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已经去世了许多年,按道理来说就算他犯了错,要扣陈家阴德也早就应该扣了,而不是等人死了数年后才来扣,毕竟阴德不似法律,法律需要法官审判才能执行,而阴德仅需要人做错了事,当场就会折损,举头三尺有神明,阴德的执行是神灵在看。

    因此,我爸犯的错误,怎么着也不应该轮到数年后再扣阴德才对。

    判官似乎知道我内心的疑惑,于是当即向我解释道:“在十几年前,也就是你八岁那年,你们村子里王大林埋了之后,他的儿媳妇因为其恶丧之气而亡,在他儿媳妇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乃是凶尸之相,母子怨气极重,你父亲也无法立刻将其超度,于是便先将其尸体埋了,阴魂镇压在灵牌之上,以符咒经文镇压,以求用二十年时间将其阴魂怨气消磨。”

    闻听判官解释,我也点了头,对于这件事我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我跟着父亲亲自去王家埋的人,我甚至还记得王大林儿媳妇的名字叫做翠萍。

    但是这件事跟我父亲犯的过错有何关联呢?我父亲当时叮嘱王大林儿子,要镇压灵牌二十年,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灵牌上的符咒与经文,这时间才过去十几年,难道灵牌里封着的翠萍阴魂就冲破符咒经文了?

    我疑惑的望着判官,并没有主动出言询问她,毕竟她的话也应该只说了一半,绝对还有下文才对。

    果然,在我看着她数秒钟后,判官温柔似水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父亲当年说让你二十年后回去超度翠萍与其肚子里孩子二人的阴魂,本来他的想法是没问题的,但是就在今日,王大林的孙子王冲却将灵牌上的符揭了一张下来,如今被灵牌里的阴气所伤,倘若你不回村援救,他必死无疑,你们陈家也将再背负一条人命。”

    说完,判官的身影就在我的注视下缓缓淡去,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村子也回归虚无,周围陷入了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里。

    不久之后,我的眼前传来一道亮光,梦很快就醒了过来,我睁开双眼看向窗外,霓虹的映射着满大街的车流,外面的天空依旧是黑漆漆的,穹顶还没有亮。

    “居然才四点半?”

    我掏出手机,按动电源键,点开其屏幕扫了一眼时间,正是凌晨四点半,距离天亮都还有一个多小时。

    放下手机,我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判官赐给我的符箓,这通体血红可以召唤她出手一次的符箓宛如纹身,深深的镶嵌在我的皮肤当中。

    “唉,没想到时隔十几年,我又要回去村子一趟了,时间还真是快,一眨眼我就二十几岁了。”

    我盯着天空中有些模糊的半轮残月,语气颇为感慨道。

    实际上来小姑家里这十几年,我都没有回村过一次,也没有去我爷爷的坟前祭拜过一次,并不是我不想回村,也不是我不想去看看爷爷,而是我们陈家阴德未满,天谴尚在,祭拜我爷爷反而会引来一些极为不好的灾祸。

    这就像是当着皇帝的面,去探望一个敢谋反的叛徒一样,就算不被下入大狱,也会仕途受阻。

    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村了,但是判官的一席话,却让我不得不慎重对待回不回去这个问题。

    不回去的话,王大林的孙子王冲就会死,按照天道承负来看,他是承了我爸当年的布局才会死亡,而我陈家就得背负其死亡带来的恶果。

    现在我们家已经背负了两万多笔阴德的债务,若是再欠下一条人命,估计陈家就真的完犊子了。

    但如果我回去的话,村里的一切恐怕都已经物是人非,尤其是我该如何去面对王家众人?实际上王家的灾祸都是我们陈家的失误导致的,我回去就意味着要背锅。

    思来想去,最终我还是决定要回去看看,毕竟王冲也是一条活生生人命,他比我要大几岁,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带着我在村里瞎跑,童年的记忆当中也有他不可或缺的部分,倘若真让我置其死活于不顾,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有了回去的想法,我就自然不能再躺床上继续睡了,而是起身开始收拾各种需要的东西,香烛纸钱,令牌令旗,三清祖师画像,符箓经文,木鱼法剑,牛角海螺,香炉帝钟,法衣道袍等等,但凡是需要的东西都被我大包小包的装了起来。

    而我在客厅闹出的动静把张莹莹惊醒了,她拿着化妆用的刀具,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然后一脸警惕的朝着我看来,当发现是我在打包物品后,明显松了口气。

    “莹莹,你醒了?正好,快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我也没和她客气,而是直接让她过来搭把手。

    “你这是要搬家吗?怎么把法器全部收起来了?”

    张莹莹打了个哈欠,然后一面伸懒腰,一面向我提问。

    “不是,我准备回村里一趟,我们村里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我发小中邪了,需要我帮忙解救一下。”

    我微笑着找了个借口解释,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张莹莹事实,而是关于判官的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不能向其他人透露太多。

    “中邪?中邪来找你回去?我记得你村子周围的法师道士不少啊,为啥村里人中邪不找他们而找你?”

    张莹莹俏眉微蹙,语气疑惑。

    “应该是周围道士法师都没办法,不说了,快帮我把铜钱拿过来。”

    见她一语戳中重点我赶紧岔开话题,生怕她多问几句察觉出破绽,毕竟她是律师,心思极为缜密,如果真让她察觉出异样,我不免又得花费时间找借口。

    张莹莹倒是没有再继续问,而是转头拿起桌子上的铜钱递给了我,然后再不停搜罗着我需要的东西给我打包。

    不一会,小姑跟小月也被吵醒了,她们两个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有小姑得知我要回村后眉头一直紧皱,似乎是有很重的心事。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我也不好主动询问,当一切整理妥当后,小姑就给每个人煮了一碗面,吃完早饭以后,我们几个就坐着小姑的车往村里赶去。

    车子在天刚亮时出发,不久后进入了高速路,高速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后,就转到了进山的国道上,此刻天色已经大亮。

    不得不说东夏市农村的风景很棒,周围全是高耸的山峰峭壁,白色的岩石宛如镜面一般平整,车子沿着江边悬崖道路行驶,滚滚奔腾的长江水像是黄色的巨龙,奔腾咆哮着向远方而去。

    云雾萦绕在各个青白色相间的大山顶部,太阳的光芒穿过云层映出数十上百道光柱,垂落在地上好似神光普照大地。

    国道行驶了约莫一个钟头,小姑就转入了乡道上,乡道的路明显变得狭窄了不少,而且两面陡峭的悬崖已经呈笔直状,路边缘的防护栏时不时就能望见一个因撞击形成的缺口,甚至在峭壁底部还有车辆残骸。

    “这里发生的交通事故真多啊。”

    我不由得感慨起来,这还是能望见的残骸,若是加上已经被交通部门拖走的,估计数量会多到吓人。

    “这几年还好,当年这条路还是石子时,从这狮子岩上飞下去的车子更多,但估计是因为这里风水本身还不错,山上又有文昌塔,寿星庙等镇压,马路距离崖壁底部也只有个八九米,因此掉下去的人基本上都没啥大事。”

    小姑一面猛烈转动方向盘,在各个急转弯面前周旋,一面向我解释道。

    “前面的酸枣岩就惨了,路面垂直落差太大,以前掉下去基本就是死人,现在路面加宽,又增加了许多减速带,才让事故发生率降低了许多,不过我们今天不去那边。”

    说完,小姑减了个档位,然后控制着车速,拐进了我熟悉的山沟里面,这山沟就是我们村子后面的山沟,小时候还来这里跟着大一点孩子放过牛羊。

    崎岖的山路小姑又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把我们一行人停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老槐树依旧有两个成年人抱不拢的直径,在老槐树旁边还有一截笔直的枯树,不过枯树上已经发出新的树杈,这就是我爷爷做雷击木法器的材料,村口的雷击枣木。

    似乎是发现有人来了,村里距离村口进的人家里走出了一个老人,这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缓缓走到村口,望着我们车子说道:“你们是要去哪里啊?怎么停在村口就不走了?”

    我望着老人,泪水不禁浸湿眼眶,这是我三爷爷啊,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戚,只是小时候隔得近,这么喊而已,但是他在我小时候每次路过我家都会给我带点糖果啥的,对我疼爱得不行。

    没想到转眼十几年过去,他都已经风烛残年,步履蹒跚了。

    “三爷爷,是我,我是陈浩啊!”

    “谁?陈浩?哎呀!小浩子,你回来了?!”

    三爷爷见车窗里的我,激动得浑身颤抖,拐杖都差点没拿住,我赶紧打开车门将他扶住。

    但是三爷爷被我扶住之后的第一句话,却让我也激动了起来。

    “小浩子,你回来的正好,快去王家看看,他家大儿子估计是快不行了,才从县里医院拉回来,说没救了,请了乡里法师也无能为力!”

    果然王冲是出大事了,我闻言不敢耽搁,当即把三爷爷扶上车,在他的指引下,小姑载着我们王村里王家火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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