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德脸上掩饰形容的木炭灰已经擦去,可战斗中留下的点点血迹还清晰地印在面颊额头上,齐月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认真端详此人。

    他的个头在古人里也算是相当高大,长期锻炼让肩膀变得很宽,额头饱满宽阔,端正的四方脸上鼻梁挺直,两道不浓不淡的长眉下隐隐有星光在眸中闪烁。

    齐月暗暗轻笑了一下,这个时代的人风貌都是如此出众吗?上至国君,下到仆役,一个个拉到现代社会都是超级麻豆的样貌好不好,还有季鹰口中“我们家大将军”,连男人都赞叹“惊为天人”“风貌过人”,那得有多好看?也许这些美男就是好多女生整天哭着喊着愿意穿越的原因??不能,搁谁放到今天的战场上滚一圈,大刀往脖子上噗嗤噗嗤砍几刀,小命都没了还怎么看帅哥?!

    正在她走神之间,只听李树德道:“女大人。”

    李树德一出声,齐月才被打断了沉思,回过神来,看着李树德:“……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李树德拼尽全力拯救自己生命的举动都值得道谢。

    李树德:“……”女大人向他道谢,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此前听说女大人正在找他,他肚子里打了一百遍草稿找了一百个理由,全然没有用上,只是沉默的看着齐月,她的脸庞晶莹光洁,双眼抬起眼睫望向他的时候,仿若两湾泉水叮咚叮咚敲打着他的神经。

    齐月的道谢并非没有来由,从内心深处对救命恩人的感谢让她的表情真挚又诚恳,只是李树德突然发现女大人对他的称呼从姓名变成了“李公子”,不由心头微微一动。

    齐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中的一丝光,便微笑道:“我不知你的身份和过往,以公子相称不知合不合适。”

    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在李树德身上,齐月看不出一丝一毫和仆役搭的上边的神态,即便他作揖、跪拜,在她看来仍然庄重肃穆,被季鹰手下的兵士围殴的时候,他也一声不吭没有求饶,看人的眼神永远是那样冷静自制。这样的气度不是一天两天装模作样就能学会的,必是经年累月时刻培养积淀而成,如果这样的人不被称为“公子”,未免太轻看了他。

    李树德不知如何回答齐月看似陈述的问题,下意识的他觉得,对女大人撒不了谎、也不必撒谎,只是沉默地看着齐月——这个女子前后只与他说过几句话,对他的了解就这么深入,果然聪慧。

    多日来他也在观察齐月,只觉这女子虽然初入官场,却从容不迫,应对自如,路上听其他人说,她是慧心国司粮部一名小小的监粮官之女,平日在家中私塾做过代课,从未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才能……

    可这些日子看来,若说她出身高贵,明明只是小官宦之女,家境可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若说她小门小户,却不论多大的排场都不见她怯场,况且,能在慧心国君面前以女流之辈之身顶替父亲,再由国君亲自任命为前线大军押运监粮官,必不是泛泛之辈。

    李树德见她此刻神色稍缓,慢慢从激战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嘴唇呈现淡淡的粉红色,不由又想起土地庙那一夜,他捂着她的嘴时感受到的丰润柔软,还有那湿热的呼吸,无一不让他神思恍惚……

    齐月见李树德走神,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发现李树德身上黑灰色仆役服装本就显得窄小,一场激战下来血渍尘土覆盖全身,几处刀伤更加明显,一两个深深的刀口尚未止血,肉眼可见缓缓浸湿了衣裳。

    她正待开口,只听远远小彩的声音终于传来:“小姐,小姐!我找、找遍了都找不……咦??”

    小彩看见李树德的时候不知有多吃惊,这人真是有古怪,每次自己找他都找不着,转过头来他就出现在了小姐面前,难道他是鬼变的……

    小彩呼唤着齐月主子,一路小碎步跑到了齐月身边,瞪着李树德:“你,你这个人怎么又过来了?我们主子小姐还让我去找你——”

    齐月赶紧拉了一下小彩的衣袖让她闭嘴别说了,既然她称李树德为“李公子”而对方没有反对,更没有尴尬不安的样子,说明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此时再让小彩没大没小对他呼来唤去,尤其是此人还救了自己的命,显得太不尊重。

    齐月对小彩道:“小彩,李公子负伤了,请你去将军医请来,就说是我要请的。”

    一战之后,伤员遍地,军医怕是此时忙到四脚朝天,若是为一个仆役,断断不肯来的,齐月让小彩打着自己的旗号请军医,无非是担心军医来的晚了,李树德流血更甚。

    李树德微微弯了眼角,似笑非笑道:“不碍事。女大人,若没其他事,我先告退。”

    小彩刚刚在外面跑了一大圈找李树德,本已累得气喘吁吁,自然也不愿意为他的伤再跑去请军医,更何况还要打着小姐的旗号为这个人做好事……正在嘟囔着嘴,小彩被齐月轻轻推了一下,只好不情不愿的划拉着两条腿去找军医了。

    齐月见李树德转身要走,连忙上前拉住他。李树德只觉衣裳被人扯住,一扭头看见女大人神情坚定、又有一点不知所措的拉着自己的袖子,心里便“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没有甩开她,反而停住了脚步。

    齐月赶紧松开手指,指着伸出的车沿说道:“李公子请坐。”

    李树德无法,只好坐下来,牵动腰腹上一道刀口,只见鲜血顺着衣服下摆落在地上。

    齐月不免皱眉道:“这还叫无事?”前世的自己虽然不懂医术,好歹有好多次带白屿、带家人去看病的经历,这么深的刀伤如果不好好治疗的话,是要感染破伤风、会出人命的好不好?

    对哦,这个时代没有破伤风疫苗,不知那敌兵的刀有没有生锈?

    应该不会运气那么差,看那敌兵一刀一个杀人还挺麻溜的,应该经常磨刀?

    经常磨刀,不容易生锈,那,那便不太可能破伤风?

    “破伤风?是什么?”李树德出声问。

    齐月这才一惊,发现自己胡思乱想后来不小心把心里的絮叨说出了口:“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担心……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李树德掸一眼伤口,是有些深有些长,但还不至于马上毙命,只淡淡道:“用不了多久。”说完,他视线扫在齐月的脖子上,那里有一道刀痕是他留下的,虽然疤痂已经脱落,犹能看出伤口上长出的淡粉色新肉……

    他的眼神黯了一黯。

    李树德:导演,今天我的表演如何?

    药师娘子:收放自如,表情略显浮夸——

    李树德:那可不可以晚点领便当?

    齐月(梳头发):领便当?哪里可以领,我饿了咕~~(╯﹏╰)b

    药师娘子:帮我也带一份回来,码字码到吐血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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