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晕晕乎乎拜别巨猿首领,目送它们呼啸穿林而去,又见有人押解着郞毕猜、番冢翻译帕吉离去,连两只巨猿也比比划划告诉齐月,它们将一路在山林里随行,说完便也消失在草木丰茂之林间。

    来时熙熙攘攘,散时大浪涌沙。

    齐月眼看整个闹哄哄的广场,眨眼间只剩自己和脚下的小崽子,不由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拐杖支在胳膊底下,一瘸一拐回番冢人首领的小树皮房子。

    好不容易才慢慢挪到了小树皮屋前,齐月望着这番冢人盖的破房子却唏嘘不已。

    昨日被俘到番冢部落,整一天如坠深渊地狱,幸得白大将军率众驰援,这一夜在混乱、恐惧和惊吓中度过,终究在黎明以后迎来了曙光。

    她再想到在这树皮小屋里,白屿清晨守着受伤昏迷的自己,让人安心踏实的感觉真是毕生难忘。此时即将启程,她却竟然对这小树皮屋里的片刻宁静留恋不已。

    正在齐月一个人感慨万千之时,忽然有一人从小树皮屋里一开门跑出来,见到她,便高兴得大喊:“爵爷好,爵爷平安无事便好!”

    齐月被他打断思绪,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日上山带来的小鬼小兵,便笑道:“你这小鬼倒是机灵,身上伤如何?这会儿就能起来蹦蹦跳跳了?”说着便将他拉到身旁,仔细打量伤势,又抚了抚他略散落的头发。

    小鬼小兵笑道:“回禀爵爷,我的伤不碍事,大将军带来的医兵昨晚就给我疗伤,已将淤血吐出来,又吃了药,今天早上便好很多了!”说着,他还原地蹦了几下,果然年轻就是本钱,虽不至于恢复如常,到底神情气色好了很多。

    齐月心知他并未痊愈,王参将便让他来给自己收拾行李,做些轻活,算是照顾。

    她不由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在成人世界里挣命,于是摸摸小兵的头道:“我没什么行李,左右不过一个小包袱——昨日说不定已经被番冢人扔了。”

    正说着,有两名士兵拖了一架牛车过来,齐爵爷一看就乐了:这正是自己昨日进山时候乘坐的牛车,大件行李铺盖还都在上面,自己的小包袱虽然散乱,不过都是些贴身换洗的衣裳,并没有番冢强盗感兴趣的贵重盘缠,自然也就随意扔在牛车上。

    小鬼小兵确实机灵,一见之下马上道:“爵爷,我来。”说着手脚麻利地伸手一抄,将小小包袱提在手中,又一件件将齐月散落的衣裳折起来放进包袱中。

    齐月见这少年身手灵活,只看得神思一恍,仿佛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傍晚,她穿着一套西装套装裙子,提着装满教材文具的手提包,匆匆赶去白家应聘家教——那晚,少年小屿一路狂奔无意中撞倒了她,手足无措站在她身旁,见她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便也如此一般一伸手臂,将地上散落的几件文具抄起来,塞到她的包里.......

    “爵爷,爵爷——”一声呼唤,唤得她回过神,只见小鬼小兵手中包袱早已收拾好摆放在牛车上,只问她是否还有行李?

    齐月笑着摇摇头,如今白屿近在眼前,却根本不认得她。

    此刻她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而这种孤独凄凉之感又如何为外人道哉?

    只是齐月自幼年起为生活所迫,较一般人更为自持独立,知道此时感慨不如埋首前行,便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看番冢人马圈里养着些高头大马,又颇为羡慕。

    她正寻思着能不能过会儿骑马瘾,却听王参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爵爷,大将军顾及您腿脚不便,便请您还是安排先坐牛车翻山......待到腿伤好彻底了,再骑马不迟。”

    齐月扭头一看,王参将悠哉悠哉向她走过来。

    她才想起,昨日王参将比武格斗场上如此神勇,又因她被人挟持,才会被两名番冢部落士兵暗算负了伤。只是今日从早上起来,她和白屿就被这些巨猿吵吵嚷嚷至今,还没来得及问候王参将。

    她略微一点头,只望着王参将关切道:“王兄,身上伤势可好些了?”

    王参将本就是自小失孤,常年生长在军营,为人精明伶俐,多年来都是他照顾别的同袍兄弟,哪有受过女子如此关怀?更何况他自粮草押运大军启程至今,对齐爵爷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更是心服口服,从心里敬重这为女爵爷。

    这会儿齐爵爷如此一问,语气温和如朋友一般,倒让他颇感意外,转瞬之间平日里的老脸厚皮也泛了薄红,连忙道:“谢谢爵爷关心!之奕底子好,不碍事。”

    齐月心里清楚,王参将所言,其实是担心自己想骑马又不方便,只好假托于白大将军之言规劝自己,足见此人心思细腻灵活,惯于照顾别人心情。

    思及此,她不由得感激地笑一笑,只道:“我本马术不精,也不敢在山路上骑,有劳费心了。”

    王参将连忙道:“爵爷若想骑马,待脚上伤好一些,我陪爵爷遛遛。”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妥:自己什么品级又是什么身份?如何主动要求陪女爵爷骑马遛弯?只惭愧得低下头来,不再多言。

    齐月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反而笑道:“也好。”

    正在此时,小鬼小兵已将牛车备妥,又在番冢人堆放战利品的库房里将齐月的雪狼皮大氅找到了,立于一边,道:“启禀爵爷,山中气候变化,可还穿上皮货?”

    齐月一见这雪狼皮大氅,眼见几点艳红色鲜血尚凝结在大氅下摆,便想到昨日郞毕猜如何野蛮地扯开她的狼皮大氅,一双笼罩着红雾弥漫的棕黑色双眼紧盯着自己,若不是当时自己拼命扯住衣领,早就被他三两下剥得干干净净.....

    她盯着这雪狼皮大氅,脸色发白,只浑身颤抖起来。

    王之奕惯会察言观色,此时一瞧爵爷神色苍白,满面惶恐不安,乌黑纤长的眼睫随着身体不住颤动,站在地上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心下明镜似的,知道女爵爷定是想到昨晚九死一生的惨状,不由得后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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