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鲛珠传说为鲛皇泣血所化,乃是泽国国宝,虽是当做贡品呈入我大遥宫中,其意义远胜过平常供奉。太子殿下张口闭口就要送人未免草率了些。”

    身后传来两个男人声音,其中先说话的一个让白绮歌禁不住屏息,手掌暗中攥紧。

    皇宫虽大,遇到易宸暄却总是很容易。

    “一晃寒冬就要过去了,数日未见皇子妃,不知近来可好?”

    转过身挂上笑容,白绮歌淡定自若:“五皇子操劳内政无暇顾及琐事,绮歌应当先问候五皇子才对,失礼了。”

    有其他人在旁边站着,易宸暄与白绮歌却单独交谈,甚至冷落了身为太子的易宸煜,看起来他们关系要比旁人更亲密一切,只有面对面不动声色的两个人心里才明白,这又是一次没有硝烟的交锋。

    太子心思比较单纯,没能觉察出任何异样,仍是十分平和面对半路出现的易宸暄与另外一个男人:“今天是什么稀罕日子,五弟和左丞相怎么也到御书房来了?”

    “谨妃感染风寒,左丞相思念心切想去后宫看看,臣弟便顺路同来向父皇请安。”

    左丞相?面前这个贼眉鼠眼、弓着腰见不得人似的男人就是谨妃兄长,左丞相宫如海?利益相冲突的三人聚在一起还客客气气的,今天惊讶真是不少,都不知道该如何消化了。屈膝行了个礼,白绮歌从容不迫向三人辞别:“朝政之事后宫不便干涉,正好敛尘轩还有些杂事,绮歌失礼,先走一步。”

    应了一声目送白绮歌离去,太子不无惋惜:“好好一个直率女子,也不知是谁这么狠心留下那道疤,幸而七弟不嫌弃她容貌,属实难得。”回头看看笑意不减的易宸璟,太子又道:“父皇身体不适先回寝宫了,我还要到母后那边请安,五弟与左丞相可要同行?”

    易宸暄和左丞相均表示先去给遥皇问安,太子寒暄几句后便独自离去,见周围无人,左丞相一声嘲笑:“去年正值盛宠的玉贵人自感容颜衰老,向皇上讨要赤血鲛珠都被斥责一顿,太子竟妄想要来送与身份卑贱的联姻公主,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在女子面前。”易宸暄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故意说道,“七弟都未曾想到的事太子倒是很在意,也怪不得别人都说太子温文尔雅、体贴周到,是宫中最得女人心的人——传闻七弟对皇子妃并不怎么热心,前一段时间皇子妃在东宫后殿闹了些误会,当时出头帮忙的好像也是太子而非七弟啊。”

    说者是否有意暂且不提,听者有心,回想刚才太子捧着白绮歌脸颊的暧昧场景,左丞相心中一动,一双小眼眯成条缝。

    秽乱后宫,那可是遥皇最厌恶憎恨的事情。

    徽禧居一连几天都冷冷清清没个声响,玉澈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任何人,其他侍女送来的饭菜或许能吃上一两口,白绮歌放在门前的连半口都不肯动。心烦几天后白绮歌也看开了,玉澈离开遥国未必不是好事,身为空有其名的皇子妃,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除了无休无止的争权夺势外,还有来自素娆不时出现的小动作,把玉澈留在身边只会带去危险,倒不如放其自由。如今易宸璟还算是待她不错,即便没有玉澈尽心侍奉,想来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不过,有一点变化一时间难以适应,那就是孤单。

    素娆在敬妃面前事事争宠,白绮歌不愿与之较劲,索性除了请安外干脆不出徽禧居半步落个清静;离预定出征时间只剩一个月,大战在即,易宸璟一天比一天忙碌,自然也没时间再与她见面;战廷偶尔会出现,然而两个人都不善言辞,加上战廷又是个老实敦厚近乎木讷的人,通常都是刚聊两句再无话可说。

    偌大的敛尘轩,似乎她是脱离一切活着的。

    寂寥午后独坐内堂,白绮歌随手翻阅几乎看不懂的兵法书,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轻笑声,抬头向前堂望去,正见锦昭仪和戚夫人相携款款走来。

    “这是刮的哪阵风,竟把你们两个给吹来了。”放下书,白绮歌急忙起身倒茶。

    戚夫人失去腹中孩子后就回到了遥阖殿,好在易宸暄并没有再为难她,有锦昭仪时常过去陪伴相劝,整日哀伤的戚夫人也渐渐走出悲痛,娇美如花的脸上重又露出笑容。

    “锦昭仪说总闷在屋子里不好,想来想去又没什么地方可走动,听人说最近七皇子一直在御书房忙着,所以我们两个就商量着来了你这里。怎么,不欢迎?”戚夫人笑着打趣道。

    “哪敢不欢迎?盼你们还盼不来呢。这徽禧居一天到晚没个人气儿,我自己也觉得怪闷的。”

    接过茶,锦昭仪并不急着喝上一口暖暖身子,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绮歌:“你就这样整天呆在敛尘轩,没去其他地方走走?”

    “我能往哪里走,人生地不熟的,认识你们两个都算是意外了。”白绮歌摇摇头低叹,“宫中是非多,少出门少说话才能独善其身,毕竟我比不得两位姐姐在宫内多年,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办错事、得罪人。”

    戚夫人与锦昭仪面面相觑,迟疑片刻,戚夫人拉住白绮歌坐在一旁,眉眼间担忧不尽:“绮歌,你是不知后宫险恶,即便你不出门一样落人口舌,躲也躲不掉。不瞒你说,今天我和锦昭仪来就是为了劝你,最近千万不要随意出门,以防被人算计。”

    白绮歌一愣,抬头看向忧心忡忡的二人。

    戚夫人话中有话,明着是劝说,实际上是暗示她已经有不好的事发生,就算她躲在敛尘轩哪里都不去也逃不过。

    平静表情变得凝重,白绮歌压低声音:“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还请二位姐姐明示,我终日在敛尘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知道。”

    见白绮歌满面困惑真是不知情,锦昭仪和戚夫人你捅捅我我捅捅你,最后还是锦昭仪忍不住轻声道:“是这样的,也不知哪个生怕天下不乱的家伙放出谣言说……说你和太子殿下有私情。”

    “我和太子?!”白绮歌讶然失笑,“我和太子总共才见过几面?这谣言未免太可笑,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是不是宫里太闷把人都闷出病,脑子和眼睛都不好用了?真是无聊至极!”

    如果传言是说她和易宸暄的多少还能理解,二人私下接触过数次,易宸暄又有故意离间她与易宸璟关系的行为,可是说到太子就不得不说是扯淡了,传出这谣言的人绝对脑子有问题。

    “你先别动气,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戚夫人看白绮歌反应强烈忙安抚道,“但我们相信是一回事,别人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放出谣言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曾在御书房外见你与太子殿下同行且状似亲昵,偏巧前天太子殿下又突然向皇上求赤血鲛珠要除去你脸上伤疤被痛斥一顿,弄得满后宫皆知,一来二去,这谣言也就越传越广、越穿越玄乎。”

    不知不觉中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白绮歌有些无奈,有些无语,又有些无所适从。

    本以为向遥皇求赤血鲛珠一事太子只不过是说说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开了口,那赤血鲛珠价值连城、意义非凡,太子这么做等于是在给她树敌,不管有没有求来,后宫嫔妃、众皇子正室妾室乃至太子妃,哪个不得嫉恨眼气?一把年纪了做事不经大脑,假如易宸煜当上皇帝绝对是要引遥国步向亡国之路的。

    关于戚夫人说的另一句话白绮歌也很在意——有人看见她和太子在御书房外同行,并且“状似亲昵”?那天陪太子走了一路都安安稳稳,唯有最后太子提及她伤疤时伸手碰了碰略显亲密,而看见这场景的只有两个人。

    左丞相和易宸暄。

    深吸口气,白绮歌勾勒出一抹淡然笑容,一切了然于心。

    “二位姐姐不必担心,谣言终归是谣言,我与太子殿下并无交往,时间长了那些风言风语自会消除。对了,这件事太子他们都知道吗?”

    锦昭仪摇了摇头:“都是下人之间和后宫传开的,目前诸位皇子和皇上还没听说。但愿这谣言能尽快消除,免得又惹来一场风波。”

    还好,易宸璟并不知情——想到一半,白绮歌蓦地顿住。

    为什么要考虑易宸璟?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反正碍不着他的大业,他也不会对这种与他无关的事有半点反应。真是魔怔了,莫名其妙就会想到他如何如何,大概是见面次数太多心里有阴影了吧?

    前堂响起一阵脚步声,珠帘轻撞发出脆响,浅紫冠服一派潇洒,颀长身影进入内堂三个女子视线。

    “七皇子?”戚夫人和锦昭仪异口同声,语气颇感惊讶。不是说七皇子在御书房忙着商讨出征大计么,怎么大白天跑回敛尘轩且直奔徽禧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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