹如今年轻豪杰辈出,更感叹柳刀村如今没落,竟没有一个人能把柳叶刀法发扬光大。

    想到无界门的山门已经破败近十年,无峰自然也有些感叹,却没有继续这些话题,转而问道:

    “方才进村之时,见村口有人值守,村民们也都很警觉,想来不是为迎接我们。怎么,是如今江湖上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无峰这样问,徐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之前听说两位贵客在山中潜修了数年,这应该是才出山不久,所以不知道这几年发生的一些大事。”

    无峰点了点头,假装好奇的说道:“的确,我与内子刚刚离开隐世的居所两三日,一路上也大都是在野外露宿,没遇到过什么故人,确实没什么机会打听江湖上的事情。还请两位前辈解惑。”

    徐老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忌讳,只是稍显了些紧张,神情也凝重了不少,眯着双眼露出思索回忆神色,捋了捋胡须说道:

    “这事,还得从一年多前的无界山说起。”

    一年多前的无界山,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亦或是其中的人物,无峰当然都知道,现在仔细回忆起来,如在昨日。老者徐徐道来,尽管不详细,但大致上都对,无峰也是现在才确信,两位父神并没有在自己的记忆上动手脚。

    “要说那个无界门侥幸逃脱的门人也是一个天资非凡的年轻后辈,但奈何怀璧其罪,最后也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不过这年轻人的胸襟倒是让人佩服,居然肯把无界门的不传秘法公之于众,若是能活着,将来说不定能够纵横大陆,最后飞升成仙。只可惜,终究失于年轻气盛。”

    听到有人称赞自己,无峰自然很高兴,不过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也接着问道:“既然无界门的修行之法被天下所知,应该是件好事,怎么村子里如今这样小心提防,还要有人值夜?”

    老者伸出手摆了摆,示意无峰不要急,与另一位老者同无峰和红共饮了一杯,才接着说道:“但坏也坏在这件事上。无峰只是一个少年,就算师门被灭,却也难体会什么是人心险恶,也不知道什么是世事奸险。”

    无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还能有什么人什么势力,能把那么多人都屠尽,把那秘法据为己有?”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倒不是。据说当时统领天下修行门派的五大领袖门派都有许多高人在场,断不可能有人有这样的手笔,将所有人屠尽。但那位少年被人说成是远古魔君的后裔,这功法也是魔君用来祸乱天下的手段。所以,知道这功法的人,除了那些大门派中的人,都被强迫立下了天道誓言,不修行,不外传。但凡有不从的,都不能活着离开无界山。”

    一听这话,无峰立刻惊呆了,就连一旁的红也十分惊讶,不禁问道:“那这些事情又是怎么传出来的?既然功法不允许外传,这些事情也应该被当做秘密,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人尽皆知。”

    老者知道红和无峰一定会有这种疑问,也立刻说道:“这就是那些大人物们的高明之处啊。事情不隐瞒,让天下人都知道,有这样一种神奇的功法,却不让功法外泄,你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者这一说,无峰和红也就立刻明白了,自然会让天下有心修行的人,都向着那些有资格修行和传授这门功法的门派汇集。所以,无峰当初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无界门的功法依然是落在了那些大门派的手中,还有暗中策划覆灭无界门的仇人手中。

    无峰有些生气,但红并不觉得如何,因为这很正常,但凡是好东西,一定会落到最有实力和能力的人手中,与道义与正义从来无关。红想的比无峰多,想到的也比无峰多,立刻质疑道:

    “难道就没有人偷偷往外传递消息?还有哪些散修,应该会有不少再怎么修行也无用,同时有后代、爱徒的,大概也不会把生死看的那么重,也总会有可能把这秘法传出去。”

    老者点点头,立刻说道:“姑娘你说没错,这也正是江湖纷乱的原因。一些人没有遵守天道誓言,自然有死无生,却还是把功法传了出来。尽管只是无界秘典的一部分,但相比于那篇神仙难寻的秘典,这一部分却是实实在在的,难免引来觊觎和争抢,江湖也由此而乱。”

    无峰一直在生气,但也在听着老者的话,逐渐冷静下来之后,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随即猜测到:

    “除了江湖人,恐怕也有许多散修参与其中,那些不想秘法外传的势力,恐怕也会参与其中。”

    老者又点了点头,颇为感慨的说道:“没错,虽然这片江湖早就已经不清净了,但也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热闹纷乱过。不知这次的事情会把多少人搅入其中,让多少人因此枉死啊。”

    无峰也十分感叹,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思,舍命把无界门的秘法传播天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自己的仇人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影响,却让本来无事的江湖人和散修们收到了牵累。当然,无峰并不自责,因为心有贪欲总会为外物所累,就算没有无界门的修行密法,也总有其他的。

    知晓了这些,也算是稍稍的了解一些大陆上的情况,无峰颇为满足。同时,无峰也能想到,就连这样一个小村庄都能知道,天下恐怕没有人不知道无界山了,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或许,借此搅得江湖大乱,甚至搅的天下大乱,就是幕后操纵者的目的。

    想到了这些,无峰立刻就想到了周宋两国的关系,也皱着眉头故作担忧的说道:“要真是这样,天下人尽皆知我宋国有这样神奇的功法,还在江湖中流传,恐怕其他两国的江湖人也不会闲着,一定会来掺一脚的。”

    老者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说道:“谁说不是,之前还不见什么,就这半年的时间,周汉两国的江湖侠士纷纷涌入,就连两国皇室也派人来打探,想要得到这份神奇的功法。”

    “哦?那如果闹出些什么事情,岂不是又要与他国开战了?”

    “哎,正是这样啊,你们有所不知,近几个月来,周国一直在向边关曾兵,听说不少地方都起过冲突。这国战,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到时候生灵涂炭,恐不能善了啊。”

    周宋两国还没打起来,却已经有了剑拔弩张之势,和无峰之前猜想的差不多。至于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这片江湖乱到了什么程度,无峰还是要去北蓉城去看看,毕竟,那里是风云汇聚之所。

    无峰沉默不语,红倒是有些许多疑惑,也不漏痕迹的试探道:

    “两位老先生对江湖天下知道的这样详细,想来身份也不简单,我们两个一出来就能得两位老先生的指教,倒真是幸运。”

    红这话里有话,两位老者自然听得出来,不禁呵呵的笑了起来,徐老也毫不掩饰的说道:

    “姑娘这话没错,但我们只是两个无用的老朽,唯一的事情就是稍稍教导一下村里的后辈们。年轻人,总不安分,也总想着闯荡江湖,我们拦不住,便只好尽力为他们创造一条平稳的路,不至于早早的殒命或者给村里招来什么麻烦。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远威镖局?”

    老者提到远威镖局,无峰自然熟悉不过,红也自然知道,同时点了点头。老者一看两人人都知道,而且似乎是熟知的样子,笑的便更加开心了许多,也接着说道:

    “不瞒两位,我们年轻时也在威远镖局中当过二十几年的镖师,走镖护镖,也算是有过一番名头,如今在镖局中也依然是挂名的长老。远威镖局遍布宋国境内,虽少掺和江湖纷乱,但身处江湖,却也不能不关注江湖动静。”

    无峰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能碰到远威镖局的人,随即有些高兴的说道:

    “威远镖局的名号,江湖人怎么能不知道呢。只不过之前从未打过交道,但还是听说过镖局总镖头疾风剑聂林英老前辈的名号,不知道老前辈如今身体可还康健?是否还在镖局内任职?”

    提到聂老剑客,两位老者更显亲热,徐老的弟弟,另一位徐老者也第一次插话说道:“没想到你竟知道聂老哥。聂老哥依然康健,听说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如今已经是镖局内的第一总镖头了。当年,我们兄弟二人正是跟在聂老哥的手下。”

    一听聂老居然成了威远镖局的第一总镖头,无峰猜测,这一定与聂梅儿和雷霄门有关。想到聂梅儿,无峰不禁有些惭愧,因为她是自己的开山大弟子,自己却没有亲自教导过。就连师门的修行法门,自己也只给了一节中的一半,也不知道聂梅儿和雷霄门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受到牵连。

    至于雷霄门在自己遇难之时并没有出手相助,无峰倒不觉得不对。毕竟雷霄门是仙门正道,自己当时入魔,出手帮助于事无补,也只会害了雷霄门满门。无峰本就对雷霄门心存惭愧,当年隐瞒身份入雷霄门,也担心会连累新师门,如今真的能和自己撇清关系倒也好。

    此刻,听到聂老依然能被雷霄门照顾,那雷霄门自然无碍,自己所关心的人也一样无碍,无峰心中安慰许多。

    心中这样想着,无峰也笑着点头道:“据说聂老前辈已经年过七旬,这般年纪还能更进一步,必定是有什么奇遇,聂老前辈还真是仙运不浅。”

    徐老笑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说道:“可不是,不过聂老的仙运并非来自他自己,而是他那个宝贝孙女。”

    无峰假装不知,颇为好奇的问道:“哦?聂老还有个孙女?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峰虽然面貌有些凶厉,脸上有疤痕,还瞎了一只眼睛,但身上自然有一股浩然正气,一看就是正道中人。再加上红姿容绝世,气质雍容,尽管有些不羁之感,但身上幽香四溢,目光清澈,一看就知道是仙子一般的人物。这样两个人走在一起,只要稍有些眼力的人一看就能知道,两人是修行中人。

    无峰和红一路进入村子里,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提防和驱赶动怒,也在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时就掉头离开。如果是心术不正的人,又或是那些眼高于顶、自小就骄横惯了的名门世家子弟,光凭这些就能翻脸了。再加上两位老者与无峰两人的交谈,两位老者不难看出,无峰和红两人不是恶人,也值得结交。

    所以当无峰表现出对聂老的兴趣,两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希望无峰两人能和远威镖局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徐老也立刻说道:

    “说起聂老那个孙女,平时倒是藏得紧,就是我们也难得一见,却没想到是个修行天才。一年多前悄无声息的进了雷霄门,立刻就得到了仙门高人的喜爱,听说已经被一位老仙人收为亲传弟子,也让聂老受了许多照顾和好处啊。”

    两人提起此事,都是一脸的骄傲自豪,倒像是自己家的幸事,可见两位老者很是敬重聂老,关系非常。无峰自然也很高兴,聂梅儿有雷霄门高人照顾,自然比自己强上不少,也不算是浪费了天赋。

    “原来是这样,雷霄门虽然已经不是领袖门派,但底蕴深厚,门中修为高深的大能更是不比任何门派少。聂老和孙女有如此际遇,当真是仙运不浅,也是聂老平日行侠仗义,多行善事的福报啊。”

    无峰很是高兴的赞叹一句,两位老者自然更加高兴,很是赞同,徐老的弟弟也随即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聂老一生光明磊落,多行仗义之事,好抱打不平,锄强扶弱,乐善好施,是我等江湖人的楷模。如今聂老有此福报,也算是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了。”

    无峰笑着点了点头,却一点也不喜欢好人有好报这句话,但聂老应该算是好人,至少做过许多好事,才能有如此名望。

    徐老端起一杯救,四人共饮,然后需要接着说道:“听说聂老已经回到了宋国都城坐镇,主持大局。若是两位贵客早来两月,应该能在北蓉城中的分舵内见到聂老哥。”

    无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却是遗憾,想当初我初入江湖,便对聂老很是敬仰。如果将来游历至帝都,一定要登门拜访。”

    听到无峰这句话,两位老者自然欣喜,徐老也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写有“远威”二字黑铁令牌递给无峰,同时说道:

    “这是我远威镖局的客卿令牌,若是两位不嫌弃,便请收下。两位放心,这客卿身份不需要两位做什么事情,只要两位手持令牌,不论去往任何分舵,都会得到最好的款待,如需要任何帮助,镖局内的人也会全力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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