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屿曾经是她的学生,确切说,是她大学刚毕业时做家教时的学生。

    他的哥哥白岚乃齐月当年院校学长,更是学院著名的白公子,风流倜傥,热情体恤,引无数女子竞折腰,这么多年来韵事不断,蝉联近十年本校最热门话题人物。

    大学毕业那年,一直找不到像样工作的齐月,经吴潇教授介绍,就在这学长白岚家做过几个月的中学生家教——没错,白屿是她正经八百第一个学生。

    往事匆匆,一眨眼七年过去了。

    齐月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刻、这个地点、这种情况下看到白屿,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师。”白屿的声音冷冽带着一丝低徊,却十分清楚地传到她的耳膜。

    齐月生性木讷,本就不知如何长袖善舞,这种突然见到故人的场合,更让她压力山大,头脑一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更得体,只是愣愣地望着他道:“小屿——你都这么高了......也瘦了。”

    白屿似乎咧开嘴角笑了一笑,然而漆黑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笑意。

    粗算一下此时白屿也有二十一二,正是当年齐月毕业做家教、写稿度日时候的年纪。此时他的身量已经比高挑纤长的齐月还要高大半个头,身上只有一件宽松的连帽兜的夹克,宽肩窄腰似乎有些单薄,面容半隐在鸭舌帽下的发梢后,往日略显婴儿肥的少年面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面颊上如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衬得一双乌黑的眼眸深邃异常。

    齐月曾感慨少年白屿跟哥哥白岚一火一冰,一个像爹一个像娘,万没想到长大成人的白屿,竟真是与胞兄完全两种俊美,只不知又有多少女孩子要拜倒在白家二公子脚下了。

    “齐月姐!”梁冰冰把头从小吃店的棉帘子后面伸出来,大半身体还缩在店中,“赶紧来吃早餐!里面暖和,啊,包子上桌了!”

    “啊——来了——”虽然日常觉得梁冰冰话多,可这时候的打断还真缓解了齐月她的尴尬。

    齐月匆匆朝陈干事和白屿点点头,转身慌里慌张逃跑似的走进了早餐店。

    陈干事看着齐月的背影,点了支烟:“这可就是你说的人?”

    白屿没有答话,转身拿了件冲锋衣套在身上,道:“进去吃饭。”

    毕竟是乡下地方,除了背包客、深度自驾游,很少有客人到这样到自然村落落脚,一切还跟电影里二十年前的山村供销社一样。

    小吃店里空间有限,总共搭了三张小方桌就摆放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包子一屉一屉摞在一起,散发着这帮又冷又饿的人难以抗拒的诱人香味。

    要说西北人就是实在,一屉包子有六个,每一个包子都有齐月家门口早餐摊上的肉包个头大,当地人按人头吃早饭,一人一屉加一碗热米粥或者羊汤才算饱。

    齐月被招呼坐在梁冰冰旁边,伸手拿了筷子就夹一个大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哇,羊肉胡萝卜洋葱馅儿的!真香——”

    梁冰冰也是大口大口吃着包子喝米粥,道:“是是,北方人就是做羊肉的高手,这包子太实在了!我,我得多吃几个。”当然,此时的她已经选择性遗忘自己正在控制体重的计划,忙不迭地夹起来第三个包子:“赶紧的,大家都要吃饱,天气太冷了,吃饱点扛饿。”

    结果是九个人吃了十二屉包子十一碗粥汤,最后大家心满意足地弹着肚皮,小王缓缓站起来撑了个懒腰,准备结账。

    走到柜台前,小王才发现老板和小老板都在门外站着,面朝院子张望着天空,似乎在观察天象。

    小王用当地话问:“老板,怎么了?收不收钱,请我们白吃包子啊?”

    老板被他一唤,才回过头来:“收,收!来了,来了!”说着搓着手走进小店,一路走一路揉眼睛,仔细看看小王:“啊呀,同志你们是部队的人?今天出门开车要小心啊!”

    小王马上问:“哦,怎么了?”

    老板见自己的儿子小老板也进来了,问:“云还没散吗?”

    小老板约莫二十出头,红彤彤的两坨高原红衬着朴实的大脸盘子,很认真地摇摇头:“莫有。”

    老板叹口气道:“鱼鳞云,翻地风。刚刚看外面天头上鱼鳞云乌乌压压一大片......哎呀,好几十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黑云了,等下今天明天肯定有场大沙暴!”

    小王麻溜地一抬手,掀了帘子就走到院子里,只见刚刚进店前还布满晨曦的天空上,乌云成片成片地从他们刚刚来的方向翻滚而来,已经遮住了半个天际。远远看去,他们刚才翻过的雪山顶峰之间,白雪皑皑的山脊上似有条条黑龙穿山而过,摆动着巨硕无朋的身躯从山那一边游弋而来。这巨大的阴影从山脊贯穿到山脚,一路不停地向前蜿蜒,方向正是他们所在的自然村。

    小王挠挠下巴,今天他们的行程上将和这片乌云连成一条直线,不难判断,未来一天甚至几个小时之后,就很可能被乌云追上,那时的情况几乎无法想象。

    ......是走是留?

    小王还没做好决定,一回头,只见考察队的几个人也已经陆续来到了院子里,满面诧异地看着头上的乌云。

    在大城市里生活习惯的人,总是觉得乌云而已,大不了下场暴雨罢了,哪有那么恐怖?

    而当地人都知道,鱼鳞云带来的不仅仅是可怕的暴雨,更让人类恐惧的是漫卷连天的巨大风暴,雨水会和风暴一起把能砸烂的建筑全部打烂、然后再卷到天上狠狠砸在地面,即便是黄牛、牦牛那么大的活生生的牲口也扛不住这一下,更别说人类,在这自然巨力下人类显得脆弱得像根稻草了。

    小饭店老板一边快手快脚地收饭钱,一边招呼儿子和老婆抓紧时间把院子后面的马匹和牛羊猪都赶出来,用摩托车和狗配合着一起前后左右地赶着上山。

    牧民们总是用这种法子,争取在暴风雨来临前找到合适的半山腰山洞,牲口和人藏在里面,一旦山上雪崩或是山下遭风灾,位于半山腰的雪洞总能平安幸免,因此只要找到合适的洞穴,起码这些活着的财产还能保住。

    老板一边喃喃打点行李,一边哄考察队的人:“我说客人你们要不要赶紧到县城里去躲一躲?还是赶紧赶路?这里是呆不了了,很快就来大风大雨,还有沙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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