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复行程大半日,因队伍里有步行走夫小贩,还拖着受伤的番冢人,总体行进速度并不快,眼看月上中峰万壑明的时光,整个队伍终于快到山脊高峰处。

    此时盗仙草小分队早已上了雪线,四周张望尽是皑皑白雪,山风席卷山谷而来,漫天席地都是干松的雪沫飞扬在半空中,如点点柳絮,又似只只飞蝶。

    齐月此时已有了一些行军的经验,此情此境似乎在军粮押运大军路过白骨剌墦的时候遇到过,只是当时自己身体倍棒,能跑能跳,还骑着骏马,率领慧心粮草押运的敢死队带着第一波粮食疾驰去往西疆大营。

    她的记忆中,在白骨剌墦的山峦之中马嘶长鸣北风起,一夜行军冻得她手脚身上都几乎没了知觉,居然还被凶兽袭击,小命差点就丢在那荒山雪岭之中。

    此时她望着周围山木树石,真有恍如隔世之感,这里无一不像白骨剌墦,只是此地海拔应该更高,齐月虽然坐在牦牛车上,可也觉得体力消耗迅速,呼吸困难,渐渐呼哧带喘起来。

    这会儿没有马车,更没有火炉,要想停下来更是不可能,只怕到时只要一坐下在雪地里,人的身体血液循环变慢,瞬间就会被冻成冰雕。

    齐月没有办法,只好尽量往好处想——好在周围都是自己人,她的腹中也有食物,不至于冻饿而死,而身上身下都是厚厚的裘毯,外面还罩着雪狼皮大氅。

    这时代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各种用具用品都结结实实货真价实。

    齐月身上的雪狼皮大氅是真狼皮,皮子坚韧厚重,上面附着着密密的底毛厚不透风,长针毛防雪挡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让她想起前一世在某宝买的什么百分之九十羽绒服,穿到东北出差的时候差点没冻死她——真正寒冷的地区,羽绒服根本挡不住寒风入骨,冷风飒飒刮起来如刀片一般!只有浑身包在这雪狼皮里,如同裹着一顶野营防寒的帐篷,挡风挡雪保暖无比。

    想到这里,齐月心里也清楚,这个盗仙草小分队里最好的物资都穿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只好勉力压抑苦苦忍耐寒冷和缺氧带来的恶心感,想想又不由地张望周围慧心兵士在风雪中时隐时现的身影。他们虽然也是裘披毛锦加身,到底比自己穿得少了不少,实在让人有点担心。

    还没来得及多想御寒之策,齐爵爷只听到自己的牛车后面“呼哧呼哧呼哧”粗重如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听着这声音,看样子这声音的主人随时都有可能再也喘不上最后一口气。

    这呼吸声痛苦万状,她这个听的人也仿佛跟着喘不动气,实在觉得胸口滞闷烦躁。

    却原来是晌午后盗仙草小分队再次启程出发,齐爵爷见郞毕猜被慧心士兵踢来打去侮辱,实在变成名副其实“狼狈猜”,只是毕竟他是番冢一族首领,虽为仇敌也,然至死不致辱——她想罢,故意板着脸道:“王之奕,将那番冢蛮人首领和那翻译带过来,本爵爷倒要看看他现在还能有什么威风?!”

    王参将何等精明伶俐的人物,平素对齐爵爷又极为上心,一听之下便知道爵爷善心病又发作了,连忙策马上前紧赶几步,在齐月牦牛车旁下马,一路跟着走,一路轻声劝阻道:“爵爷,这番冢蛮子阴险狡诈,这会儿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只盼着糊弄了我们......爵爷心善,我让他们弄远点,省的污了爵爷的眼睛。”爵爷的眼眸里有水光山气,沉沉浮浮,哪里可以看着这种污秽不堪的凶恶之人?

    齐月见状,知他心意坚决,而白川鱼大将军也是痛恨郞毕猜残害慧心士兵,更不可能同意将这个番冢人首领交给自己。

    她无可奈何,只道这回若是听之任之,郞毕猜的性命可忧,到时再后悔也查不出他背后指使之人了。

    这么一想,齐月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再努力一把,只面露难色做出恳求状,轻声道:“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王参将也不能遂齐月的愿吗?”呕,说这话也太恶了!!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王参将毕竟是个男人,见女爵爷如此娇弱又委屈的样子,哪里还说得出一个“不”字?当下不禁只知道点头,哪还知道东南西北?

    罢了罢了,毕竟白大将军早就说要看管好郞毕猜,并没说不能放在爵爷车后看管.......

    只是郞毕猜毕竟是凶悍异常的敌首,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齐爵爷身边,他实在有点不能放心,不由露出犹豫神色。

    齐月此时在心里一万个唾弃自己,到这异世的时候,她早已决心要靠自己实力吃饭,没想到此时还是要装娇弱求人。只不过人命危且浅,自己哼哼一下能换条性命,最终能从蛮人首领那里套出幕后主使,也就不算亏了。

    她见王参将又有迟疑,当是担心安全问题,只笑道:“不必担心。前后左右都是我们自己人,他一个蛮首被绑成了粽子,还能有什么花样?再说了,我这里有小毛虾那么机灵,若是有风吹草动,必会大声呼救,你就放心!“

    王之奕饶是知道如此,犹自不肯松懈,只道:”即便是这样,也备不住他狡诈多端......爵爷的短刃可在身上?“素知齐爵爷得了把黠面国宝刃,这次在番冢部落也曾被取出来,虽无武力,但是爵爷用这宝刃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齐月点点头,见王之奕赤胆忠心,若说心内不感慨是不可能的,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翻过乌卫山,盗取仙草,哪来得及多思多虑?便按住心神,道:“放心。我并不会心慈手软,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王参将此时确认了齐爵爷的的态度,知道她素有主见,便当下不多言,只悄声吩咐左右,将郞毕猜带过来,绑绳束在齐爵爷牦牛车旁轴上,爵爷车走多快,他就得跟着走多快,爵爷车停,他也才能停下。

    那番冢翻译也被提了来,与蛮首绑在一起,在爵爷车辆另一边,与郞毕猜互望而不得不隔着牛车交换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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