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苔慢慢道,“你说这螺蛳也是奇怪,白萝卜丝怎么就这么搭配扁尖和酸豆角呢。”

    一句话,再度让里正老爷目瞪口呆,使劲眨了眨眼。

    螺蛳,是白胡萝卜丝?他怎么不知道。

    轿撵里的侍卫频频给慕容拓宇使眼色,示意他别上这乡下女子的当。

    然而慕容拓宇背对侍卫,什么的瞧不见,急得一众侍卫直跺脚,额头冒出冷汗。

    八贤王慕容拓宇迎着一群村民警戒的目光,极有官家风范地端起居高临下的架子,鄙夷道,“不错,白萝卜丝味道是极正的。”

    刹那间,周围空气一片安静。

    人群都凝固。

    不等慕容拓宇发现有何不妥,村民更义愤填膺地砸出成筐成篓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壳。

    “哐!”

    “哐哐!!”

    “哐哐哐哐!!!!”

    “好一个丧良心的挖坟贼!”

    “他去过柳州俺吃屎!连螺蛳都不知道啥玩意儿,还胡诌是商老爷?”

    “去他娘的!俺砸死他!他还想住村里?做他的黄粱大梦!呸!”

    乡亲们一口一唾沫,喷得慕容拓宇一时间没能找到北。

    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怎么就回答错了。

    这个拐走北渊王的乡八佬女人,哪里又给他下了套!

    慕容拓宇只能领着一队轿撵落荒而逃,极为狼狈地扯着广袖遮住脸,一路上埋头就跑,多余一句话都不敢说。和来时的浩荡阵势判若两人。

    他懊悔的很,为什么那么多南方地名,非要说柳州。他对柳州当真不熟!

    落荒而逃。

    好不狼狈。

    等轿撵队伍逃远了,乡亲们还在扯嗓门怒喊,“杀千刀的玩意!再敢惦记咱村里,屎都给你揍出来!”

    唐小苔听着一群姑婶极有内涵的骂咧声,哈哈大笑。

    这论起对外乡人的警惕心来,村里人真是一个顶俩。

    不管这位瞧起来金贵无双的官爷是谁,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京片子,那一定是麻烦事。既然是来找麻烦,就得利索赶走。

    慕容承垂下晦暗的眼眸,盯着唐小苔,低沉道,“娘子,何为萝丝。”

    唐小苔愣了愣,“柳州螺蛳粉,这螺蛳自然是螺蛳。就是,长在水里的一种像贝壳的动物,里面的螺蛳肉能挑出来吃。就和螺肉差不多。”

    慕容承沉吟点头,“还有这等肉。”

    唐小苔,“……”

    自己算是明白为什么大人物都不知道螺蛳了,敢情这种肉太低端,他们都没见过?真是不知道螺蛳的美味啊,可惜,可惜。

    “夫君,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河里摸点螺蛳上来,做炒螺蛳吃。”

    ……

    元山村东头的大河。

    唐小苔正挽起裤腿,一脚踩在滩涂淤泥边,一脚小心翼翼地接近河床,探手往下摸螺蛳。

    秋天好久没下雨,水位下降了不少,都露出河床来。黑黝黝的螺蛳扒在滩涂边上,可谓是摸得十分顺手。

    不一会,一颗螺蛳被摸上来。

    唐小苔捏着个头极大的螺蛳,照着阳光看,笑道,“夫君,这就是螺蛳了,你瞧瞧。”

    慕容承英眉蹙起,果真对螺蛳端详了许多,嫌弃道,“这么小,怎么吃。”

    唐小苔笑起来,“你嫌小,那我做好以后你别吃。”

    慕容承抱臂淡定地站在河岸边,挑剔道,“别说一个,就算十个都不够塞。不喜。”

    唐小苔一连掏手了好几次,手指甲都有点脏,连忙甩了甩手把慕容承使唤下去。

    “你不喜欢就别吃嘛,但帮我摸点上来,我喜欢吃。”

    慕容承虽然对螺蛳不屑一顾,但一听见唐小苔撒娇的模样,心里一软,自然应承下来。

    日头高挂,秋风送爽,河边的柳树已经渐渐变为金黄,红枫亮起艳色。

    河风吹过,红枫叶顺着发出“飒飒”的声响,在金黄柳树的映衬下,尤其好看。

    没一会,慕容承已经摸到一整竹篓的螺蛳。

    密密麻麻的螺蛳匍匐在篓底,层层叠叠,多到数不清。

    唐小苔都惊讶了。

    “这才多久的功夫,夫君你也太麻利了!不愧是长工一把手,这手就是利索!”

    慕容承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沉下脸。

    这女人是夸他还是揶揄他。

    他越发觉得,这女人在气人方面极有天赋,甚至隐隐在他之上?

    元山村田埂间。

    一辆木轱辘自行车正在自由自在地行进,从村东河边回到青瓦大宅子。

    唐小苔背着一竹篓的螺蛳,抱着慕容承的劲腰,舒舒服服地坐在木轱辘自行车后座看着天。

    “夫君,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才给你画了一张结构图,你就把自行车做了出来。这木轱辘你从哪儿打磨的,真是好使,也不费劲,跑得还快。”

    慕容承勾唇扬起弧度,心情大好。

    他才不会告诉这女人,这辆木轱辘劳什子车,除了他,还真没其他人能够驾驭。

    这木轱辘轮子很是难驱动,只有蹬踩脚踏足够有力量,才能突破和田埂路的摩擦力将木轱辘驱动起来。

    费力,还费人。

    不过能让唐小苔高兴,他觉得没有白费功夫做这辆车。或许,以后还有改进空间。

    青瓦大宅子。

    唐小苔将螺蛳在水里养了半天,中途将捣蛋的虎子抱走三回,以免调皮的奶娃虎子空手掏生螺蛳吃。

    红姑娘对螺蛳也很是好奇,探头过来张望。

    唐小苔发现红姑娘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着暗卫白手,看起来两人已经挺熟悉了。白手腰间甚至还挂着一袋香囊。

    “红姐姐。”唐小苔打趣道,“瞧白手大哥这得意劲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讨媳妇。”

    一句话,惹红了暗卫白手的脸,更是让红姑娘害臊。

    两人竟然扭头就走。

    唐小苔也没放心上,抄起砧板开始切大葱。

    这爆炒螺蛳,得配上葱姜蒜和大葱才好吃,再撒上红辣椒,那简直更是提鲜。江南喜欢在收汁的时候加上几撮白糖吊鲜味,但慕容承应该吃不惯甜味。

    所以,还是先慢点加白糖。

    唐小苔正一边干活一边想着,突然房梁上有一阵动静。

    “嗤。”

    唐小苔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吓一跳。

    高高的天花板房梁上,正猫着一个阴影,瞧起来和暗卫折扇有些像。

    唐小苔,“……”

    敢情京城王府的侍卫都是做贼的?天天不是蹲房梁就是跑屋檐?睡觉也能吊着一根梁木睡?

    唐小苔将暗卫折扇唤下来帮忙干活。

    刚开始暗卫折扇还不乐意,但架不住唐小苔板下脸使出夫人的架势。当暗卫折扇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唐小苔惊讶地发现,他腰间也有一枚香囊。

    香囊,镶有细致刺绣,和暗卫白手那枚相仿。

    唐小苔:???

    瞬间,自己心里就不淡定了。

    红姑娘当真是女中海王?给白手绣完,还给折扇绣?这是要两个暗卫通吃啊!谁说古代女子刻板又害羞?海王就不能是女子?

    唐小苔心中给红姑娘竖了个大大的牛逼。以后看见她可得小心些,人家当家花魁心眼多着呢,备胎一沓又一沓。

    “哗——”

    起锅下油,油热倒入葱姜蒜爆香。

    把剪掉尾部的螺蛳倒入热油里爆炒。加入料酒去腥,加生抽老抽,翻炒均匀。稍加水,煮开后,撒葱花盛盘舀出。

    炒螺蛳得快,以防螺蛳肉质变老,但又不能炒不熟,所以一般入锅三分钟可以盛上来。

    唐小苔又将竹篓翻了翻,发现里头还有不少黄泥螺。

    慕容承当真是螺蛳和泥螺傻傻分不清,一连摸上来不少黄泥螺。

    这泥螺做糟卤最是好吃,醉泥螺和醉虾醉蟹一般,是江南风味小吃。得腌制久一些。

    唐小苔把黄泥螺带进随身空间,开始做糟卤。

    在一堆黄泥螺里,选一些体大壳薄,腹足肥厚,体内无沙、足红口黄、满腹藏肉、无破壳的泥螺为主要原料,清洗干净。盐水泥螺放入盐水中,搅拌均匀,直至产生泡沫,然后再静置小半天左右。将腌制好的泥螺捞出来,放入清水里面清洗一下,取出来沥干水分。

    一坛醉泥螺就做好了。

    这空间里两天等同于外界一盏茶。

    等唐小苔把一盘热气腾腾的爆炒螺蛳端上桌的时候,空间里的醉泥螺也腌好,被一整坛端上桌。

    秦氏在灶台间又忙乎了一小阵,端上来几盘家常菜。

    满满一大桌子菜可把豆子春芽和虎子馋坏了。

    豆子对着一盘爆炒螺蛳馋到吞口水,虎子更是馋到翕动小嘴直淌哈喇子,却被懂事的春芽一把拉下。

    “阿弟,大人先动筷,你是小孩,得坐上桌等着。”

    虎子很是怕春芽,只能奶声奶气地应下。

    当青瓦大宅子一家都围坐在木桌边的时候,慕容承眉头紧锁,狐疑地盯着一整盘爆炒螺蛳,更是疑惑地看了看醉泥螺。

    唐小苔笑着连忙给了他一勺子爆炒螺蛳。

    “尝尝,可鲜了。又鲜又香,保准你吃完打着耳光都不肯放。”

    慕容承笑了。

    他扬起一贯讥诮笑意,蔑视区区小个头螺蛳,低沉道,“太小,不够塞牙缝。”

    秦氏温柔笑道,“哪里就是让你当肉吃的了?下饭吃可香。”

    一整个桌子都怂恿慕容承尝一口,奈何他态度很是坚决。

    不屑一顾。

    唐小苔调转枪头将醉泥螺晃在他面前,道,“那这个呢。”

    醉泥螺外形像极了虫子,看起来不起眼不说,更是怪异。

    当即,慕容承嫌恶地蹙起眉头,只扒白饭。

    “不用了,你们吃。”

    唐小苔和秦氏相视一笑,领着弟妹们埋头吃起来。

    但很快,慕容承坐立不住,他看着吃醉泥螺和爆炒螺蛳香喷喷的一大家子,好奇地对着螺蛳咽了咽喉。

    这玩意,当真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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