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层糖液开始慢慢凝固,冷却中成为糖霜固体。

    冷却后的糖衣更加颜色生动,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一只硕大的寿桃,比人还高的寿桃被搬上桌。上方色深,下方色浅,香甜可口。吉祥万福,最是讨人欢喜。

    人群一片安静。

    鸦雀无声。

    当唐小苔笑眯眯地把人一般高的寿桃端到家老爷子面前,恭敬喊了声“师父,请用桃”后,人群里爆发出鼎沸的喝声。

    “好!”

    “好!!!”

    “好啊!!!!”

    创意无限的巨大寿桃在一出现的时候便已经俘获人心。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期盼家老爷子吃不完,能赏他们一口。他们太想知道这寿桃是什么滋味,讨个好彩头,能活到一百岁。

    家老爷子紧皱的额头终于舒展开,盯着巨大寿桃笑呵呵,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他本瞧不上唐小苔的桂花酥。

    但他没想到,唐小苔的桂花酥只是最浅显的手艺,背后还有一浪更比一浪高的独特糕点心思。

    哗!

    家老爷子尝了口寓意吉祥长寿的寿桃,连连点头,夸赞不已。

    寿桃被切开后,热气腾腾冒出汩汩香甜气味,勾得整个市集门口的人都垂下哈喇子。

    “这也太香了!俺买一口寿桃成不?”

    “家老爷子,你徒弟的寿桃卖不?到时候俺一定去捧场。”

    “俺就吃一口,俺出钱,给俺包一个油纸包呗。”

    唐小苔站在白家栅帘口笑起来,“众位乡亲别着急,窑炉里还有一锅小寿桃出炉。这糖衣啊现做的方便的很。每人都有寿桃吃。今天老字号小苔记糕点铺新开张,往后还得依仗众位乡亲赏面子,大驾光临。”

    哗啦啦啦!

    窑炉再度打开。

    香甜扑鼻的蛋糕气味冒出。裹上糖衣后,还真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寿桃,漂亮极了。外脆里嫩,蛋糕胚更是好吃到松软,人人都爱不释手。

    “十文一只?这太便宜了。白家栅的老虎脚爪都要二十文。”

    “对啊!二十文一只寿桃完全没问题!白家栅的梅花糕也得二十文一只哩。”

    “这老字号的东西就是好啊。家老爷子的徒弟就是靠谱!”

    “买糕点,还真的得认准老字号。这白家栅的老爷不厚道,还是家老爷子灵光。来来,丫头,给俺也包上三只油纸包,俺带回去啊,给孩子们尝尝。”

    唐小苔笑呵呵地借着白家栅的糕点铺子做起生意来。

    榴莲酥,奶油方糕,掼奶油,糖衣寿桃,桂花酥……这每一样糕点都是从白家栅的窑炉里出炉的,每一个客人都是原本排队涌向白家栅的客人。但是,他们纷纷雀跃买下的,偏偏是唐小苔手里的糕点!

    白家少爷气到鼻子都歪了。

    白家栅掌厨更是沮丧到没脸,像是被打败一般垂头丧气。

    白家少爷连连喝住蜂拥排队的镇民,怒道,“这里是白家栅!你们要买糕点只能买白家栅的招牌!停下来!停下来!!!!”

    但是,过分热情的镇民哪里顾得上听白家少爷在说什么。镇民们只知道,所有人都在抢购唐小苔手里的小苔记糕点。这糕点就是抢到一份少一份,抢到就是赚到!

    终于。

    嘭!

    白家少爷被急吼吼的排队镇民推搡倒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懊悔极了,为什么要答应唐小苔的踢馆?

    当真是输了馆还给别人做嫁衣。这么红红火火的新开张白家栅,全给小苔记竖招牌送客人了。

    热闹哄哄的人群一角,家老爷子捧着一碗切下的寿桃,对唐小苔投以感激的目光。

    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如果不是他遇到唐小苔,这辈子得含恨躺进棺材里。

    他恨,还怨!怨当初合伙的白老爷竟然使用刁钻毒计,切断他手指,独占白家栅。现在,白家栅的光芒被老字号小苔记占领。他丝毫没有遗憾,满心更是欢喜。

    这便宜徒弟给他争光。

    “丫头,过来。”家老爷子沙哑着老音,想要凑近唐小苔看得更仔细些。他老眼浑浊,眼角带泪,怎么都瞧不清这帮助他的小丫头长什么模样。

    唐小苔使唤慕容承去收银子,跑到家老爷子面前笑呵呵道,“师父,喊我呀。”

    家老爷子老泪盈眶,探出一只沧桑的枯手试图抓住面前笑眼盈盈的生动少女,但却怎么都抓不住。

    油尽灯枯之日。

    “丫头,你好,你很好……”家老爷子婆娑泪水,探出老手,还没有挨到唐小苔脸颊便倏然垂下。

    人群有人发现家老爷子突然的变化,惊到大喊,“出事了!出事了!!!”

    唐小苔也慌了神。

    这怎么刚刚还好好说话的老人,突然就不行了呢。

    人群大乱,白家少爷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什么吉福寿桃,在下看这是送终寿桃!哪里有人吃了寿桃就咽气的?这寿桃,看来是买不得!”

    原本还提着大包小包寿桃的镇民,一听到这话变犹豫起来。还没买寿桃的镇民也陷入焦灼。

    蓦地。

    唐小苔十分严肃地喊来一个提着割喉公鸡的婶子,正色道,“婶婶,这只公鸡卖给我,我翻倍买下。”

    说完,刚被现杀割喉的公鸡被唐小苔一把夺下,放出公鸡血,喂入家老爷子口中。

    昏迷不醒的家老爷子已经没有吞咽能力,但耐受不住频频灌下的公鸡血,整张嘴里鸡血弥漫出。

    白家少爷还在冷嘲热讽,“人都死了还做啥?谁吃了你寿桃谁送终!诸位,这小苔记的寿桃就是个骗局,不是长寿,是送终啊!”

    白家栅一众伙计纷纷起哄笑起来。

    原本犹豫不决的镇民也纷纷垂下要哄抢糕点的手,面面相觑。

    唐小苔手里动作不停,将公鸡血送进家老爷子喉口里后,按压他心室的几大动脉。

    白家少爷嗤笑起来,“还搭脉呢,你这丫头是大夫怎么着?一个做糕点的徒弟,还想学赤脚郎中看病?真是荒唐!”

    唐小苔没有理会他,按压完家老爷子的心室动脉穴位点后,继续搭脉。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家老爷子以七十高寿,应该是窦性停博,中医里需要服用肾上腺素或者刺激心室穴位来激发心室功能。

    窦性停搏分为病理性,和功能型。如果家老爷子不是因为器质性心脏病变,那便是高度精神振奋和虚弱相冲,导致的暂时性迷走神经张力增高或颈动脉窦过敏。

    一大口公鸡血灌下,家老爷子依旧人事不醒。

    白家栅伙计们起哄到更是热闹,纷纷鼓掌庆贺起来。白家栅招牌保住了!看来区区一个老字号小苔记,不会对白家栅再构成威胁。

    就在白家少爷得意洋洋之际,突然唐小苔又问一个爷叔要来一口大锅,罩在昏迷的家老爷子头上,用木槌“哐哐”敲打起来。

    哐哐哐!

    响亮有节奏的敲击声,震荡在市集门口,惊起一片喧嚷。

    人群惊呆了。

    “这丫头怎么魔怔了,这不是敲打恹鸡崽子的方法么。”

    “这敲锅,按照老法里说,是救鸡崽子的土办法。怎么着?还能救人?”

    “这太扯了,丫头,你这师父当真是不得安生啊。”

    但唐小苔依旧没有理会众人,继续“哐哐”的敲击家老爷子头上罩着的一口锅。

    蓦地。

    家老爷子一声大口喘气。

    一口锅掀开。

    人醒了。

    周围人大惊失色。

    最为震惊的还是白家少爷。

    一众白家栅伙计惊愕到抱团,直勾勾地盯住唐小苔手里的锅,愣是不信铁锅和鸡血能救人。

    “这,这咋回事?”

    唐小苔将大口喘息的家老爷子扶起来,对着同样看愣的慕容承笑道,“这里没有激发肾上腺素的药,只能用公鸡的鸡冠血和敲击来激发肾上腺素。土办法还是有用的。公鸡鸡冠血,就是含有肾上腺素。”

    众人面面相觑,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明白。

    唐小苔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懂,但连在一起就是怎么都听不懂。

    白家栅掌厨都郁闷到沉脸。他本以为青牛镇第一掌厨的位置保住了,但没想到,这年轻丫头当真是死缠烂打的后生,偏偏能把一手烂牌打到极好。

    扭转乾坤。

    唐小苔扶着死里逃生的家老爷子,语重心长道,“师父,一日拜师,您终身就是我师父。你这停博的病还得静养,不能过分操劳也不能心里存太多事儿。这样,我租下一长间铺子,包个前后通铺。您往后啊,就住在铺子里头,后铺子做成卧房,您有事没事就来前头转转,指点指点。”

    家老爷子感激地紧握住唐小苔手,苦笑道,“高徒何须指点,老夫怕是指点不了你啊。”

    唐小苔看着他温言道,“师父说的哪里话。您就当找了个地方安心住着,没事儿啊躺在竹藤椅上晒晒太阳,晚上泡一桶热水脚。闲着的时候数着钱,听糕点铺子里小儿的笑声,这可比大户人家的老爷子还舒坦呢。”

    家老爷子笑得老脸支起褶子,沧桑的白发在风中摇晃,“老夫能捡到你这便宜徒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就在师徒两人其乐融融之际。

    蓦地,家老爷子兜里突然滚落一锭个头极大的银元宝,正是他之前要给唐小苔却立马收回的一锭。

    白家少爷眼力极佳,更是能分辨元宝大小,扯开嗓子惊呼,“是官银!私偷官银,是杀头的大罪!抄家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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